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宝珠迷魂（下）
圆通心无旁骛的念着经文，忽闻得一声象啼，张开双目，见一白须僧人缓步走至身前，却未见大象身影。
老僧双手合十，圆通慌忙回礼。又见其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所经之处迷雾尽散，圆通急忙跟了上去。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来到一片空旷之地，举目皆是草原，未见一棵树木。
天空中悬着五颗珠子，绽放着夺目的光芒，这光芒异常柔和，照在身上身心舒畅，精神为之一振。
天空快速的上演着日出月落，草木疯长时间飞逝。随着斗转星移，五颗珠子放出的光芒越来越弱，慢慢的降到地面或落入水中。突见空中一颗流星划过，那流星越变越小，越变越小……最后撞进一颗珠子之中消失不见。
老僧点点头，向着那颗珠子走了过去，圆通痴痴的跟随在后。忽然场景再变，原本空旷的草原此刻变作十来见方的球形空间，四壁洁白凝脂。正中间悬浮着一颗灰色的水晶珠子，透过晶壁能看见内部灰色的流质绕着球心缓缓流动，圆通忽然发现，自己和那老僧人也是浮在空中。
圆通疑惑的看看老僧，见其点头示意，便向珠子靠了过去，轻轻地握到手中。一恍惚，痴痴的念道：“宝珠混沌，阴阳逆转，时不可测。”
回过神来，不知自己为何说出这话，却见那老僧忽然笑了起来，终于开口道：“果然是混沌珠，不枉一场等候。”圆通待要多问，那老僧又道：“你既已得了此珠，速退出此阵吧！”圆通道：“这个是混沌珠吧？但小僧要找的是境界般若珠啊！”
“你找到了吗？”
“虽然还没看到，但肯定就在阵中！” 老僧抚须笑道：“既已寻到，多留无益。”
圆通一阵困惑，说道：“我说我还没找，呃……”忽然双手一合，唱道：“南无阿弥陀佛！”老僧双手合十，微笑回应。
且说赤练子骑着吊睛白额大虫，一路跑一路叫唤，混不知衣襟之中，镇魂珠光彩愈发炽烈，突然自发的绽放出一道白色光芒，炫目得难以睁眼。
待白光一过，精灵、大虫全都消失了，自己正站在一块大石头旁，前面是散布的屋舍，左面是连绵的山丘，右面是茂密的丛林，一切都似曾相识。
忽听得一声惨呼，赤练子急忙跑上前去，见一披头散发的妇女惊恐的朝自己奔来，赤练子还没出声询问，就见一道月刃从妇女胸前破出，将其一分为二后余势未消，呼啸着朝赤练子飞来！
赤练子未及防御便已被透身而过，惊慌之余却发现自己竟是毫发无损！想来这一切对于赤练子来说不过是场幻境。
生命就像盛开的花朵，只有在绽放的时候才能看见它美丽的永恒，当凋落无可挽回，我们只好祈盼往生极乐。腥红的花瓣不断的散落在偏僻的山村之中，举目四望，十来口人家无一幸免。赤练子颤抖着双唇，气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如此恶毒？”
寻着一声低沉的嘶吼，赤练子走到村中的井口前，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跪在那里痛苦悲泣，苍老的面容时而闪过一丝毒辣，时而又充满悔恨。血红的双眼落下两行凄苦的眼泪，赤练子明明无从得知，却无比的确认……这个人就是凶手！
“无争啊……无争！”听得一声呼唤，赤练子转过身，看到一个白袍老人喘着气跑了过来，这人竟是自己的师父玉符真人！
赤练子正想招呼，不想玉符真人径直穿过了赤练子的身体，来到白发老人身侧，俨然没能发现自己！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真实而突兀，赤练子就像时间的幽灵，孤独而安分的看着别人上演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
玉符真人缓缓望了四周，深深皱着双眉，仰头闭起了湿润的两眼。赤练子第一次看见云淡风轻的师父会这般动容！见他终是叹了口气，赤练子忽然觉得，让这样的师长露出这样的愁容，当真是天大的罪孽，就连自己也无法容忍原谅！
“无争啊！你与这些村夫无怨无仇！如何能下此毒手啊？”玉符真人开了口，声音沙哑。
“师父，我恨呐！”白发老人突然像疯了一样捶打着自己，嘶吼道：“我苦苦修行百年，到头来不过一场空！眼睁睁看着仇人与天同寿，自己却迟迟无法飞升！此刻大限将至，回首已往！我竟想不出我都做了什么？我活着都干了些什么？你说！我干了什么！”
玉符真人眼含热泪，道：“你一生修行勤奋，与世无争！怎么到了晚年反而犯下此等杀戮恶业！你让为师如何与你先母交代？”
“没错！修行！都是修行！都在修行！结果也没能飞升！一眨眼百年已过！我的生活呢？我的人生呢？我非但报不得大仇，还虚度了一生！到头来也没能修成正果，回首一生！我能想起的都是修行！最后不过白活一世！你让我又如何向自己交代？”
玉符真人摇了摇头，强忍悲痛，道：“你一心成仙正是没能飞升的症结所在，我辈修真悟道之人首要清心寡欲，你为成仙而修行，目的本身便是欲望！为师多次嘱咐你要将注意力放回修行本身，你始终无法领悟以至于执念变作心魔！如今一念入魔，前功尽弃……”
玉符真人再看四周，声音沙哑道：“还累得一干凡人无辜丧命，无争啊，人生在世，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你还有什么话说……”
老无争颤动着双手撑在地上扯着草皮，半晌终于开口道：“师父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父亲母亲，对不起所有人……让我自己了断吧！”
玉符真人终于落下泪来，轻抚着无争一头白发，说道：“徒儿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切不可自残而为不孝之徒，龙姑娘的儿子又岂能不孝……”
玉符真人闭上双眼，任泪珠滑落，道：“无争呐，这一世，你为恩怨所累，为师亦未能尽到师父的职责，让你步入歧途。下一世为师还做你师父，你当以赤子之心专注修炼以还今生心愿。就让为师送你一程……”
无争轻轻唤了一声“师父……”后瘫倒在地，轻风扬起了落叶飘向远方，却吹不走萦绕的心绪，悲伤太过沉重，沉重到无法前行……
赤练子有些懵了，自语道：“这一切不是与我无关么？那无争不是师兄？师父最后那句可不能当作没听到啊！现在是什么情况？”
忽听得一声长笑，眼前的景象迅速消失着，转眼自己又身处于浓雾当中，随着笑声越来越清晰，身边的雾气都退到了三米开外，一位穿着红色道袍的妖艳男子出现在了眼前。
那道士五官分明放荡不羁，右手把玩着个白色珠子，对赤练子说道：“没想到迷魂珠和镇魂珠还能在这里相遇，你是不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赤练子反问道：“前辈就是彩云真人吧？晚辈方才看到的景象你看不到吗？”
那道士说道：“不错，本座正是彩云真人！不妨告诉你，我是真不知道别人在这迷魂阵里看到什么，最多能影响到别人去看些什么！且你刚才的情况又有些特殊，幻境是在两颗珠子产生共鸣的情况下发动的，这种连我都未遇见过。”
彩云真人盯着赤练子轻笑道：“你师父是玉符真人吧？”
赤练子瞪大了双眼，道：“你又如何得知？”
彩云真人放声一笑，道：“你能拿着镇魂珠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是玉符的传人，要么玉符已死。凭那玉符真人的手段，除了自尽我还真不信谁能杀他，所以你只能是他的传人了。”
赤练子眯起眼睛满脸置疑，说：“前辈说差了吧？晚辈从未见过我师父出手过，哪有前辈说的那般厉害。”
彩云真人戏谑一笑，道：“不出手总是有原因的，小子，你来我迷魂阵何干？”
赤练子犹豫一阵，道：“实不相瞒，晚辈此行是为迷魂珠而来，前辈要如何才能将迷魂珠给我？”
彩云真人听得直翻白眼，接道：“滚！你小子倒是实诚！迷魂珠本座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你！赶紧滚赶紧滚，念你是故人弟子这次不为难你，你啊！哪凉快哪呆着，少打我迷魂珠的主意！滚滚滚！”
彩云真人连连摆手，赤练子眼前又复浓雾，待到雾气散尽，看到圆通盘坐在身前入定，便知已出了迷魂大阵。刚好圆通回过神来，赤练子正待说明却见圆通伸掌一摆，道：“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赤练子便跟着圆通离开了此间，回首一望峨眉山雄伟丰姿，忍不住道：“我记得峨眉山是大行普贤菩萨的道场，怎会容忍他人在门口布个迷魂大阵呢？”
圆通道：“你这是凡人的考量，大能者包容万象，他占去自由他占去，岂会介怀这种事？放着不管自有菩萨的道理。”
“也是，圆通，我见过迷魂珠了，真是与我的镇魂珠相似之极，不过没弄到手。哎！”
圆通高深一笑，道：“无妨，我已经找到了。”
“你找到了？在哪？我看看！”赤练子一脸不能相信。
“你不是看过了么？在里面！”圆通向身后一指，赤练子又望了一眼峨眉山满是不解。
圆通道：“我师父让我出来找境界般若珠，此刻不是已经找到了么？只是让我找，不是让我据为己有，我找到了自然就算完成任务了。”
“呃……所以你师父让你去看一下门关了没，你看一眼便回来是吧？”
圆通双眼眯成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