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地重游
根据盛哲指示的地址，贾仁很快重新和二人上路，外面正在不断下着雨，模糊着贾仁的视线，但贾仁不清楚是自己在模糊自己还是天气在模糊自己，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车厢内部的氛围如同外面阴雨天一样阴沉，从最初的那个游轮开始，贾仁见过了很多世面，甚至当他遇到鬼打墙，鬼集市这一种种纷繁的巫术的时候，他以为不会再有让他吃惊的事物了，结果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当盛哲把随行伙伴摁倒在地，发现他们竟然是人工智能的时候，贾仁的世界观一下子就崩塌了，何况在临走前盛哲更是直言不讳地说盛翊其实也和它们是一类“人”，如今只有贾仁亲自前去那块故地调查，才能得知真相，在真相彻底被揭示之前，贾仁心中还是幻想着盛翊不是人工智能人，车载音乐单调地播放着，开过了一个个高速路口，抵达那个园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盛翊和盛哲家里在郊区，这个园区同样也在郊区，只不过他们得重新绕回市区往另一个方向走。
看着外面下着大雨，贾仁突然想起高中的时候，有一天也是下着瓢泼大雨，那天本来只是阴天，做完值日他和盛翊走回家的时候就突然下起了大雨，两人都没带伞只好落荒而逃，还好不远处有一家小商店，他们只好暂时在那个屋檐下避雨。“都下那么大雨了，你们怎么伞都没有啊？这下雨天，一把合适的伞才是你们最合适的武器啊。”卖东西的人嘲笑着他们，也可以说是卖伞的人在嘲笑着他们，因为放眼望过去他的店铺最外面摆满了伞，可见他已经做足了提前量。“呐，贾仁，这雨下的可真大啊。”盛翊愁眉苦脸地看着他，贾仁无言，他知道盛翊不喜欢雨，只能说外部内部的因素都有，但是贾仁从来没有说出过内部的因素保护住他兄弟的一份尊严。“我一直没有搞懂，为什么雨天的时候人们总会胡思乱想，我现在就在胡思乱想。”盛翊没有理会贾仁的不吱声，自顾自地继续嘟囔着，“不过雨停了倒是整个人变得清爽了，所以我更喜欢在没雨的时候进行正确的思考。”
是啊，现在下雨，我也和你一样开始胡思乱想了，想你明明那么有趣，那么优秀，结果到头来被沦为了机械的玩物，贾仁打了个右转向灯，车速渐渐变慢，目的地已经清晰可见了，他抬头望向一片阴沉的天空，算了算了，还是等到天晴了我再好好思考吧，目前为止还是找到真相重要，估计你在我旁边也会这么劝我的吧，虽然我知道对于这件事情你又和我应该是对立了吧……
银色的新能源车停在路边，由于园区已经被荒废很久了，本来有保安守着的门口早已敞开，各种里面的建筑一览无遗，看得出来，这片园区过去很是繁荣，从各个具有科技感的建筑就能够完全推测出过去的盛况，只可惜现在一片破败，尤其是在这种阴雨天，灰蒙蒙的天配上盖满灰尘的建筑，更是加剧了一片苍凉感。
根据盛哲所提示的地址，贾仁、埃瑞斯和新加入的夏楠走到了园区的aj楼，aj楼隐藏在整个园区的腹地旁边的一条小路上，看上去就很普通，但是与别的楼不同，贾仁走到门口才发现它是唯一一个安装了密码锁的楼，在当时如果能够用上密码锁的想必一定隐藏着重要的机密。
虽然门是用密码锁锁住了，但是当时再高级的东西如今看来经过时间的考验早就已经功能不再了，体术惊人的夏楠不屑地用一掌就把门给推开了，灰尘从四周蔓延过来，呛得三人一直打着喷嚏，可想而知这里已经荒废有一定时间了，而且被当作僵尸楼处理了吧，三个手机的手电筒同时打开，这里看上去像是一个剧院，从门口进入是自上往下的下沉式布局，而且正前方就是一个舞台，现在三人周围还是大大小小的椅子，“最森严的一个楼只是一个……多功能厅？”埃瑞斯显然有些失望，他还指望这里能够与人工智能这四个字产生一定关联，结果似乎根本没有关联。
贾仁用手制止了他，同时夏楠也警觉了起来，从他们一走进这个剧场开始，正前方，正后方，侧面三个地方都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而当埃瑞斯说话的时候，那三处发出的声音正逐渐向他们逼近，现在虽然有手电筒照射着，但这个多功能厅属实有点昏暗，如果敌人在暗处，他们无疑是十分危险的，正当贾仁和夏楠交换了一个紧张的眼色，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前台，也就是舞台上，突然传来了唱戏的声音。
“离人封鞘里留余芳，为扰你清梦在整妆~”抑扬顿挫的声音从舞台后台响起，虽然这是戏腔，但是贾仁能够判断出来，这其实是男子的假声，贾仁咽了口口水，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不解的表情出现在埃瑞斯和夏楠脸上，但是害怕的表情出现在了贾仁脸上，贾仁没有明说，这是……父亲曾经最爱的一首歌里的戏腔声，有些时候他会哼出来，而且这个声音和他父亲贾盛的声音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如果真是父亲贾盛的话，那么他在这里做什么？
不等贾仁继续反应，舞台在三人的目光下开始变幻，他们站在的地方变成了沙地，脚下踩着的坚硬的地面变成了黄沙，周围传来阵阵战鼓的轰鸣，前台的地方本是没有人的，却传来阵阵战士们驰骋疆场的咆哮声，他们呐喊着挥动兵戈打仗，由此不断的箭矢从远处射过来，“小心！”埃瑞斯发现贾仁仍是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赶紧侧身扑倒贾仁，自己一个不小心却被箭矢扎中。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肩膀上或者手上根本没有所谓的伤口，自己明明被射中了却没有任何痛觉，之后埃瑞斯揉揉眼睛，他们还是处在一个破烂的多功能厅里面，这种情况照埃瑞斯看来，他也只能想到一个人。“喂，盛翊！别躲在暗处耍你的幻术了，赶紧出来和我们解释！”“不是他，”贾仁仍是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他撑着椅子站了起来，把手搭在埃瑞斯肩膀上，“盛翊不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里的我想是……”他眼睛一阵抽搐，看向了正前方，不知何时舞台上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黑袍中央印着鬼车的图案，然而他没有戴上兜帽，那个男人头发已经变得灰白不已，但是额头系着一个红色的带子颇有那种古代将军的风貌，而再次望向这个面色不善的将军，贾仁顿感这张面孔甚至有些熟悉……
“下午好，小贾，我没想到你竟然能够有勇气来到这里，或者说，我根本没想过你会来到这里，那真是让我喜出望外啊。”男人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冲着观众区域的三人微微抬头。
他叫贾仁……小贾？埃瑞斯和夏楠不可置信地用眼光在贾仁和那个男人之间徘徊着，突然埃瑞斯从贾仁模糊而又痛苦的脸上得出了那个结论：“这个男人莫非是……你的父亲？”贾仁点了点头，手颤抖着指向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也竟然是？”贾仁最终没有吐出最后那几个字，但是埃瑞斯和夏楠脸上露出了忧虑的表情，因为他们知道贾仁想说的就是“组织的成员”这五个字。
贾盛，贾仁的父亲，他的面孔依旧和记忆之中的样子没有出入，同样冷峻的面容，同样的八字胡，同样深邃的眼神，但是黑袍上赫然印刻的九头鸟让贾仁心里的防线瞬间崩塌，自己决定彻底对立的那个神秘组织，没想到其中一个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我当然是组织的成员，我很早就已经暗示过你了，我那么强大的幻术本领如果不在组织里面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归根到底来说，只不过还是我们的理想不一样罢了，小贾，”贾盛依旧微笑着，但是埃瑞斯和夏楠站在贾仁旁边，不知为何，贾仁的父亲有点可怕，而且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我们有着崇高的理想和抱负，我们也有着绝对的能力，我们的所有实践都是为了我们的信念罢了，我也知道你一直和我们作对呢，但你自己看看脚下，你发现什么？”
贾仁听话地木楞地低下了头，同时埃瑞斯和夏楠也禁不起好奇低下了头，瞬间地板消失成了一片黑暗，周围的一切复归黑暗，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他们踩着一个亮着红色光的球状物体，同时周围也出现了各种颜色的球状物体，就好像他们正处在宇宙之中，贾盛后方是一个明亮的太阳，散发出的热量炙烤着三人：“贾仁，告诉我，时代不断变换，生命变为了何物？你不觉得生命越来越弱小，越来越渺小吗？生命的价值减小了，就得有人支撑起他的价值，而支撑的人群就是站在各个领域制高点的我们。”他如同绅士一般侧了个身，太阳笔直朝向他们袭来，三人顿时被迎来的热浪烫得睁不开眼，甚至感觉身上的皮肤正在不断融化，不断被灼伤……
幻象消失了，一切又回归了正常，同时后方传来的两阵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贾盛自己取消了幻象，三人顿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埃瑞斯和贾仁更是领略过盛翊的幻术，但此刻贾盛的幻术仅仅是一个照面就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折磨，说明贾盛的幻术相比于盛翊只会更强而不会更差。
“你不知道吧，这块园区我们一直在等待人来，只不过我没想到是你而已，不过有两位朋友也等着你来呢。”贾盛拍了拍手，后台两扇大门一下子打开，左右两边同样站着两个穿着鬼车制服的男子，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两人的瞳孔色，一个是淡紫色，另一个则是朦胧的金黄色，夏楠倒是没有认出，但是贾仁和埃瑞斯又是被吓得后退一步，甚至贾仁跌倒在了地上，埃瑞斯失声叫道：“你们……你们不是已经死在岛上了吗？”
来者正是神荼郁垒一对兄弟，神荼的暴戾，郁垒的轻蔑还是那么熟悉，但是贾仁和埃瑞斯分明记得，当时这两人因为与远古植物建立能量链的关系过于牢固，在远古植物毁灭的时候也受到了大量反噬，最后更是在盛翊的推波助澜下没有成功驱逐出体内的能量随着远古植物一同消亡了，然而此刻这一对强敌重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上一次有着拥有能量的仙霖帮他们一同对峙这两人还算说得过去，这次没有任何和能量对敌的人来帮助他们，这下该如何是好？
“哼，”神荼最先烦躁地开了口，他的笑意格外残酷，“上次只是和你们说我们精通机械工程是吧，还没让你们彻底见识呢，现在，”他看向郁垒，郁垒则皮笑肉不笑地拿起一个遥控器按了下去，在神荼郁垒和贾盛的冷酷的注视下，三人下方的地板分别开裂，形成三条不同的暗道，贾仁、埃瑞斯以及夏楠分别朝向三块不同地方的深处滑了下去，“希望你们在下面玩得更加愉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随着放肆的笑声上方的暗门随之轰的一声关闭，巨大的失重感裹挟着三个人坠落向三个不同的区域。
夜晚，天空没有闪亮的繁星，只有暗淡的光芒，在这没有星星的夜里，漆黑的高楼上只有一座菱形的平台闪耀着银色的光辉，在平台之上，一个人影慢慢从黑暗走出，虽然此时雨已经停了，风也少了下午那会儿的猛烈，然而他此刻还是正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看着漆黑的夜幕，他蓝色的瞳孔中含着泪光：“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把伞，我一定要找到送给你，我不能为你做点什么但至少……可以代替你淋雨。”他慢慢放下伞，双手掌心露出银色的闪光，与此同时，乌云渐渐散开，露出了一轮明月，皎洁的银光洒向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