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少女与狗（9）
邹璐消失了，如一阵劲风般带着长长的星光拖尾摆动。星光围绕畸形怪物乱转，饱含星屑的刀光破影而出尖利如锋，与拖尾形成三角般的星光阵。
星光阵似飞镖般旋转在怪物周身，溢出的星屑漫卷如烟，形成颗粒状的金色光幕。她继续发光发热，斩出盛气凌人的刀刃龙卷。
刀刃风暴中心的怪物看似伤痕累累，实则游刃有余，畸变过的丑陋头颅紧盯着星光，忽然凸起大量细密的黑线，那些黑线蠕动着缓慢睁开，竟是各种生物的眼瞳。
邹璐被满怀恶意的目光锁定，身形一滞，凌厉飞旋的金色风暴中涌现缺口。
吼————
畸形怪物张嘴尖啸，口腔里传出腥臭的血风，推着分布不均的白牙脱落刺向邹璐。紊乱的白牙沾着血齐齐飞落，犹如积淀多年的钟乳石奋力刺破星光。
血浆飞溅，污浊了星光的美景。怪物身上的肉瘤收缩，喷发出腥臭的汁液，降雨般泼洒整片区域。
邹璐艰难躲避尖牙的穿刺，深蓝轻甲上不可避免地沾满血渍，锃亮的纹理黯淡无光，仿佛被黑暗吞没的辰星。
血渍似乎具有腐蚀性，缓慢渗透着星光铠，冒出缕缕白烟，滚烫又刺鼻。
“喂，怎么不动了！”
玉眠如朝着赵正斌的背影大喊。
赵正斌神色僵硬，搀扶着徐燃停在自洽结界边缘踌躇，双腿仿佛被浇灌了水泥一样不得寸进。他脸上的黑框眼镜滑落到鼻梁上，露出一对茫然的眼眸。
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腿软，哪有人在快交卷的时候把试卷撕了他只是在犹豫，以徐燃现在的状态如果离开自洽结界会怎样
他会凝固。
赵正斌为数不多的要好朋友会凝固！这可是真正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啊，比学校里那些狐朋狗友酒肉朋友强一万倍都不止！
怎么办怎么才能救他
他怔怔地看着徐燃惨白的脸，记忆里那个热血冲天的寸头少年逐渐蒙上了一层浓浓的灰。
他们第一次交集是在初中学校的操场上，那时候徐燃就是出了名的狂拽倔，他二话不说叫停一场篮球赛，脱下校服就朝着某个男生挥拳。
徐燃理所当然被围攻了，但他凶猛得就像一头野牛，浑身有用不完的牛劲儿。他懂得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朝着那个男生死命地挥拳，最后被记过叫家长，被所有人当成疯狗。
徐燃打架的理由俗气的很。因为同班女生被那个男生渣了，他为那个女孩出头，就这么简单。但他没跟别人说，只是自顾自去做。他也不是喜欢那个女孩，只是单纯为她打抱不平……
赵正斌刚开始觉得徐燃好傻逼，突然冲出来疯狗一样乱咬人。可他慢慢去了解徐燃，莫名其妙就被这个豪气干云的少年所打动。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没有弯弯绕绕花花肠子，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倔小孩用牛角对这个冷漠的社会狂顶。要么社会碎，要么牛角碎。
所以他不能死啊！不能凝固啊！
赵正斌眼里含着热泪，他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矫情，婆婆妈妈地跟个黄花大闺女一样不知所措。
一旦徐燃凝固，最后的结果就只有兵戈相向……要么他来处决徐燃，要么别人来。
“不会吧……”玉眠如面色难看，忽然意识到了赵正斌陷入的窘境。
“不能打昏了带走么？”
“要是这么容易，凝固就不是绝症了。”
自洽结界能够抑制凝固，徐燃要是待在这里缓缓就没有大碍。真正凝固之前一切都好说，但……似乎没有这个机会。
“噗，还真是可惜呢。”改造者忍不住狂笑，眼眸泛着妖异的邪光，饶有兴致地望向赵正斌，“怎么做怎么做好期待好期待！”
畸形怪物根据他的指令舍弃邹璐，如一辆猩红的战车般裹着浓郁的腥风扑过来。
“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邹璐轻叹一口气，疲惫的眸子随意张望着四周，准备孤身挡住畸形怪物。
吐出这句话她忽然愣了愣，好像她也没比这几个人大多少。曾经也有温馨的家和爸爸妈妈溺爱着她，她也是孩子，留着飞扬的长发荡秋千，烦恼和秋千一起摆动，摆着摆着就把繁重的学业和讨厌的人际关系甩在脑后……
“你们都该死。”她在心底默默说。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各种各样该死的傻逼，所以天真烂漫的女孩才会蜷缩在角落里无声哭泣，哭到最后泪干了，只能握住刀锋发狠地玩命。
邹璐不是会抛弃同伴的人。
那么，死在哪里，葬在哪里。
纤细高挑的身影挥舞着修长的星光，仿佛要刺破漫漫长夜，决绝却也落寞。
“喂，有必要为了几个刚认识的人拼命么？”玉眠如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在他看来大家兄弟归兄弟、热血归热血，但遇到无法战胜的强敌那也就该散场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嘛，反正也尽力了。
邹璐的身影在腥风血雨面前太单薄了，正面硬撼她完全不是对手，像个飘摇的浮萍般被撞飞在半空，恍惚间她想起加入长安时的宣誓：
“吾等生而渺小，亦有鸿鹄之志！”
“吾等命如浮萍，亦有凌云之心！”
“吾等踏雪赴夜从容不迫！吾等千磨万击百炼成锋！”
“吾等骨血塑剑柄，吾等心气铸剑身，吾等锋芒所至则万世太平！”
这是段空而大的誓言，飘渺又虚幻，朦胧似镜花水月，谁能实现它呢邹璐不知道，但她真切地感受到这段誓言的温暖，就像烈日在晦暗的世界徐徐升起。
谁能质疑太阳呢？谁能拒绝太阳呢？
她像是簇拥阳光的蛾子，燃烧着落下帷幕。
最后的生死关头赵正斌也不犹豫了，举着狂涛弩射出他心底的海啸。他终究还是沾了点徐燃的影子，换做以前他早就两腿抹油跑得没影了。
他不忍心啊，他做不到啊，他要是像个懦夫一样跑了一定会后悔终生。
“你们！”
玉眠如怒了，这时候不该兵败如山倒么？不该大难临头各自飞么？怎么一个个视死如归的，难道自己错过的长安宣誓这么有魅力把大家都洗脑了
他脑子一热举着暗蛛骨盾冲锋，不要命地撞上去。但下一刻他就后悔了，整个人步了邹璐的后尘倒飞出去，骨头散架般爆鸣。
意识消弥之际他暗暗想着：
“我果然还是太年轻了，简简单单就被组织的热血术语洗脑，成了个英勇就义的大头兵。”
“下辈子别学别人爆种啊玉眠如，圣斗士看多了不代表你也是打不死的小强。”
“还有就是……有点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