第45 章 多情公子
梅语的梅花没有开，但雪花已经飘零。
梅林深处，小溪一条。
小溪曰曰而流，亘古如此，在最自以为是的人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它就这样流了，等这个人死了，它还在这样流着。
今晚的月光时隐时现。
林中的溪边出现了两个人。
这个小镇的人很多，出现两个人是不奇怪的事。
但是这两个人不一样。
那女孩的美丽无比，不说闭月羞花，也可以沉鱼落雁。别说这个小镇，放眼天下，恐怕也找不到这么美的女孩了。
男的坐着一副轮椅，虽然残废，目光却无比坚毅，深邃的目光里藏着太多故事。
忧郁，深深的犹郁，深得没有底的忧郁。
他手握一柄小刀，在一块花冈岩上雕刻。
狼！
他雕刻的是一只狼。
他的故乡有许多狼。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
他在山中与狼为伴，跟狼一起长大。
孤狼。
在辉煌过后，往往是无尽的孤独。孤狼就是这样的，每一匹孤狼，都有辉煌的过去。
他是梅语的养子，也是弟子。心术却跟梅语没有关系，是毫无关系。他是看着冷雪长大的，所以是她的好兄长。
“生活太过苦闷了。”
他这样想的时候，梅花就落在了身上，像下雪那样。也许是因为梅花纷纷落下，他才想起一些故事，想起故事才会悲伤。
“梦谷子大哥，我们回去吧。”
冷雪推着轮椅，细声细语地说，她说话就跟唱歌一样好听，若你以为是因为她长得美，话音才好听的，那你闭着眼睛听，那也是好听的。
梦谷子幽幽地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冷雪道：“我陪你聊会天吧。”
梦谷子道：“好。”
说着，把两条残废的腿一伸，看着冷雪笑了笑，道：“我还是想听你说那个顾凡兄弟的事情。”
冷雪脸一红，娇声道：“哪有，顾凡哥哥有什么好说的。”
梦谷子淡淡一笑，道：“顾凡哥哥，我的耳朵至少听了五百次顾凡哥哥了。”
冷雪突然黯然起来，道：“不知道他怎样了。”
梦谷子安慰道：“有一个你这样的姑娘牵挂着，这个顾兄弟也够幸福的。”
冷雪脸又是一红，狡辩道：“才没有呢。”
梦谷子望着一朵盛开的梅花，有些伤感，叹了口气，道：“曾经，也有这样一个女孩，深深地念着我。可惜，后来丢了。”
冷雪静静地听他讲，他的黯然没有终止，悠悠地继续道，“她的故乡也有梅花，就这样一片梅花。”
记忆是美好的，有些人，困在记忆里走不出来。
有些人，是自己不想走出来。
冷雪知道他的故事，但还是等待他说下去，但梦谷子不说话了，仿佛他在感受那一段往事，又仿佛是突然间忘了那段往事一样。
梅林中传来喧哗。
一个人往这边跑来。
顾凡！
顾凡哥哥！
冷雪一眼就看见了日思夜想的人。
当她叫“顾凡哥哥”时，梦谷子以为她只是在平时那样的念叨起。
冷雪丢下了梦谷子，独自向顾凡的方向跑去。
几十黑衣人追着顾凡，梅花纷飞，如大海上卷来的一条海浪线。
人越追越多，从有间客栈，到梅林，血在雪上摆了长长一横，像一条路，一条血路，雪上的血路。
两旁躺满了尸体，或者奄奄一息的伤人。
“得不到，就杀了他。”
叶孤红的命令。
带头的是个穿着铠甲的胡须大汉，鼻尖上一条斜斜的刀疤格外显眼。
他还有一撇胡子，一撇只有向右边歪斜的胡子。
他的身上已经染满了血，顾凡的血，黑衣人的血，他自己的血。
顾凡且战且退，此时鲜血浸满衣衫，他却越战越勇，毫无疲态。
话说之间，一个回旋刺，一个黑衣人在他的剑花下应声而倒。
铠甲大汉不敢冒失，只得躲在黑衣人后面，加油鼓劲。
“波！”
夜空划过白光一道，疾风，劲风！
雪夜安静下来。
刀柄破空的声音，清脆入耳。
眉心，铠甲大汉的眉心。
一柄刀，就点在那里，像佛祖的戒印。
飞刀！
武林中的飞刀！
蝴蝶一样满天的飞行。
黑衣人吓退了，哭泣着，哀嚎着。
“梦谷子，我们这里有百号人，你有几把飞刀？”
张小义从恐慌的人群里走出。
慌乱的人群随即安静下来。
梦谷子道：“取张舵主的飞刀还是管够。”
“张某领教了。”
张小义手一抖，一本书籍已在手中。
梦谷子道：“张小义！”
两人还没动上手，火光涌来。
火光冲天。
一群人马杀到。
为首的是冷青山。
“爹爹！。”
冷雪跑到冷青山身前。
“雪儿！”
冷青山很显然很激动，“你个死丫头去哪里了？我们都急死了。”
冷雪笑而不语。
半天，冷青山才道：“张老弟，今晚是要见个真章？”
“算你狠。”
张小义咬牙切齿，对周围人叫一声“撤”，就一溜烟消失得无踪无影。
顾凡说了句“谢谢”，就倒在冷雪怀里，昏了过去。
顾凡想起他悲催的身世。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
模糊的记忆里，有一双在乡下的田间行走的赤脚，记忆告诉他，那就是他的母亲。
七岁起，他就在师父家里度过。
爷爷奶奶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或者是他没有见过父母亲。
他们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爷爷是严苛的。
奶奶却很温柔。
“辛儿，别练了，吃饭。”
在遇见冷雪以前，奶奶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美丽的女人。
“哼，就师娘好。”
顾凡醒来的时候，一个娇美无比的女孩幽怨地看着他。
日上三竿。
冬日的太阳不烈，刚好够暖和。
阳光是从窗里照进来的，若不是窗前的几棵枯树遮了阳光，应该会更暖和一些。
冷雪就坐在床边，床头柜上挂着半碗汤药。
看他醒了，冷雪就幽怨地道：“哼，你要是在叫奶奶，我把你打死。”
顾凡自然知道小女孩的心思，笑道：“好姑娘，我又见到你了。”
冷雪嘴撅起来，道：“口是心非。”
顾凡会心一笑，过了半晌，问道：“我睡多久了？”
冷雪道：“三天三夜了。”
顾凡道：“你一直守着我？”
冷雪气歪了脸，道：“不然呢？好心没好报。”
顾凡道：“梦谷子兄呢？”
冷雪道：“他走了。”
顾凡不解，道：“走了？”
冷雪把眼珠滴溜溜一翻，道：“嗯。”
顾凡问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冷雪道：“那天你被那个坏和尚绑走后，我就往北逃，被那和尚追上，幸亏是梦谷子哥哥和小青姐姐救了我。”
顾凡道：“小青姐姐？”
冷雪道：“嗯，梦谷子哥哥的朋友。”
顾凡道：“那和尚不是你母亲的人？”
冷雪道：“是的。”
突然，冷雪伤感起来，低下头不说话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道：“顾凡哥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别问了，我不想说真话，又不想骗你说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