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下女子岂不是要悲痛欲绝
十一月三十日。 金人谎称要太上皇赵佶亲自出城谈和，而出城和谈的却是赵佶的好大儿现任皇帝赵桓。 赵老大深知自己那个坑儿子的爹，为了重新上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胡乱允诺卖国绝对不在话下， 于是决定亲自出马，踏上了出城之路。
然后一国之君就被金人扣押在了营中， 和谈也变成投降， 降表还被要求用四六对偶来写， 被反复退回整改了四次才得以通过。 在这一番刁难折辱后，金人还向上京方向设置香案，让他跪拜宣读降表，把他一国之君的威仪彻底践踏到了尘埃里。
十二月一日。 被折腾一番的赵老大哭哭啼啼的被放回了城里，从此开始对金人唯命是从，内城的情况开始急转直下。
十二月五日。 樊老板急匆匆的跑到了营地， 闯进周墨的营帐，他弓着身子手撑膝盖， 气都没喘匀便急忙朝周墨说道:“今日…全城…大索马匹…咱们马车…都被驾走了。”
周墨看樊老板肺多要喘出来的样子，随手拍了拍樊老板的背帮他顺了顺气， 淡淡说道：“牵走就牵走呗。”
樊老板稍微顺过气来，紧紧抓着周墨的手臂说道：“开封府揭示「自御马而下，益拘藉隐匿者，全家军法，告人赏钱三千贯。」 果如公子所言， 朝廷开始强征军用了啊！”
“就是说啊，早告诉过你啦！你还急什么。” 周墨在自己的洗脸巾和擦脚布间稍作犹疑，便选中擦脚布丢到樊老板头上， 道：“擦擦吧，这大冷天的一头汗也不怕得风寒挂了。”
樊老板拿起布巾囫囵着抹了几下， 眉头紧锁问道：“如今全城马匹已经为之一空，若果如贤弟所言， 城中战力势必每况愈下， 到时我们还如何与金人相抗？”
周墨摊摊手满不在乎说道：“我知道你很急， 但是你先别急。 现在急有什么用呢？我这才训练了几天。”
樊老板紧紧扯着周墨的臂膀， 使劲晃动， 道：“怎能不急！怎能不急！ 性命攸关啊…小祖宗欸！ 再者说来，咱就这两百来人， 便是练的再好也于事无补啊！ 贤弟你到底有何良策便是与愚兄也不能说么？”
“不能。”周墨淡淡应道， 接着一脸嫌弃捻开樊老板的手， 道：“男男授受不亲…别老碰我，个死南桐！” 言罢，开始推搡起樊老板， 一边将他往营帐外赶一边敷衍道： “行了，行了， 回去安心等待就是了， 现在时机未到，往后朝廷要什么就给什么。”
很快樊老板就被推到了帐外， 周墨嫌弃的将方才的擦脚布也丢给了樊老板。 “别摆这副苦瓜脸了， 初见时那副儒雅随和的调调挺牛哔的， 你恢复一下。” 言罢便转身回了营帐。
樊老板一脸的茫然地回望营帐， 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么？ 什么是南桐？ 头上的布怎么有股味？
十二月六日。 樊老板又屁颠屁颠的跑来汇报城内的时局。
开封府又有新的揭示「许人收藏军器，悉纳赴官，限满不纳，依私藏法。」 守城宋军溃逃时将兵器胡乱丢在道路上，大多被民众捡走，现在开始了严格追缴。 然而周墨听了消息还是轻描淡写的将樊老板打发走了。
往后一连几日，每日都有新的索求榜文，樊老板是作为东家团代表, 日日被催着来找周墨报急的。 可樊老板每日殷勤汇报， 周墨却始终无动于衷， 一众东家心中忧虑一日胜过一日， 时局的发展每一日都在印证周墨的说法， 每一日都朝着绝路一去不回， 可他们只能干看着，这份煎熬已经快把他们逼疯了。
十二月十日， 夜， 樊二郎在营地外围专为周墨建的实验室里找到了周墨。周墨里三层外三层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桌旁还斜挎着一块大铁盾。
樊二郎一进屋就指着周墨拍手大笑道： “哈哈哈周兄……你怎包的跟个粽子似的。”
周墨斜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怕死。”
“哈哈哈……太好了，周兄这世间竟还有你怕的东西，那日以一敌百之后，人人都传你是天神下凡呢！” 樊二郎笑嘻嘻凑到周墨身侧，顺手拿起了摆在桌面上的罐子掀开，眼睛怼到瓶口瞧了起来。
周墨鄙夷的瞥了樊二郎一眼然后幽幽说道：“你手里那罐粉末叫做雷酸汞。”
“噢！好威武的名字。”樊二郎不疑有他，一边转悠着罐子观察一边说道。
周墨淡淡的说道：“你可以拿回去用力把他砸到矾楼里。”
“然后呢？ 砸了会如何？” 樊二郎依旧将罐子拿在手中转悠着头也不回的问道。
周墨陡然提高音量大喊一声：“轰~！ 你们矾楼五楼马上就只剩下四楼了。”
樊二郎被周墨突然的大喊吓了一个哆嗦， 接着紧张的屏住呼吸， 颤颤巍巍的将罐子轻轻放回了桌上。 他长吁一口气后埋怨道： “给你吓死了， 方才若是脱手了， 咱们汴京双骄岂不是要一齐殒命。 那天下女子岂不是要悲痛欲绝。” 说罢，他还装模作样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仿佛真的流下了几滴眼泪似的。
周墨嗤之以鼻道：“你擅自跟本公子并列， 天下女子都要唾弃你才对。”
樊二郎放下罐子后闲不住又拿起了旁边的一罐油， 他打开盖子闻了一闻说道：“咦，这油闻着挺香。”
周墨拿死鱼眼定定的看着他道：“尝着还有些甜呢。”
“真的？ 我可以尝尝么？”樊二郎说着手指就想往罐子里伸。
周墨默默的拿起盾牌护在身前，一边后退一边幽幽说道：“这罐油叫硝化甘油，它还有治疗心绞痛的功效， 不过它比刚刚的雷酸汞性子更烈， 也不需要你用力砸， 这一罐的分量掉在地上，这方圆十丈的东西统统都会化作虚无。”
樊二郎闻言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 才缓缓喘出几口气。 他哭丧着脸小心翼翼的将油罐放回了桌面上。 放回之后， 他双手飞速收回， 这次他是什么都不敢再碰了， 双手紧紧的环抱在自己胸前， 蜷缩的就像一条毛毛虫。
“真有你说的那般厉害吗？” 樊二郎后退几步拉开与桌子的距离，指着桌上的瓶瓶罐罐狐疑问道。
周墨淡淡道：“要不，你拿回矾楼摔一罐试试看？”
樊二郎看一眼周墨全副武装的姿态， 讪笑着摆了摆手， 笑道： “呵呵，不必了。 我最是信任周兄你了。”
周墨指着桌上的瓶瓶罐罐，朝他扬了扬下巴，道：“怎么样， 想不想学？”
樊二郎一脸狐疑地问道：“这般神物，果真可以教我？” 询问时，他瞪大眼睛，仔细观察着周墨的神色， 生怕周墨只是玩笑戏言。
周墨随意的点了点头，道：“果真。”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樊二郎迫不及待的跪倒在地， 砰砰磕了两下头后，紧紧抱着周墨大腿大声嚷嚷着：“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周兄是男子汉中的男子汉， 绝对不能食言啊！”
周墨拔了两下腿没能从樊二郎的怀中把腿拔出来， 樊二郎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紧紧的黏在了他的腿上， 周墨鄙夷地给他竖了个中指，道：“本来就是要教给你的， 瞧瞧你现在这副嘴脸，啧啧啧。”
确定周墨真要教他， 樊二郎欣喜的放开周墨大腿， 还殷勤的搬来一张椅子，非常狗腿地恭请周墨入座。
周墨坐下之后翘起了二郎腿悠悠道： “你还不知道这些神物真正的用法呢！ 小孩子放鞭炮都会试着炸些东西， 你有没有想过做一款用火药爆炸的力量将弹丸射出去杀敌的武器。”
“有啊， 我试过将火药塞入竹筒里， 然后再塞上石子。 可激发之后威力还不如手掷，若是加多了火药竹筒便会碎裂。 师父你这神物威力巨大， 此法怕是用不得呦！” 樊二郎说完骄傲的朝周墨扬了扬眉毛。
周墨无语的朝他翻个白眼 “你就没想过打制一个铁管用来发射吗？”
“想过啊，可是铁管沉重携带不便， 且打制也颇为困难， 算上装填火药、放置弹丸、再要引火点药、 其实远不如弩机便利。 若是风雨天气则更是一无是处。” 樊二郎好像辩赢了一般用讨打的笑容看着周墨。 眼神仿佛在说，师父你也不过如此嘛！
周墨强忍着一拳打扁樊二郎的冲动， 从椅子上起身拿出纸笔开始画图，边画边讲解道：“你试想一下， 用铜皮取代竹筒， 底下装填极少量雷酸汞，中间放上火药，最上层塞上铅弹头。你说若用撞针撞击底部雷酸汞会发生什么？”
“雷酸汞会爆炸…接着把火药引燃…火药引燃就会把铅弹头射出去！ 不需要引火了！” 樊二郎看着周墨画的三层定装子弹图说着， 越说眼神越是发亮。
“别激动，还有捏。” 周墨取出一小团硝化纤维拿在手上点燃，只见火光一闪硝化纤维瞬间消失无踪，连一丝烟火都不剩。
周墨晃了晃空无一物的手说道：“这叫硝化纤维可以取代火药作为放在中间的发射药，他的反应速度比火药慢上百倍， 不会如火药爆炸一般产生过大的瞬间膛压炸碎外壳。而对弹头的加速效果反而比黑火药还快上三倍。
并且你也看到了，它燃烧是无烟的，不像黑火药会产生大量烟尘影响视野，燃烧后也不会剩下残留物堵塞枪管。”
“这…这真是…” 樊二郎听的满眼泛光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周墨所说的子弹制作出来了。
“有了子弹总不能拿在手里射吧，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个具有存放子弹、 击发子弹的器械。 我们暂且将这器械叫做火枪。 子弹只需要撞击就能击发，设计一款火枪应该难不倒你吧？ 要做到方便装填和退壳，最好设计一个弹夹或者转轮， 做到一次装弹多次发射。并且用于加速弹头的枪管里必须刻出膛线， 尽量使用机械规格化生产， 记得之前我让你设计压制金属的装置吗？ 便是要用来批量生产子弹壳和枪管的。……”
枪械的战斗力开始极速飙升就始于金属定装弹和无烟火药的组合， 鸦片战争时期英军吊打建州女真时用的还是前装燧发枪和火帽枪， 发射起来要一大堆步骤，一分钟也才能发射三发子弹。 周墨准备给城外的女真上上强度，直接来后装击发枪。
樊二郎听周墨说出了一堆现代枪械的设计理念， 直听的他头皮发麻满脑浆糊。 他弱弱的问了一句：“为何你不亲自设计再给我图纸？”
周墨摊了摊手理直气壮的说道：“因为我不会啊。” 周墨中二时期觉得哥谭小丑这样颠颠的人很酷， 特意研究了一番怎么制作炸药，枪械如何制造他就不怎么清楚了。不过现代枪械的一些设计理念他还是知道的，教给樊二郎能让他少走许多弯路。
樊二郎狐疑地看着周墨说道： “这世间还有师父不会的东西？ 可你方才明明说的头头是道。” 接着指了指桌上的瓶瓶罐道：“师父短短几日便能研制出那么多神奇的东西又作何解释？ 师父你是不是想偷懒啊？”
“这些东西可不是我研究出来的， 盖这实验室主要是因为汴京缺少我老家那才有的器材和原料。 我主要是实验怎么用替代物来制作出这些东西…草！…不对！…本座一生行事何须跟你个孽徒解释。”
“滚去把那套防护服穿上， 现在教你怎么做新型炸药。” 周墨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套粗制防护服说道。
樊二郎叫苦道：“师父诶， 徒儿现在满脑子都是火枪设计， 要不你直接把配方给我？”
周墨瞥了樊二郎一眼幽幽道：“行啊， 我口述你自己拿笔记吧！
煅烧朱砂烧出汞和三氧化硫， 再用三氧化硫和水混合就能制取硫酸。 硫酸加硝石就能制出硝酸。 再直接拿你矾楼的酒，精馏成酒精。 用汞、硝酸、酒精就能合出雷酸汞了。
硝化甘油则是由硝酸、硫酸、甘油制取，猪油加烧碱就能制作甘油， 烧碱就只需要草木灰水加熟石灰。 而且制甘油还能得到另一样产物肥皂。 拿来洗澡比皂角强得多。
硝化纤维通常是用棉花浸泡在硫酸、硝酸混合液制造的， 不过现在棉花只在边塞地区有种植， 我选择用麻布替代，麻布主要成分同样是纤维素。
这几样东西制作起来都需要硫酸， 制作硫酸的三氧化硫除了烧硫磺外， 白矾、绿矾、胆矾等硫酸盐都能烧的出来， 那帮炼丹的道士就曾烧绿矾制出硫酸， 他们将之称作绿矾油……”
看樊二郎记得眉开眼笑， 周墨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赞赏道： “这些东西制作起来非常危险，有个叫诺贝尔的生产硝化甘油时不够小心把自己弟弟送上天， 自己的老爹也炸了个半身不遂，他为此痛定思痛发明了一种叫温热法的生产流程。 希望你把你老哥炸上天后也能开发出更好的生产方法， 为科学的发展作出贡献。”
樊二郎闻言立马抱着周墨大腿， 嚎叫道： “师父欸…徒儿突然非常想亲眼领略师父的精妙技艺…师父稍待，徒儿这便去换衣服。”
周墨嗤笑道：“怎么…不想为科学发展添砖加瓦了吗？”
樊二郎贱贱地讪笑道：“若只是献祭老哥， 徒儿倒是愿意的， 但徒儿还得为师父您老人家养老送终呢！ 可不敢以身试法。”
周墨扯着樊二郎的嘴角，将他扯得摇头晃脑“真是感人的兄弟情，樊老哥有你这样的弟弟真是有福了， 我之后会跟他好好聊聊的。” 言罢便开始演示着讲解制作过程。
周墨之所以选择做雷酸汞、硝化甘油、硝化纤维是因为目前现有的材料做不了tnt之类的东西，没有石油化工想制取苯， 多是个麻烦的事情。 硝化甘油威力是tnt的15倍，只因为制作、搬运过程中经常发生爆炸事故，所以名头上比不过tnt。 雷酸汞的敏感度小于硝化甘油，失手落地不会爆炸，它作为子弹底火也一直用到了一战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