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恶碑
出现在周煜眼前之人,周煜认得,此人名为王延知,曾任内侍都都知,也是先皇最为信任的宦官,在先皇驾崩之后,便自请为先皇守陵。
王延知拱手道:“不想陛下还记得老臣。”
周煜眉毛微挑,语气有些冰凉的说道:“自然知晓,王延知,你不在炀山,到这里做什么,你可知山陵使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陛下息怒,”王延知俯首,而后指着大殿中的内殿道:“陛下一去便知。”
“哼!”周煜一声冷哼:“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让你胆敢犯如此重罪。”随后便径直的走入内殿。
内殿中,一列列蜡烛将此地映照得明亮如昼,中央耸立着一座硕大的石碑,石碑上半部镌刻着一个巨大的“恶”字,下半部分刻着一行行字迹,只是离得有些远,看不真切,想来此便是太宗所立之恶碑了。
周煜来到恶碑前,缓缓跪于蒲团之上,他抬头凝视,目光落于恶碑下半部分所刻字迹:大炎二代皇帝周悙,
为天子,不思黎民之苦,横征暴敛,致使万千百姓困苦,此为罪一;
为元首,不纳诸臣之谏,独断专行,致使朝纲法度混乱,此为罪二;
为统帅,不采诸将之策,肆意妄为,致使收复幽州无望,此为罪三;
痛哉!痛哉!铸成大错,悔之晚矣,遂立此碑,以记三罪,待得补救,方可推碑,若不能补,朕身后当葬碑下,以赎其罪,望周氏子孙,引此为戒。
周煜看罢,俯身叩首,而后道:“先祖在上,恶碑之诫,后辈必然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言罢,周煜起身,缓步移至碑后,只见碑后赫然置放一张大大的供桌,上面陈列着三个灵位,周煜定睛细看,顿时如遭雷击,心中巨浪翻滚,失声唤道:“父皇?”
急切转身,却见王延知已经来到他的面前,躬身道:“陛下。”
周煜看向王延知,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父皇的灵位为何会在这里。”
“陛下,”王延知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而后道:“您一看便知。”
周煜急忙接过书信,拆封后,首句话便令他泪如雨下:煜儿,待你阅此信时,我已离你三年矣,来到此地举行登基大典,想必你在母后与诸位大臣的辅佐下,已然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帝王了,有些事也可以告诉你了,你曾问我,宫中祠堂为何仅有太祖一人之灵位,我深思熟虑,决意在此地以此方式告知于你。
昔年太宗立下罪碑,欲补过却未成,驾崩后棺椁遵其遗旨葬于此地,而后高宗即位,继太宗遗志,欲补三罪,推碑迁陵,然北凉军力强大,未能如愿,终含恨而逝。
高宗临终自认不孝,无力夺幽州迁太宗入皇陵,遂下旨与太宗同葬罪碑下,以共赎之。
而我即位之后,深感大炎内忧外患,百业萧条,遂决心整饬吏治,休养生息,终生不提复幽之事,此实乃大不孝,于是朕遂下密旨,身后葬于此地,以赎己罪。
煜儿,今日此信,意非望你兴师动众,大动干戈,你既承大统,当以民生为先,致力百业,若政事顺遂,百姓安居乐业,即使为父永镇恶碑之下,亦是甘心。
周煜阅毕,心中悲恸,向灵位叩拜后,高声言道:“父皇在上,儿臣已知晓信中之意,但恕儿臣不肖,不能尽守,那北凉亡我大炎之心不死,若不除之,大炎边境永无宁日,此次更值我朝天灾之际,屯兵幽州,犯我朝边境,意在夺取幽南,幽南乃我朝北境防线之要冲,断不可失,子孙周煜愚鲁,无良策可施,唯有亲征,以鼓舞将士,克敌制胜。”
许久,周煜才站起身来,缓缓离开大殿。临去时,王延知趋至周煜面前,压低声音道:“陛下,大行皇帝曾告诫于我,此间之事,绝不可告知朝中众臣,以免有大臣为讨陛下圣心,进献偏激之策。”
周煜点了点头,待王延知返回内殿后,方才推门而出。
殿外,诸大臣见到周煜,忙躬身行礼,周煜摆了摆手,而后道:“不必多礼了,登基大典已成,幽南战况紧急,已是耽搁不得了,传令祁温良,点将,随朕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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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州城墙之巅,王霍如同血人一般,他的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染,仿佛刚刚从血池中捞出来似的,此刻,他正竭尽全力地拄着长枪,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其倒下,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太久,他的体力和精力都几乎消耗殆尽,但他依然咬牙坚持着。
这场战役,最终以遂州城的坚守成功而告终。北凉军连续两日对遂州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但面对城中军民的顽强抵抗,他们始终未能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在丢下了上万具尸首之后,北凉军无奈地撤下城墙,退至后方。
城中的将士们每个人都身上带伤,他们经历了一场残酷至极的战斗,北凉军刚刚撤退,许多士兵就再也无法支撑下去,颓然倒地,这场战斗的惨烈程度超乎想象,北凉军从前夜开始就持续不断地发动猛攻,一直持续到今天中午才退兵。如果不是城中百姓全力以赴地支援,协助守军抵御北凉,这座城池恐怕早就已经沦陷了。
王霍叹息一声,若是没有援兵,遂州怕是难以抵御北凉的进攻了,不知这援兵现在所在何处,若是今日不能到,他便要考虑写信告知援军勿来遂州了,否则一旦遂州失守,北凉占据城池之利,大炎援兵若不知情,恐怕又要损失惨重了,思考间,王霍移步至城墙边,远眺北凉退兵之处,却惊见战场上异变突起,一支军队从附近山谷中疾冲而出,直扑北凉。
北凉不曾料想此处设有伏兵,瞬间军中大乱,阵势溃散,一窝蜂地向后退去。城墙上的士兵也看到了此景,精神为之一振,终于等到了援兵!
骑兵队伍中,一面旌旗迎风飘扬,醒目的“祁”字绣于其上。王霍见状,遽然转身,高声喊道:“陛下的禁军已至,打开城门,众将士随我出击,在此尽灭北凉之精锐。”
众将士士气大振,疲惫之态尽消,纷纷请战出城。王霍整点两万军马后,遂开启城门,率军朝北凉军阵疾冲而去。
战场局势剧变,达山神色冷峻,于中军大帐调遣军马,责令麾下诸将率军驰援。连番强攻,遂州城未能攻下,自身兵马反而损失惨重,如今炎国援军已至,攻守之势已然易位,若稍有不慎,恐怕全军皆要覆没于此。
此时,了哺步入营帐,禀报:“元帅,没烟谷内,未见炎国士兵动静,是否将封锁谷口士兵调至营中防御?”
“什么?”达山诧异,如此良机,谷中埋伏的炎国军队竟然按兵不动,反而悄然无声,此等异象,他们必定有所图谋。
达山思考之际,一名浑身是血的信使仓皇冲入营帐,扑通跪地,高声喊道:“元帅,陛下被困,恳请元帅速遣援兵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