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此心所向
前生，我诞生于天地未分;空无一物的虚无。守着那盏不熄的灯，同暗夜为伴。直至那位秋水为骨玉为神的神明闯入我的领地，我才知是我困于一隅;未见天地。
他与我道姓名，言造访虚无是因他同前人有约;要于虚无造一人间;许她一个家。可当他问我名字，我只回了一句未有。于是，他拂我顶;赐我名。“玥葭，取自健康顺遂之意;不知姑娘可喜。”
我自是喜的，因为此后我非是无名人;亦有了一位良朋知己。沧澜定居于此的时日里，为我建造了一座盛开梨花的小院;让我品尝到了许多我不知的珍羞美味;与我讲了许多我未曾听过的人间事。可我只是问沧澜若他当着喜化外境，又何以入这虚无地。
沧澜听罢只是起身举杯自斟自酌吟了一句诗。“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那一刻我忽而明白了，也许正因知音难觅;才掩少年孤寂。可令我更为不解是他何以认为我能解他愁，做他知己。
”沧澜，十二界芸芸众生;你当真从无一知己。”
不知是我之言刺痛了沧澜，还是勾起了他某些记忆。他眼底泛着一水波光粼粼，脸庞镌刻是我未懂的愁苦。“自是有的，只是人又何能事事如意。卿卿，其实我至虚无其因有二。一是为我心上人，二是为平生夙愿。”
我只是心生疑惑，同沧澜言自我生于虚无：此间便为我一人。何来，其心上人。沧澜沉默无言，饮尽杯中酒;轻声叹息;自言自语道：”因为这一生我想等等她。”
我玩着水，伸手接着那随月而来的梨花;靠坐于枕问起了沧澜他同另一位女子的故事。沧澜再度坐下，倒上一盏醒酒茶;只寥寥几字便带过了他们的爱恨情仇。“无非便是两心欢喜，又奈何命运弄人;天意难违;换来阴阳相隔;再无一生。”
可我从沧澜的字字句句中体会到的是绵延不息的爱，是刻骨入髓的恨;是无休止的遗憾同无药可医的相思疾。那一刻，不知是感同身受;还是出于其他缘由。泪水模糊目之所及，流淌过皮肤的一瞬;心似是倒灌进了如风之刃。寸寸不见血，又刀刀痛入骨。
沧澜看着落泪的我，略显不安;又只是温声软语;轻拭我眼角泪自他口中淡淡说出了都过去了四字。我望着沧澜眼底那层散不去的浓雾，只是小声呢喃了一句骗子。
那一夜，月光如水;如雪的梨花;落了满池。我似乎懂了我眼前这位不速客，却又觉得他向凛冬里的一抹残阳。有着万丈光，又藏着一颗不暖心。之后的两年里，日子仍就过的平静安宁;他也一如既往待我无微不至。
但久而久之，那份好又令我惧怕。怕他待我的好，只是因他心底之人而生。沧澜拿着一盘糕点走来水榭，看着骤然而来打湿水中莲的雨;将头窝在大腿之上;像只受伤小兽抱紧自己;身着一袭苍烟落照云锦裁剪而成罗裙的玥葭。
迈步走到她身边坐下，将糕点放于桌上;轻抚其顶哄起了人。“卿卿，你可知我从未怕过什么？可独独就怕你的一滴泪。”
为何明明一句蜜语甜言，于我听来通体生寒。我抬眸对上沧澜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瞳，望着自他眼中倒映出的身影;只是长舒一口气问他于君子之眸;所映之人是眼前人;或旧时人。
我看着明显一愣，收回手的沧澜;也知答案以不言而喻。于是在他开口前，我制止了他。“此事是我唐突了，今日你便当未听过;我也不会再提。”
说罢我站起身快步行进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这里。可走出的每一步，为何这般沉重。“卿卿，我至死不渝所终唯你。”他拉我入怀，于我耳畔道出的那句话。令我如释重负的一瞬，那心底寒霜也终是被渗透此间的光化了。
我推开沧澜，问他那为何我未有从前之忆。他只是拭去我眼角泪痕，告诉我等时机成熟我自会知所有。我看出沧澜的为难，便未再多问;毕竟不重要了。
又三百年的光景，自我们漫长的生命中流过时;沧澜带着我看尽了风花雪月;赏遍了山河湖海的千秋绝色。只是他从未让我见过人间，说是怕我贪恋人间;再无今年安宁。
可他又赐我化天刃，让我的虚无有了白昼;有了百兽争鸣;山河湖泊;繁花不落。而那天，我也同沧澜立誓我要让虚无变作另一个人间;一个只属于我的人间;一个他曾许过我的家。
他听着我的话，明明和煦如风的笑着说信我;映于脸庞的却是不安之色。我握着沧澜之手宽慰道：“沧澜我不知前尘你我因何生死相隔，但此生我许君子天地不绝;永不相离的一世一双人。”
“卿卿，说好的此生你当守诺;不可再丢弃于我。”那天夕阳落尽的余辉里，拥着我的怀抱那样暖。可我的君子，却哭了。之后的半年里，沧澜带着灵兽于虚无造起了一座又一座屋舍。而我也有了能创造万物生灵，控制潮汐;掌四时变化的能力。
我开心之余，沧澜眼角眉梢的愁绪反而更深了。于是我开门见山，问沧澜他惧怕的是不是我体内潜藏的这股力量。他只是宽慰我，并非如此。也让我遵循本心而活便好，总归他能护我安好的。
但我生辰前夜，他将亲手制作的白玉笛送于我;告知我自己有事需离开虚无一月后便走了。我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只是想着你都还未告知我缘由呢;而且我也还未将我准备的礼物给你呢。
不过一个月后，待你归来送你也不迟。那时我抱着怀中琴，也曾满心期待过他见到这张琴时开心的模样。可最终那份期盼，落了空。
九霄殿上稳坐高位，身后金光环绕;生得自成风流;谪仙之貌;有着一双含情眸;又无七情六欲;禁欲清冷的浮音冷眼看着底下臣服自己的上神同仙家;语气冰冷道：“楚沧澜如今已被支走，你们该争气些了。不然不等他杀上天族，本尊不介意先送你们一程。”
殿下之人随声附和回着遵命，浮音也离开了天族。仙瑶遣散众人，将一张品酒宴的请帖交予神官，差他去了虚无请人。我则正带着由我以万物之灵所化而生的百姓开垦土地，栽种蔬果。
朱雀飞来告诉我天族差了神官前来求见于我，我听着此话却不知为何隐隐不安了起来。我来到虚无入口处，看着等候在结界外的神官;他眼中一带而过的惧色;只是毕恭毕敬道：“不知神官大人此来虚无是有何事？”
神官赶忙作揖行礼，拿出请帖道：“回禀仙子，不日天族将举办百年一次的品酒宴。小仙是奉命来给仙子送请帖的，届时还望仙子能赏脸参加。”
我接过请帖与之道：“请神官大人，前去回禀上神;届时玥葭自会前去的。”
神官回着遵命，便拜别玥葭回了天族。可我看着手上请帖，只觉它不过烫手山芋。那日，我再水榭枯坐了一晚;却也明白此事不管我拒绝与否怕是都很难收场。
“主人，你若当真不想去拒了便是。天族之人，断不会为难于你的。”趴于莲池旁的鲛人看着愁眉不展的玥葭也宽慰起了她。
可帝江落于桌案抱着肉脯边吃边道：“我觉得此事不妥，毕竟万一他们拿此事做文章对主人不利怎么办？”
白泽幻化成人拿着新采收的仙果走来水榭，便就见一脸愁容;闷闷不乐的玥葭同与她一样一脸苦相的灵兽。“怎的这是要变天了不成，不然怎各个都耷拉着脸。”白泽坐下接着道，“上尊，有些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更何况树大招风。”
我自然明白锋芒太露，自招祸端。可我一直安于虚无，何曾想过要乱这十二界。但为何求一安宁，竟成了奢望。我敛去心神，将保护虚无的重任交托给了白泽。“此去天族也不知是祸是福，虚无就拜托你了。”
白泽起身拱手作揖道：“上尊放心，白泽定不辱命。”
我本以为我未雨绸缪，当真能避开所有未知的变故和灾厄;现实却给了我最惨烈的一击。我去品酒宴那日，看着四面环池;池上浮着摆放酒水吃食的四方桌;莲叶为椅端坐其中的诸神;于云端奏着仙乐的仙姬;坐在远离人群王座上独自品酒之人;刚要行礼跪拜只见一众仙家上神先于我跪了下来。
而那方才还端坐王座之上的人，也已然闪现在我身前阻止了我。“上仙不必如此，落座便是。”
我甚为不解他们何以如此古怪，却也不敢多问;便谢过面前之人;寻了无人的位置落座。酒过三巡，我看着再无方才拘束;侃侃而谈的众人。同他们格格不入的自己，起身打算拜别之际;随着仙瑶的摔杯为号我成了众矢之的。
方才还欢歌笑语的酒宴，顷刻之间已然鲜血淋漓。我来不及细想他们想要杀我的理由，只想赶紧脱身回虚无。可当我杀出重围，赶回虚无。留给我的是红绸覆骸骨，寒鸦啄腐肉;荒土葬草木。
我崩溃绝望，捧着那随风而散的黄土;在黄土中不断挖着什么？在断壁残垣之下寻着什么？可到头来，空无一物。我跪在无声的天地间，闻着飘进鼻尖的血腥味;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触摸着大地;想要重建虚无的一瞬;滴落的泪也模糊了眼眶。
“为什么，没用。为什么？我还是护不住你们。”自心口蔓延至全身的痛楚令自己无法喘息的一瞬，自喉间翻涌而上的腥甜也于自己口腔滴落;于眼前晕染上了一片化不开的红。
“还真是狼狈啊。”我望着那群居高临下，俯瞰众生;说着慈悲;却满手鲜血的神;双手汇聚灵力飞身而起直接动了手。可他们却将虚无其余人当作挡箭牌，让他们死在了我手上。
漫天的红雪飞花，形如一柄利刃;刺的我体无完肤。我看着那些流逝的光，于自己耳边飘散的那句珍重;朝自己杀来的众神也吹响了白玉笛。我用传音术同众神道：”尔等为神，却背弃神职;自当天地不容。”
众神看着于玥葭形同虚设的攻击，那股混杂着光与暗宛如要撕碎一切朝他们袭来的力量。只觉身体同灵魂整个被撕碎般，坠落于地;化为了尘埃。观战中的主神们此刻才醒悟不管过去几万年她的力量仍就恐怖如斯，来日她若本体归位;死的只会是他们。
仙瑶手执天梭形状散发星屑光芒的陨星，轻而易举击碎了玥葭的护体屏障。玥葭手中白玉笛霎那变作莫悔剑劈开能量波，同仙瑶交起了手。“我同天族素无往来，为何尔等要对我赶尽杀绝;甚至连无辜者都不放过。”
仙瑶闪避着攻击，于言语上给了玥葭最为致命的一击。”你还不知道吧，你的那位心上人可是统领十二界的创世神。所以，你认为我们是何以能击破虚无屏障;抓到他们的。还有那位万兽之王，同你的那些小灵兽可都还在我们手上呢。“
我看着想用激将法让自己分神之人，只是告诫她别以为此招对所有人都有用。仙瑶不以为意道：“的确是我不该出言不逊，不过上仙此战终究是你输了。”
我看着自仙瑶手中脱离的陨星，于自己周遭显现而出已缠上自己四肢;同自己血肉连接在一起的金丝线;贯穿自己胸口的陨星也松开手中剑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