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众生虚妄，皆为幻象
从晚上挂到白天，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难耐的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身体，意外发现左边裤兜好像有什么东西。
灵光一现，之前解剖兔子的手术刀！
“靠。”我骂自己蠢，怎么没早点想起来。
“湛野，”我给他是另一个眼色，“我裤兜里有把小刀。”
他本来是闭目凝神的，闻言看过来时的表情极为复杂，总结说来跟看傻子一样。
我尴尬极了，“哈哈，那什么，之前没想起来。”
他被捆了个严实，费力的靠过来伸出手指在我兜里摸索。
“摸不到啊，太深了。”
“啊那怎么办？”
“你动一动，动一动，抬一下腿。”
“我哪里抬得起来。”
“麻烦！”
“我丢，你小心点扎到我了！”蛋蛋一凉。
废了半天功夫，手术刀锋利的刀尖直直地伸出我的裤兜。
“ok，停一下，出来了已经。”我赶忙大喊。
湛野背对着我看不见，只能慢慢摸着捏起刀尖然后往外拿。
他皱眉“这刀太小了，这得弄到猴年马月去，你先给我割开。”
我接过手术刀背靠着他慢慢去磨他手上的藤蔓。看不见真的很麻烦，没多久手上感受到有些异样，我顿了一下，不知道是割破了自己还是划破了湛野的手，但他没说什么，我也就继续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藤蔓终于有了裂口，湛野费力挣扎终于能落到地上，他不发一言迅速的解开了叶景书把小刀留给他。
下一瞬人就跟着律无归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唉？野哥？”叶景书风中凌乱。
声音远远的传来：“高速上第一个加油站等！”
可他没说是等他还是他等我们。
我管不了那么多，“别愣着了，先把小泡芙放下去。”
“哦哦，好，好。”
小泡芙到底比不上我们，几乎已经陷入昏迷了，眼皮沉重的想抬起，最终还是闭上了。
我把她背上，毫不犹豫的离开这里，这他妈的鬼地方今晚说什么都得走！
天色黄昏，背后的云如火般绚丽。漫天的萤火虫烦躁的四处乱飞再也没有了秩序。脚下的草丛本来苍郁也变得枯黄。
我好像听到什么燃烧的声音，又听到凄厉的哭喊，可我不会回头。众生虚妄，一切皆为幻象。
小泡芙趴在我的背上，手臂虚虚地挽着我的脖颈。我收拢手臂把她背得更加稳。眼睛朝着前路，就大步大步的走去。
即使身后风景如画，真实的，却唯有她。
……
程御的感觉没有错，等他们离开此处，不多时就从远处走来一个青年。左手拿着一把黑伞，右手指尖夹着一根烟，一步一步走来，引得漫天的萤火虫扑腾。
他来到树下停住，一条破旧的牛仔裤，上身一件普通的纯黑色的短袖，脸上的神情淡然，好像万事万物都不值得他挂在心上。
如果程御看到他一定会惊讶地说：“律无归？你回来干什么？”
是的，青年正是律无归。他的道袍换下了，一身普通的装束配上那张脸，看着就像一个刚出校园踏入社会的青涩的大学生。
律无归沉默的站着，良久，猛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
“活死人，死活人。”他自言自语，扭动了一下脖子咔咔作响又重复了一遍，“活死人，死活人啊。”
“死都死了，魂被困着，无常勾不走，阎王判不掉。”他弹弹烟灰，眉眼低垂。
“啧，真是麻烦。你说是不是？”没人回答。
“呼，行了，还有你。”他吸了最后一口，把烟头往脚下一丢，平地忽然燃起大火，围着巨树，紧紧的包裹在里面。巨树在火影中倏地剧烈的抖动起来，树上密密麻麻的藤蔓无征兆地挥动，像无数只手在挣扎。大树根部也在晃动，下一刻就要连根拔起逃命。萤火虫们在火中横冲直撞最后变成劈里啪啦的爆燃声。
律无归的嗓音有些吊儿郎当，“看在你到底没弄出人命，也帮我整了一下湛野的份儿上，我也送你一番造化。”
巨树似乎能听懂他讲话，动作减缓。
“自己收了多少东西都吐出来，都要上路了，这些也带不走。”
大树迟疑一番，树上灯笼全部打开，一场尸骸雨落下，落入火中瞬间化为灰烬。
律无归嗤笑一声，眉眼生动起来，俊美无双：“还有呢，”他抬手一点，“那些挂着的等着我去给你弄下来？”
话毕，巨树果然乖乖放下所有的尸体，火中渐渐出现了许多的人影，它们都在痛苦的哀嚎。
律无归掏掏耳朵，放下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粉色的笔记本，放在手里有些违和。
他随手从其中撕下一张纸，叠了叠，放在地上。
没有说芝麻开门，也没有念复杂的咒语，火苗舔舐纸张，地府的大门在此打开。门外是受苦受难的众生，门内却是一片宁和的景象，天色阴沉沉的浠沥沥下着小雨，一片火红的花开得艳丽，不远处一条河静默地流淌，河上一座小桥长了青苔，桥头边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个佝偻的灰色的身影。
在火中受苦的人影们连滚带爬的跑进门中，可是却被弹回来，其中一个小小的撞在门板上被弹出去还在地上打两个滚，律无归被逗笑了：“急什么，没人带路你们也进不去啊。”
他打开那把黑伞，一只脚踏入门里，又微微侧脸，眼睛被伞遮住，露出一张薄唇翕张：“跟好了，这次再不下去就没人管咯。”
说罢率先走进门中，平地微风，火影向门中蔓延，直到全部被吸纳进去。门缓缓关上消散，大火也熄灭了，地上什么也没留下，就像刚刚一切场景没出现过一样。
那棵树还在那处，也没什么不一样。
“喵~”
万般寂静下，一只橘猫突然从树冠跳下，脸上还有一个丑丑的眼罩。它轻巧的落在地面，绕着树慢慢走了一圈。
“喵~”它停下抬起一只爪子舔舐。
微风慢慢吹来，枯黄的草悉悉索索的晃动。猫儿那只独眼微眯，随后伸展身子，朝着一个方向慢慢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