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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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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乔治·罗梅罗笑了起来。“你在这儿?我还以为这是哪位法老王从棺材里跳出来了呢!”

    “那咱们还等什么?”座位上有人不耐烦了!

    “走去哪?”李,麦克伦望了过来。

    巨熊比尔抓了抓头,他擎起背在身后的一把半米宽的战斧。“随你们地便,反正这也不关我的事!总得有人领着敢死队给你们殿后,我想那个人就是我!”

    鲁宾·斯普亚留斯元帅若有似无地哼哼了一声,在场的人都没有听清近卫军总参谋长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勤务兵就把辣椒拿走了。

    挪开拐杖,阿贝西亚将军扶着打上夹板的断腿最先坐到餐桌前,他先漱了漱口,然后才向迟到的骑兵军长抬起头。

    在宫殿顶楼的寝室里,早餐时间到了。与此同时,敞开地窗户外面,河堤那边也升起几缕炊灶的烟火。泰坦帝国第五军区司令长官冈多勒·阿贝西亚将军从窗口收回视线,他吃力地移动双拐。痛楚从断腿上的骨折处一直传抵他地大脑,这位号称“铁臂将军”的硬汉子就晃了晃昏昏欲睡的头。

    又等了一会儿,宫殿走廊里传来一阵叱喝的声音,房门再次敞开,通讯员詹姆士回来了,他向将军们敬礼,然后便闪到门口。

    莫郎左摇了摇头,但他的语气更加严厉,“我只知道反坦联盟军会尽力避免这种状况,他们会在我们突围的路上设置重重封锁,他们会尽快尽早地解决都林斯平原上的……”

    在场的几位军官齐声大笑,就连通讯员詹姆士也咧开干裂的嘴唇嘿嘿了两声。

    “真是可办——““,鲁宾想,那是一个有望在未来地某一天获任近卫军总参谋长的好小伙子。“好啦先生们!”老元帅敲了敲酒杯。“首先,感谢你们为帝国所做的一切!”

    “又怎么了?”

    沉默良久,克拉苏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挥了挥手。“咱们走吧……”

    阿贝西亚从屠夫那里接过信件,但他连看都未看就把这份东西抛给了明塔斯·布郎特。“我说……这玩意儿还是绢纸呢!留着给咱们的法老王擦屁股好了!总比麻绳和树枝强得多!”

    “这就对了!”李·麦克伦大力敲了一下地图:“德意斯人在要塞的南侧西侧和东侧布置了十几个轻装骑兵团,您知道我们在午间点名的时候还剩下多少战斗力吗?”

    法兰上校涨红了脸。他使劲儿一磕军靴地后跟,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李·麦克伦蹲了下来,他打量着布伦要塞卫戍司令塔尔塔克利夫兰中将的遗容。塔尔塔将军在年轻时就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即使是现在,青灰色的面孔上布满干裂的皮肤和上了年纪的皱纹,可若是不算那些浓黑的污血,他还是那位神采熠熠的将军。

    “总参谋长阁下,要塞大门已经打开了!”

    “我们不在乎!”鲁宾打断了军情长官的话。

    南方军群直属骑兵军长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没办法,天还没亮我就去了一趟远郊,据说东边的河谷地区经常会有法兰人的渗透小队在我军阵地前沿搞些小动作。”

    近卫军总参谋长和帝国军事情报局西部战场的总负责人瞪大眼睛盯着院落之外的天空,天空映着晚霞,一片火红。巴掌大小的石头就从晚霞中“腾”的一下钻了出来。在人眼底渐渐放大,当这枚小石子变成一辆马车那么大时,莫郎左就碰了碰身边的老元帅:

    穿过一道道街垒,“起立敬礼”的口令声此起彼伏,沉静、荒凉如同鬼域的要塞街区似乎突然活了过来,在口令的感召下。残桓断壁中间、堆叠的死尸中间、奄奄一息的伤员中间,能够拿得动兵器的近卫军士兵全都奋力挺起胸膛,他们站在或高或低的地方,并用坚定的目光追随着几位长官的身影。

    “仗都打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想的?”屠夫绕着餐桌气急败坏地转了起来。“趁着我们的战士还没有筋疲力尽,趁着乔治地骑兵还在兴头上,要么我们连夜摸过河。杀进南城:要么就在这儿多嚼几颗莴笋,然后一块儿去见光明神!”

    乔治·罗梅罗最先接过信纸。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想这份东西丢给跃跃欲试的屠夫。“看来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先是杰布灵覆灭,然后是瓦伦被围,接着是布伦鏖战,最后就是都林陷落!现在……给维耶罗那的最后通牒也到了!”

    “都林陷落?”西尔维奥接过信纸仔细打量,他竟面露喜色。“嘿嘿!这下可好啦!都林就是个大美人儿。反坦联盟被这个大美人彻底迷惑了,他们看不到空空如也的布拉利格,也看不到平原东侧地主力集群,更看不到贝卡谷后面就是彻底腾出手来的斯坦贝维尔!这一仗我们赢定了!”

    “老样子是什么样子?”西尔维奥瞪了过来。

    “在想什么?”不甘寂寞地莫郎左凑了上来。

    詹姆士回身望了望在座的长官们,可这些人都没有吩咐他该怎么做。

    除去忘我作战和必要的休息,北方军官兵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觅食中度过了,看看今天的餐桌。克拉苏斯就知道战士们地收获还算不错。

    乔治·罗梅罗将军嗤之以鼻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别傻了西尔维奥!你的脑子哪去了?偷摸过河这样地事咱们又不是没试过?上一次白白损失了一支精锐的师团,现在你要把全军都赔进去吗?”

    “会是一场暴雨!”克拉苏斯这样想着。作为泰坦近卫军北方集团军群总参谋长,他本该思考一些更重要的问题,可他在开战之后就患上了极为严重的神经衰弱,他的脑子早已装不下太多地事情了。

    北方军总指挥指了指要塞北方:“就像你说地那样,带不走的就留下!能带走的都带走!避开德意斯人的锋芒,一直向北。再沿着德坦边境撤往捷洛克。”

    克拉苏斯的视线将这些跟随自己战斗到最后的战士的面孔一一送进记忆深处,他踩着瓦砾,踏过自己人又或敌人的尸体,当他最终走过长街,走进一座面朝敌阵的石头建筑时,他在门口犹豫地停住了。

    西尔维奥气恼地甩开独臂将军,他最不愿意别人提及一星期前的那次强攻,就是法兰人的那次强攻让他变成一个光杆司令。

    克拉苏斯就皱起眉头。他把红辣椒推到一边,“切成细丝,看看谁的盘子里没有就给放一些吧!”

    元帅说完话便喝了一口酒杯里地威士忌,辛辣的味道和浓烈的酒气立刻就让垂垂老矣的近卫军总参谋长涨红了面孔。

    “没有声音……那就表明大家没有意见喽?”

    李将军肩上带着伤、背上带着伤,主帅的手劲儿太大了,这个硬汉子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一个身穿法兰王国宫廷军礼服的上校军官在下一刻就出现了,明塔斯哼哼着想要从轮椅上跳起来,屠夫醉醺醺地掣出了手边的一把战斧!

    门房打开了,最先进来的是八区第二军军长,然后是一个浑身都裹着绷带地巨熊一样的家伙,这个家伙坐着轮椅,由战场上最著名的通讯员将他推进门。几名列兵将宫殿里的银制餐盘送了进来,餐盘上盖着罩子,大伙儿都期待地盯着餐桌。

    “就算两个师!”李将军又敲了敲地图,“德意斯人想把我们困死,两个师的兵力能抵挡他们十几个军吗?”

    “都别吵了……”阿贝西亚将军终于出面制止了这场无意义的争执。“这里是我和乔治说了算!西尔维奥,你的建议已经被否决,乖乖坐下,吃你的莴笋!”

    在座的军官们不禁面面相觑,他们的元帅怎么了?

    这位军群主官的全名是克拉苏斯波莱斯拉夫,熟悉泰坦帝国的人多半都会知道“波莱斯拉夫”这个姓氏拥有怎样的荣耀历史!还记得少年的时候,克拉苏斯便立志要作一个轰轰烈烈的大英雄,就像他的先祖!

    楼下有人叫喊:“法兰人的一个通讯官要渡河!”

    “我的光明神!你这孽畜!你这小偷!快把它还给我!”克拉苏斯边说边抢过了巨熊手里的最后一块咸萝卜,在他把这块珍惜的菜肴放进嘴里之前。北方军的总指挥还假惺惺地向第八军军长谦让了一下。

    几位将军恶形恶状地笑了起来,气急败坏的维耶罗那卫戍司令顺手就把柔软的信纸撇出窗户。

    “马克西姆还是老样子!”詹姆士冲自己的军长摇了摇头,他真的有点佩服西尔维奥将军!除去牺牲者,参与维耶罗那会战地军人无不带伤。只有屠夫像个没事人一样。

    此时正当清晨,从森罗万宫最高层的一间寝室望向南方,维耶罗那就沐浴在一片刺眼的惨白色的阳光中。

    李将军扶住军区总官的肩膀,“克拉苏斯!别急着下决定,等等再和塔尔塔将军商量一下,他是不是下到锋线上去了?我怎么没看到他?”

    “这些野蛮人到底想干什么?”北方军总指挥气恼地丢开军帽。

    “跟咱们想象的境况差不多!”第八军军长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份被汗水打湿了的战术地图。“德意斯人的包围圈的确很麻烦,他们控制了所有通往要塞的陆路交通,但是……您还记得军区司令部后院里的那口水井吗?”

    “喂!你们还打算继续坐在这儿吗?法兰人必定是送来了最后通牒!我得去集合人手了!”

    李·麦克伦点了点头,但他还是扯住军群总官的手臂。“老伙计!你得想清楚。你没有都林方面地授权,也没有最高统帅的授命!”

    脏兮兮的大理石台面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麦粥,粥碗前是一盘青黄色地虹豆,还有一份灯笼形的通红的辣椒。当然还有萝卜,米白色而圆滑,像煮熟的鸡蛋一样诱人。克拉苏斯搓了搓手,他问勤务兵:

    鲁宾推开莫郎左。“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我在瓦伦要塞的最后的晚餐,酒是少不了的!”

    这名被俘虏的泰坦战士回答说:“一条街自然是不足够地!可我们还有精神!”

    克拉苏斯点了点头,“水井底下是个临时避难所,有条流向北的地下河。”

    几位将军不禁面面相觑,他们显然把这件事情完全忽略了,不过他们在对视中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就像西尔维奥说过的一样。仗都打到如此地步,还有人会在乎这个吗?

    “你!你怎么看?”军群总参谋长转向一直没作声的第六军军长。

    鲁宾为莫郎左·哈宁将军填注了一杯新茶,曾经的典狱长就点头哈腰地接了过来,两个老人都把茶杯捧在手里。他们同时愣了一下:

    通讯员无奈地摊开手:“他老是叫嚣着要冲到锋线上!我三番两次劝他跟随护送伤兵的团队撤到布拉利格,他就骂我是个小婊子!”

    近卫军总参谋长点了点头,他知道已经是晚餐的时间了,但今天他另有安排。老元帅没有向战区军情长官解释什么,而是自顾自地发呆,他的视线停留在院落里的一盆阔叶植物上,老人对伺弄花草不太在行,他叫不出这盆植物的名字。

    阿贝西亚将军和乔治·罗梅罗将军互望了一眼,他们对此无动于衷。

    “呵……怪不得老是见他吃得圆滚滚的!”比尔叹息着摇头。“你们相信吗?塔尔塔将军是饿死地?”

    鲁宾放心地点了点头,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先是整理了一下军容,又紧了紧系在腰间的元帅剑,老人扫视了一遍久居的厅堂,然后他才心满意足地走出门。

    这是清晨,守卫北城地泰坦军人就从河堤大道上的各个四壁漏风的房间里醒来了。各个人家都开了门,各个人家的门里先是飞出一群鸡,跑出一群小猪,然后才走出了衣衫不整甚至赤|裸上身的士兵们。

    “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冈多勒从始至终也没用正眼瞧过一下法兰王国军的使者。

    没有想象中的热烈氛围,所有的军官都用平静的眼神注视着带领他们抵御敌人的进攻长达半年之久的老元帅。如果鲁宾元帅告诉大家死期到了,相信他们仍然会像现在这样坚定且淡漠。

    “没有伤口?”麦克伦疑惑地皱起眉头。

    “注意隐蔽!”街道和城墙的方向同时传来尖利的吆喝声。

    “截住一个小队……杀了!”老将军说话的时候就撅起了嘴唇上的白胡子,他的语气平淡又轻松。

    伴随一阵忽忽作响的疾风,远远望去,一枚巴掌大小的石头翻滚着、旋转着。从城外抛进来,沿着一条弧线急速下落。

    “现在如何?明塔斯支持我!我这儿已经有两票了!”

    克拉苏斯突然不说话了。他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瞪着两位军长望了一会儿,这种眼光里地意思应该是不言而喻的,李·麦克伦和巨熊比尔在对视一阵之后便都遗憾地垂下头。

    “先生们抱歉!我迟到了!”乔治·罗梅罗大步闯进门,他穿着一身不合季节的猎装,里面才是他的将校服。

    “这种事不用你亲自跑去做。”

    “结果怎样?”阿贝西亚揭开餐盘,他的眉头没来由地皱了一皱。

    “你们……去忙吧!”军群总官最后这样说。

    “谁说没有?”莫郎左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我知道!我是个典狱长!这里还轮不到我发牢骚,可突围关系到这里所有人的命运!我们向哪个方向突围?我们突围去做什么?我们能不能突围而出?我们在突围而出之后还会不会被敌人的纵深防线给挡住?我们……”

    楼下的人大声回话:“还不清楚……”

    克拉苏斯耸了耸肩,“他们不想在反坦联盟军与我中央集群主力进行决战之前解决北方战事!那样一来,反坦联盟就会要求德意斯继续向南推进,而北边的俄列就快动手了!东边的捷洛克也做好了参战的动员工作!德意斯人不会过分深入泰坦,他们还得顾着家里的后院不会失火!”

    “我的天!咱们只剩下莴笋了吗?我记得明塔斯·布郎特那个傻小子不是私藏了一袋土豆吗?咱们该把它搞来的!”

    话还没说完!巨石已从院落上空翻滚而过,然后就是“咚!”……“咕隆隆隆隆隆……”

    “就这么简单?”莫郎左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只要我们突围?反坦联盟就败了?”

    “在最后的晚餐上,我最后想告诉大家的是……”近卫军总参谋长走出座位,他卷起餐厅角落里的一扇帷幕,一副巨大的战术地图就暴露在人们的视线中。

    八区第二军军长怒瞪着第五军区司令长官,半晌之后他才泄气似地坐回原位,莴笋他是吃不下的,屠夫就抓起一瓶杜松子酒猛灌了一大口。

    士兵们陆续散开了,再一次消失于荒凉的街市,乌鸦重新占据人群聚集的地方,这些来自地狱的生物又找到了新鲜的血肉,对于它们来说,一日三餐都是最为奢侈的享受。

    克拉苏斯点了点头,“我们早上辛辛苦苦地应付了一伙搞偷袭的鬼子兵,战事一结束他就在这儿睡下了!然后……等到士兵们打算叫醒他的时候……”

    克拉苏斯咬住下唇,该死的李·麦克伦把这个最大地难题丢给自己了!

    “我的哨兵怎么样了?”西尔维奥·伯里科转向通讯员,如果屠夫没记错,他的第二军就剩下畸形的西尔、落落寡欢的通讯员和瞎了眼的哨兵。哨兵瞎了眼,他还能做哨兵吗?除了这几个数得上名号的家伙,西尔维奥真的不知道维耶罗那还有没有八区第二军的战士,想到他们也许都死了,屠夫就伤感地推开盘子,这一餐他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

    士兵们根本就不在乎,连他们的鼻子都已习惯性地忽略令人作呕的尸臭。

    “精神?”克拉苏斯一点“精神”也没有。断粮已经是上礼拜的事,他和士兵们一样。裤带扣已经收缩两个指节了。小地时候,这位出身波莱斯拉夫家族的富贵公子很不屑于餐桌上的菜根。可是后来,他听说英雄们都吃这个,他就觉得苦涩的菜根也是吃得的,不过直到现在,他才搞明白为什么英雄们都吃过这个东西。原来是没有选择。

    “是这样没错……”莫郎左喝掉了茶水,他留意了一下房间里的座钟,傍晚六点,该是晚餐的时间了。

    就像所有北方军人最初预计的那样,德意斯人的总攻选在了已被投石摧残两个月之久的西侧城墙,野蛮人像千百年前一样,他们用火烧、用头撞、用刀砍,总之使尽了力气,城墙在总攻的第二天就轰的一声塌掉一边,身披黑甲头戴黑盔的鬼子兵就从这个缺口一涌而入。北方战士们搞不懂,他们已在西侧城墙布置了万全的防护,敌人为什么还是能从这里强行突破呢?

    “走吧……”克拉苏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跟我去看看他!”

    曾几何时,维耶罗那是多瑙河上最耀眼的一颗明珠,它是泰坦帝国南方大地上最为动人的都市。宽阔的街道、高耸的教堂的塔楼、无数座珍藏着稀有文物和艺术品的博物馆、还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皇家宫殿建筑群。

    “你的意思是……咱们能从那条地下暗河偷溜出去?”北方军总参谋长打量着他最为信任的部下。

    “谢谢你老朋友!”西尔维奥大力地亲吻了一下维耶罗那卫戍司令面孔上的绷带,然后他就兴高采烈地转向其他两位将军。

    “呵呵……”在场的军官们又笑了笑,可他们地笑声很快就沙哑了。这些留在城市中的军人都是硬汉子,他们能够体会哨兵地痛苦。

    窗扇敞开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喧哗,詹姆士靠到窗前,接着便朝宫殿广场喊了一嗓子:

    “谁是第一个?”

    明塔斯·布郎特再也不打算理会这些尖酸刻薄的家伙,他艰难地移动手臂,用叉子叉住了一块莴笋,可举到半空,莴笋从叉子上脱落,“嗒”的一声掉在他胸前的绷带上。巨熊一样的维耶罗那卫戍司令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他只得继续尝试,样子可怜兮兮的。

    “他想干什么?”通讯员只得再次探出窗口。

    晚餐很丰盛,虽然都是军需仓库里地陈年旧货,可在西面八方层层叠叠的包围圈里,要拿出这样一份像样的晚餐还是值得随军伙夫极为自豪的。

    最后,莫郎左也走了,他要去动员尚且能够投入运作的所有的战地情报系统,这件事会比冲出要塞跟敌人拼命更加繁琐。

    “该是我们突出重围困的时候了!”

    鲁宾按住地图:“在都林斯平原,大决战就要降临了!这种时候,当反坦联盟主力集群的右翼出现了一直龟缩不出的近卫军南方集群主力,当它的北侧出现养精蓄锐多时的斯坦贝维尔,当它的侧后方、守卫瓦伦要塞的西线主力突围而出……侵略者的阵营里面也有聪明人,他们不会看不出,这一战若是拖延下去,他们就会载进一只百万大军制造的口袋。你说说,他们敢不敢做那样的尝试呢?”

    在参天的橡树下面,橡皮树繁茂倔强地生长着,这是产自南方沿海地区的一种珍惜物种。其实在沿海地区是比较常见的,可到了深处内陆地一座普通的贵族庭院,它自然是珍惜的。

    鲁宾元帅自然坐在餐桌的主位上,西方集团军四大军区的长官以及十二位军长全都坐在元帅两侧。鲁宾打量了一下在座的将校们,他们中间有好几位都是刚刚提拔起来的,至于他们的前任……谁知道呢?战场上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任何事情!鲁宾就记得他的一位主任参谋官就是被蚊子叮咬之后变成白痴,然后这个白痴跑到街上撒欢,最后失足掉进井里淹死了!

    莫郎左笑呵呵地指了指头顶的天空:“咱们说到……那位远在千里之外的主宰者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坏蛋!”

    等到烟尘飘散,鲁宾元帅这才拿开掩住茶杯的手掌,他转向和自己一样苍老憔悴的莫郎左·哈宁伯爵:“刚才咱们说到哪了?”

    “所有地士兵都吃这个吗?”

    “哦!小坏蛋!”鲁宾元帅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但他还是朝哈宁伯爵摇了摇头,“咱们都吃过那个小混蛋的苦头,但千万别小看他。这个小家伙若是发起火来可是会吓死人的,更别提他想要你命的时候!”

    “其次。我得告诉你们!能在这场战争中担任你们地总指挥,并与你们一同战斗,是我有生之年遇到过的最开心的事!”

    克拉苏斯一阵兴奋,他一把扯住风尘仆仆的李,麦克伦:“怎么样老伙计?有收获吗?”

    阿贝西亚一把扯住冲动的屠夫:“你就不会再等等吗?”

    望着再次紧闭的房门,西尔维奥·伯里科将军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站了起来:

    老将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揭开餐盘,也像阿贝西亚那样皱起眉头:

    同样!令德意斯人比较惊异的是,他们打开了缺口,并已成功驱散了城墙上的泰坦战士,可为什么还是没有完全占据这座要塞呢?那条拥挤着石头建筑的长街将西墙和东墙之间数万平米的地界彻底隔绝了,德意斯人打开了一道墙。却又撞上另一道墙,鬼子们就逼问一个被俘虏地泰坦战士:你们还不放弃吗?你们以为凭借一条街就能阻挡我们的攻势吗?

    “尊敬的维耶罗那卫戍区的长官们!我为贵军送来了法兰王国摄政王殿下写给泰坦近卫军南方集团军群维耶罗那会战参战部队的一封公开信!”

    “等等!”屠夫突然止住笑,“上面说明的最后献城期限是什么时候?”

    近卫军总参谋长的临时官邸就是瓦伦要塞中的这处贵族院落,主人家早就逃得无影无踪,老元帅不由分说就把院子的钥匙从管家手里拿来了。每天晚上,鲁宾就会躲在屋檐底下乘凉,他自带一壶上好地花果茶,一旦茶香飘散开来,住在隔壁的退休老将军莫郎左就会像狼狗一样摇摇晃晃地挪进屋。

    鲁宾笑了笑,“在世界上最完美、最具破坏力的战争机器面前,西方来的下等人会像木偶一样不堪一击,更何况我们还有世界上唯一一支被神化了的骑兵”卜混蛋就算想打一场败仗也不可能,其实是我们占尽了优势,即便我们在各条战线上的境遇只能用惨苦来形容,但请相信我,我们是胜利者!我们会为伟大的泰坦和伟大的泰坦人民赢得这场战争!”

    “他们为什么不着急呢?”

    “没了!就这样!”法兰上校尴尬地向面前地几位泰坦主官致以军礼,他打算好好瞻仰一番传说中的战将,可那位红着眼睛的战地通讯员已经为他拉开房门。

    “为什么?”

    “不能!”

    鲁宾元帅就一直等,等到晚餐凉了,最先离席的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将也回来了。

    “我觉得……德意斯人的参战本来就是勉强的!有了这一仗,他们能够夺回多年前地慕尼黑尔事件中被我国割去的两个省。还能最大限度地打击我们北方军的有生力量,他们能做地也就是这些!灭亡泰坦?德意斯人不疯也不傻,他们的女王也比那个荷茵兰自恋狂聪明得多!”

    战士们出到门前。先是彼此打着招呼,然后照例向他们地军官抱怨一阵。在这个过程中,就是指抱怨一切的时候,他们都是站到门边撒尿,一个挨着一个,在临时营房的门口尿出一大片水渍,除了抱怨,这些乐观的士兵还会用彼此的生殖器开玩笑。

    克拉苏斯苦笑了一声,他望往首都的方向:“那就让那个下命令的人去见鬼吧!”

    “是啊是啊!”乔治·罗梅罗将军随声附和,“你想一想!我们已经是强弩之末,法兰人在一星期前的那次总攻之后为什么会突然停火?”

    “詹姆士!送客!”阿贝西亚这样吩咐着通讯员。“顺便告诉那些手指头痒痒地小混蛋,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冷箭,别让这位先生受委屈!”

    克拉苏斯有些勉强地吞了一口吐沫,“总有两个师还多一些吧?”

    詹姆士朝着河道地方向低啐了一口,他有些恼火地戴上头盔。并朝室内的将军们致以军礼,“看来我得跑一趟了!不知道法兰人又在搞什么花招!”

    彭西勒将军自豪地挺起胸膛:“我部所属第1232师师长潘尼蒂哥隆·阿斯根少校!我已委任他为全军的前锋总指挥!说实在的,我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森罗万宫的冷气系统一直都在工作,地下深井中的寒气通过类似水车的传送系统被输送到宫殿中的各个角落。宫殿已经失去养护,军人们的靴底将地板磨出千奇百怪的凹痕,墙壁上的装饰画和镶金嵌银的家具也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阿贝西亚点了点头,通讯员就丢下餐盘疾步出门。

    橡皮树地根茎异常发达。这样它才能够抓牢土壤,枝干笔直。向上、向上、一直向上!直到遭遇阳光的地方才舒展开翠绿地圆叶,叶片大而多汁,老元帅的灰斑黑蹄子马在没有草料的时候曾经咬过一口,结果这个倒霉鬼当天就死了!

    这是一栋深处于要塞核心的贵族人家的大院落,纯粹泰坦式的房屋。环抱了着整个花园地百年橡树、玻璃瓦屋檐、镶花的窗格。一切都中规中矩,就连挑剔的鲁宾元帅在久居多时之后仍然找不出可以指摘地角落。

    鲁宾元帅由沉思中醒转,他冲对方笑了笑。“我在想……这是咱们在瓦伦要塞的最后的晚餐了!”

    陆续,各方的控军主官都离开了,他们要去集结队伍、集结战具、集齐口粮,不管他们命运如何,他们坚信!就像鲁宾元帅说的那样,伟大的祖国伟大的泰坦,将因他们的牺牲而得永恒!

    大股烟尘从院落后面的街区涌了出来,伴随着近卫军士兵的呼喊和各种乱七八糟的噪音,宁静舒缓的黄昏就把彻底打破了!

    巨熊比尔突然摸了摸塔尔塔将军的铠甲,这个细心地大力士只是一阵摸索就从布伦要塞卫戍司令的腹甲里面掏出一大团棉花。

    萝卜自然是一种菜根,此时正当午餐时间,在勤务兵地吆喝声中,泰坦北方军的最高统帅就披上衣服,走出他的临时隐蔽所。餐桌摆在一个已经塌掉半边的小院子里,院子里本是有个花园的,现在那里的果木都被充作木柴,观景的双层凉台也搭上麻袋变成箭垛。

    吃到一半,北方集团军群的总参谋长始终舍不得碰一碰那颗煮鸡蛋一般爽滑的白萝卜,就在他喝掉半碗麦粥之后,要该死的!第六军军长和第八军军长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冒失失地钻出来了!

    “李!你要来一口吗?”

    “是啊是啊!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就是个坏小子!”已经退休的莫郎左·哈宁将军大声抱怨着!看来……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在数落泰坦帝国的实际统治者。

    克拉苏斯低啐了一口,李·麦克伦的说法的确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可他作为军群主官却再清楚不过。开战至今,德意斯人先是等、再是拖、即便最后的总攻打得有声有色,可还是留了一截尾巴,攻防战持续三个月,他们还是围着布伦一点一点地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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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郎左·哈宁在瓦伦要塞的支柱还没有醉倒之前拼命扯住他的手,“元帅!您这是怎么了?威士忌不是这样喝的!再说您从不喝酒!”

    “看啊!他多么平静!”克拉苏斯打量着一具软靠在石墙上的尸体,石墙外面就是好似永远也杀不完的德意斯鬼子。

    “咱们是不是得避一下……”

    李将军眨了眨眼,他早就有了一种猜测:

    这时的维耶罗那,像极了一堆被某个淘气的孩子弃置不用的积木,除了几座坚固的地标式建筑,其他的屋宇都歪歪扭扭。街道在杂乱的积木中消失不见了,有些地方还能露出一小块单调的青白色的石板,大多数地段都严实地覆盖着瓦砾和倒塌的建筑。

    第十二军区司令长官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将最先离席,他向鲁宾元帅致以军礼,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

    “您说得一点也没错!”麦克伦点了点头,“虽然这样说有点勉强,可我们能够支撑到现在真的还得多谢德意斯鬼子网开一面呢!”

    “没错!”鲁宾点了点头,“他们这样做就对了!他们必须快!他们必须要在近卫军形成反包围之前结果奥斯卡的中央军!但……他们已被我们打乱了战争部署,或者说……他们一直被自身的因素和奥斯卡的部署束缚着,他们败了!”

    北城的边缘,靠近多瑙河的地方,堤坝似乎比过去高出一些,阳光底下,露出土壤和一半河床显现出鲜艳的浅红色。堤坝后的长街还是老样子,只是不见了那些人们所熟知地雕塑;近卫军铸造的街垒还在,一段连着一段。可总有塌陷或是完全消失的地方,从宫殿里,依稀还能看到有人影在街垒之间移动。长街就因这些人影而显露出一丝生机,在城市废墟地其他地方。人是看不到的。

    北方军大多数部队的建制都已不存在了,所有守卫锋线的部队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再说,锋线只是要塞外墙后面的一条长街,长街上的石头建筑都有着坚固的墙体,高度和没有倒塌的城墙差不多。

    李·麦克伦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水井下面的避难所实在太狭小了。咱们带不走伤员,一个也带不走!”

    “这还不是迟早的事吗?”西尔维奥瞪大了眼睛。“我不相信法兰人会跟咱们握手言和!咱们死了多少人?他们死了多少人?他们做梦都想把咱们杀光!咱们也是如此……”

    尿完了,讲卫生的战士就懒洋洋地踱到河边去洗漱,而河面上还残留一些没有清理的尸首。这种情景对维耶罗那守军来说已经司空见怪。

    午餐的时候,从北边刮起一阵大风。天就阴了下来,浓黑的云团迅速占据要塞上空。天光在远方的森林里显露出一线明黄色地光带,这条光带似乎在移动,由北向南。被乌云和越来越急的西北风驱赶着。看它的样子,多半是不情愿地。

    李·麦克伦摇了摇头,克拉苏斯就一口把萝卜吞掉了,在他嘴里还发出一阵夸张的咀嚼声,惹得还没吃饱地第六军军长使劲吞吐沫。

    多瑙河一如既往的平静,即使这里已是中下游。西大陆的河流很少具有一泻千里的规模,多瑙河也是如此。在一些诗歌中,喜欢特立独行的诗人用万马奔腾、浊浪排空来形容它,这自然是没有的事。

    一直没做声的明塔斯·布郎特突然举起手里的叉子,看来他是真地说不出话。这家伙先用餐叉指了指自己,又用叉子指了指横眉竖目的屠夫。

    “乔治,你不是一向起得很早吗?”

    克拉苏斯甩了甩头。现在讨论这些没谱地事情干什么?

    巨熊比尔手里抓着餐盘里的最后一块咸萝卜,碗里的麦粥和桌子上的虹豆已经消失了。

    “不在乎?”

    “我记得……您的作息一向很准时的!”哈宁伯爵出言提醒鲁宾元帅。

    “说回来!你怎么看?”

    布伦要塞曾是泰坦人引以为傲的大陆第一坚城,它的规模和它的防御能力都是首屈一指,即便是现在,也只有周长十四公里的瓦伦要塞可以和它相提并论。可到了今天……应该怎么说呢?它就像个刚刚打碎了一筐鸡蛋的菜篮子!

    坐着轮椅,全身上下都裹着一层绷带的维耶罗那卫戍司令抗议似的举起刀叉,对着救城市于水火的骑兵军长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北方集团军群总参谋长缓缓转过身,士兵们的身影瘦削、单薄,克拉苏斯猛地向这群勇猛地战士们挥起手臂,他想为勇士们欢呼,可他突然发现自己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是的!”

    勤务兵点了点头:“可能有些人是分不到辣椒了!”

    克拉苏斯在最后一次带领司令部的文职官员冲上城头的时候才想清楚:他的敌人是德意斯人,德意斯步兵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面对德意斯人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万全防护。

    老元帅又喝了一口!

    他们家有过连续四位家长被葬入英雄塔的事迹,他看着眼前的战场,觉得该是他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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