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夺城（八）
张观闻言嗤笑一声朝天拱手道：“我等儒生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在他眼里竟然是自命清高， 将试题出成这般邪僻诡诈， 想来应是胸无点墨， 那日方不敢与我当街一教高下罢。”
李师师气的柳眉倒竖道：“你们只是嘴上说的好听，哪一条你们做到了。
为天地立心，你们对天地的理解尚比不过农夫、匠人，甚至堂堂一介状元当朝宰相竟然会信郭京能请来神兵而自开城门。
为生民立命，下令查抄百姓家业致使百姓家破人亡的， 不正是你们高贵的读书人。真正为百姓生计筹谋的反而是我家官人。
为往圣继绝学， 夫子的言论被你们肆意曲解不过是为逢迎君上，朝堂诸公皆欲投降不正是觉得金人得了天下，也需要诸公为其辩经么。官人说你们只为皇权编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哼， 敢问如今这个世道是不是你们读书人开出来的太平？ 就尔等这般蝇营狗苟腌臜不堪之辈， 还自诩正统视他人为下品， 岂不是自命清高？”
李师师激愤之下声音振聋发聩， 整个考场的人都被她惊呆了。 汴京如今水深火热治天下的也是他们文人士大夫这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张观听李师师将横渠四句逐一驳倒道心破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青衫男子面色涨红指着李师师手指发颤， 道： “你…你…你敢诋毁圣教。”
王诗露听的眼眸中异彩连连。“哈哈哈…说的真好，师师姐说的太好了。” 哪怕他爹也是抨击对象， 漏风小棉袄还是激动的拍手大笑。 “嘿…就你这样的读书人， 方才还看不起女子， 怎么样…知道我师师姐的厉害了吧。……”
王诗露还想再臊几句读书人， 却被李师师拉扯着逃离了现场。 明明是她激烈的抨击别人，自己反而羞臊的满脸通红。 她有些担心自己继毒妇之后又添上泼妇的标签。
不同于李师师的纠结， 被拖着离开的王诗露倒是乐的满面开花， 她用脸蹭着李师师的脸颊撒娇“师师姐， 我好崇拜你啊， 我们义结金兰好不好。” 李师师脸蛋被她头发蹭的直发痒， 她宠溺地笑道：“那些话可不是我说的，我从官人嘴里听来的。”
“姐夫也太有趣了， 出的题好玩，说的话也好玩。 你们这还有个周公子对吧，矢志抗金、 解民倒悬。 人家最喜欢你们这些大英雄真豪杰了， 要是早点认识你们就好了。”
“咱们这是去见姐夫还是见周公子。” 王诗露整个人粘在李师师身上不肯下来好好走路， 俩人就这么黏在一起，一歪一扭的朝着垂拱殿走着。 李师师听周墨被夸， 满脸骄傲的说道：“你姐夫便是周公子啊。”
“啊？” 王诗露惊呼一声然后拿头拱着李师师的肩膀酸溜溜道：“怎么什么好事都叫姐姐赶上了， 我这姐夫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听了这个问题李师师掩嘴笑道：“你是第二个这么问我的人。你姐夫是天上掉下来的，往后我带你去看你姐夫掉下来的地方。”
“还能从天上掉下来？ 唉，其实我前些日子也遇到个看着很顺眼的人可惜有缘无分，我当时应该把他留住的…” 自那日见过周墨之后王诗露在家茶饭不思，还写了篇俩人夹杂在家国大义与儿女情长之中，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缠绵悱恻爱情故事。
此时的垂拱殿内周墨一伙人正在开会。
“国库与内藏库合计存银一百五十万两、金十万两、绢布十万匹…… 其中约有半数乃是近日从民间抢掠而来。 截至目前招兵两万余人各式工匠四万余，购买建材、军器材料、粮食…等等已支出四十余万两白银。 这般消耗下去只怕下月我们就支不出饷银了。” 钱牡翻着账册紧皱眉头说道。
闻言周墨歪过脑袋目光瞥向圆桌另一头的赵桓 “这么穷啊？ 赵老大你可真能给我找事。”
赵家父子俩人今日一直都待在垂拱殿里写手诏， 周墨等人议事从没避着他们，也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 赵老大被周墨点到，吓得像个着了瘟的鸡，把头一埋瑟瑟发抖。
“人家刚即位不久嘛， 而且接的还是被金狗打到门口的烂摊子。” 樊老二不停捻起桌上的点心吃着， 随口替赵老大说了句话， 这半日他到处奔忙连吃饭的空档都没有，他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周墨看向樊二郎奇道： “咦， 你竟然会替男人说话。 这废材年初时也给金狗送了不少钱吧， 有钱不拿来强军却拿去赔款， 这么贱的人你居然看得上眼？”
“少恶心人， 是老哥让我护着点赵氏的， 我已经尽力了大伙记得替我佐证啊。” 樊二郎言罢继续埋头吃起了点心。
“你老哥心真大还要保赵氏， 赵佶这彼阳的晚意，初升的东曦。 又是花石纲又是生辰纲的。 想生吃他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呢。 国库的钱大半都是他拿去盖宫殿买石头了吧。” 周墨说着用冷眼扫了扫赵佶。
“现在找他们算账也算不出钱来， 要不往后招人我们饷银递减，如此百姓必定争先恐后应召， 如此也能减少些开支。” 马栋撵着脸上黑痣上的胡须淡淡说道。
“不行，这般行事隐患颇深。 今日我手下禁军人心浮动，都在问他们的饷银是不是也看齐新军。” 胡威坚决的反对马栋之策，他已经熟悉了周墨一伙人的处事方式，有什么说什么完全不需要弯弯绕绕繁文虚礼。
“你跟下面人说清楚， 可以让他们去新军， 但要是一心想着逃跑，他不光害死自己也会害死全军。 到时别说饷银了， 他们也只能沦为金狗奴隶。” 周墨说道。
“大人放心， 末将了解他们的心思， 往常他们的饷银往往都被上官贪墨，再加上赵氏崇文抑武， 他们怎么拼搏也无法出头所以才会得过且过贪生怕死。 而新军饷银丰厚、 能者上位。 他们有了盼头亦是会拼命效死的。”
周墨闻言长叹一声“是啊， 有钱才有人效死， 咱们钱要花完咯，咋办捏？ 这父子俩个狗东西把局面搞得稀烂， 给他们擦屁股总感觉有些恶心呢。”
樊二郎皱着脸， 叫道：“喂， 正吃饭呢……被你这么一说， 感觉活干着都没劲了。”
就在此时，李师师领着王诗露走进了垂拱殿。两人刚刚踏进殿门，王诗露的目光便如同闪电一般，瞬间锁定了圆桌主位上的周墨。 只见她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接着便情不自禁地拉着李师师的手， 好一阵上下蹦跶。
原来，这个让她日夜思念、魂牵梦绕的大骗子，并不是金人！在这汴京城中谁都有可能是金人，但唯有这个大骗子，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