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希望你们幸福
“恐怕不行，他有急事需解决，我会向贵公司请假。”
她抬头，有个中年妇女正从老头手里抢钱，老头不肯给，两人开始僵持。
这一夜杨筱光睡得并不安稳，天才蒙蒙亮，她就起身，想发条短信给潘以伦，又不知道该怎么写，只好傻傻地写了两个字—“早安”。
杨筱光的手，缠绕在他瘦削的肩胛上。她说：“你是好儿子。”
这个男人—待她又那样赤诚。
老头低着头，数着报纸，说：“报纸卖不掉，夕阳要落山了，晚饭来不及吃了。”
刚才梅丽说了什么？潘以伦还投资了印刷厂，那年选秀结束，并没有将他从生活压力中释放，他更加努力地前进，他是这么想让他爱的人以他为依靠。
“正太，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她用一种漂浮的状态离开了摄影棚，外头阳光很好，空气很冷，她依旧孤单。
“我不走。”
“爸爸，如果我这样选择—”
“真不好意思，我们家老爷爷有点儿老年痴呆，我就走开一会儿就让人误会了。”
然后，匆匆的脚步声从尽头传了过来，沉重地踏在她的心头。她关掉手机，抬头对着前方。
前头有孤零零的卖晚报的老头坐在空荡荡的书报亭前唠叨：“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
李春妮同她说：“可以出来一下吗？我在人民广场的地铁站等你，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我知道。”
“谢谢爸爸。”
想着，杨筱光低下了头。
杨筱光轻轻地说：“潘家妈妈去世了。”
潘以伦松开她的手，点了点头。
杨筱光便安心地在半早的清晨又眯了一个半小时，意识睡得有些模糊了，眼前总是潘母那张温婉又坚强的面孔。她本没有见过那位长辈几回，却在梦里将她的容颜刻画得这样仔细。
杨筱光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他总是不同她讲他的困难和压力，让他们之间多了重重不安和猜忌。
广告的脚本确认之后，就要开始准备拍摄工作了。这一次合作的都是老搭档，导演仍是那位导演，还有同导演喜结良缘的梅丽。
梅丽问：“这是怎么回事？”
梅丽颇为讶异地望了杨筱光一眼：“你倒是不知道？你们分手以后他这些都不同你说了呀？”
潘以伦就坐在前面，他看见杨筱光的右手搭在他的座椅旁，便悄悄把手搭下来，似有若无地触碰着，终于忍不住牵了上去，然后紧紧捉住。
她现在想走到他面前去。
她问：“什么事？”
中年妇女终于从老头手里抢出了钱，原封不动还给了杨筱光，连连致歉：“真是误会，对不起，对不起。”
梅丽大感有面子及被尊重，靠近潘以伦，同他熟络地说：“小潘，这回可要讲好了，拍完这段广告跟我去大胡子的剧组试个镜。之前他们看你前年拍的偶像剧的时候就看中你了，说你虽然是选秀老人了，不过在电视荧屏上算是新鲜面孔。他中意你更胜另一个电影学院出来的家伙，那家伙恃才傲物，工作作风太差。我想想你也是，老做编外主持没奔头啊！”
梅丽和杨筱光站在他们身后闲聊，梅丽很是得意，自诩为当年的伯乐，言语之间，夸夸其谈，杨筱光烦不胜烦，听了几句就想找个借口走人。身子才一动，手就被人不动声色地握住了。
这一次，她能明确知道她的选择在哪里，就在那一头的前方，她等待红灯变为绿灯，往那头走去。
潘以伦同她说：“妈妈希望葬回荔波，那是她的故乡，她是荔波的苗家女。爸爸当年插队到荔波，他们结婚以后，爸爸放弃了回城的机会。后来有机会回来，妈妈就放弃了家乡，跟着爸爸回来了。我爸在那时答应过我妈，有一天他们都去了，就一起葬回荔波。妈妈在临终前也是这么跟我讲的。”
杨筱光摸摸脑袋，也不太好意思，讪讪地接过钱，走了。老头也朝她傻呵呵地笑，她想，自己真是个傻大姐。
她仍然扯不开他的手。
一个母亲的愿望。
导演同他讨论剧本，这次拍摄这支广告已经不讲究连续的剧情了，只求炫目的表现。“孔雀”更上一层楼，要更华丽地包装了。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松开了她的手，接起了手机。
杨筱光慢慢地就想透彻了些，想透彻后就更加难过。她哽咽：“以伦，你要好好的。”
潘以伦的经纪人答：“不清楚，请见谅。”
梅丽皱眉哼声：“这算不算耍大牌啊？”
梅丽摊手：“这叫什么事啊？”
杨筱光就势坐在地铁站内的等候位上，从信封内抽出信纸。信封和信纸都是医院专用的，也许潘母写这封信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知道？
他的声音很微弱，但是有力：“起码，我在妈妈最后的日子，让她过得很幸福。”
“我打电话到你单位去问的。”
是她不好。
杨爸说：“暖一会儿再饮。”
我希望你们幸福！
女孩儿有一段敏慧的心思，也有伶俐的处事方法，更有宽容的处事态度，虽然她的言谈举止之间仍带着孩子气。
对方说：“他的妈妈病故了。”
他再抱了抱她。
这一夜过得很长，没有月亮，空气很凉。
走出医院，她左右看了看，马路对面有家中式点心店，她走进去买了一碗葱油拌面，用打包盒装好，折回来时红灯亮起来。
风越来越大，仿佛立刻就要下雨了。这时候该入冬了，下过雨后就会愈加冰凉刺骨了。
潘以伦抬一抬手，似是想叩她脑门的样子，但又放低半寸，把手伸向了她身边的梅丽，很恭敬地唤了声：“梅姐好。”
导演附和：“潘以伦老不拿自己的演艺身份当个事儿，我看他的艺术生命也就这样了。”
不知那头是谁，又说着什么样的话，潘以伦的眉头愈蹙愈紧，听完之后，立即对导演说：“我有事先走了。”说完旋即就起身离开。
杨筱光想傻呵呵地笑，笑不出来。
“正太—”她的眼泪，毫无预警地流下来。她张开手，拥抱住他。
“谢谢你。”
“嗯。”杨筱光挂了电话，靠在潘以伦身边。
他说：“我会。”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请问潘以伦明天可以复工吗？”
杨筱光催促：“您快点儿！”
杨筱光默默地想，正太，这两年你也过得毫不轻松，每日每夜压力这么大。而后她就默默心疼起来。
潘以伦站在那头，等着她。她快步走向他，急匆匆的，差点儿栽到他的怀里。
他每次出场的外形都是经过打理的，不得不承认经过两年的圈内浸染，不是没星味的，行走之间，也有了些雷厉风行的气势。以往的他，固然俊美无双，但眉宇之间的郁郁总是在的。
最后是一阵铃声将她惊醒。
不过又觉得有些可惜，如果没有这样的误会，她帮助到了老头，或许心里会好受一些。
她拿出手机，终于拨出那个号码，她清晰地说：“以伦，我来了。”
梅丽掩口笑：“人家现在当小老板了，也不差。”
杨爸拍拍她的头：“你都这么大了。”
杨筱光不悦地唤：“梅姐。”
杨筱光攀紧他：“不，她一直知道你、懂得你的，一直。”
杨筱光挨着他，越靠越紧。
你好！请允许我叫你一声筱光。我写这封信是想向你道歉的。你一定很讨厌我当初对你说的那些话吧？你是不是觉得是我活生生拆散了你和以伦？我是没有办法的，以伦的生活压力很大，我一直不想他拖累别人，也不想让别人拖累他。请原谅一个当妈的自私，我一直觉得像你们家这样的家庭会看不起以伦的出身和他的经历，我不想让他被人看不起。那个时候我非常反对你们在一起就是这个原因。但是这两年我看到以伦为了给我治病拼命赚钱，日子过得很辛苦。我知道他很喜欢你，如果当初我不阻止他和你在一起的话，至少这两年他再辛苦也会开心一点。我想是我这个当妈的错了。我得了这样的病，结局怎样他心里知道我自己也知道，我不想让他再花钱治我的病，当初我也不想让他为了治我的病进演艺圈。但是以伦是个孝顺孩子，他不会抛开我这个当妈的。那个时候我就想不能再给他增加其他压力了，他还年轻不能因为一个妈、一个爱人让自己生活得更累。我对你说了那些话，后来我就一直后悔，因为我的儿子这两年又像他爸爸去世后的那两年一样，他一点都不开心，还常常会发呆。筱光，以伦是个心思很重的孩子，他在年纪很小的时候遇到你，就喜欢上你了，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到了你的照片，他一直放在自己的枕头下面。也许以伦在青春期的时候，把你当做他精神上的安慰。我没念过几年书，以伦的爸爸是个知识青年，当年下乡插队到我们寨子里，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他，跟他到哪里去我都愿意。我想到这些往事，就理解了以伦对你的感情。我的身体快不行了，以伦以后的路还很长，作为当妈的，我不想他永远不开心。我托老李打听过你的情况，我知道这两年你没有谈过朋友。你是对以伦很好的，对他有感情的，而且是我把你们的感情想浅了，以为年轻人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想起来你当年照顾过我一段时间，是做好了为以伦照顾我的打算的。这么好的孩子，却被我一时的私心耽误了，我很难过。筱光，我就要去见以伦的爸爸了，在这之前我想把我的儿子托付给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对他很好，你以前就对他很好，我知道你救过他，后来还一直在帮他。那个时候如果我不反对，不敲醒以伦，你们两个在一起的话是可以战胜很多困难的。我不知道我这个要求会不会提得晚了，但是这是我真心的愿望。
杨筱光愣了愣。
老头说：“七百多张。”
杨筱光傻了。
她站在风口，掏出手机，寻到潘以伦的号码，迟疑了一会儿，又迟疑了一会儿，把电话拨给了潘以伦的经纪人。
杨爸乍听之下，不能及时反应过来。好半晌才“啊”了一声，随后说：“你当心一点。”
电话是李春妮打来的，这让杨筱光有些意外。
杨筱光多事地问：“老伯伯，怎么了？”
杨筱光贴着耳朵的手，被风吹得很冷，她缩了缩肩膀，问：“我们也应该探望，请问是哪家医院？”她一边听手机，一边扬手招出租车。运气不错，正有一辆开到面前，她坐上去，对司机报了地点。
潘以伦走过来，她又抬起了头，才发现他的脸色不甚好，看上去很疲惫，所以戴了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眼圈也青着。
杨筱光的面色暗了暗，梅丽还是梅丽，说话依旧夹枪带棒的。
潘以伦说：“我送你回家。”
他不回头，也不看她，近在咫尺，近到快要汗流浃背。
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亲人来不及收拾悲伤，就要将她存在的痕迹抹去。
杨筱光先流了泪：“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在你身边的。”
杨筱光一怔，将杨爸手里的酸奶拿过来，紧紧捧在手里。那是刚从冰箱里冷藏好的，太凉了，她缩了缩手。
杨筱光问：“什么小老板？”
杨筱光在眼泪滑落前对潘以伦说：“我去买点儿吃的给你。”
李春妮看到杨筱光，脸上是别扭的神情，不情愿的样子，她说：“不是我想找你的，是潘妈妈要我找你的。”
她翻开信纸，信写得很长，却没有分段落，字里行间涂涂改改的，但是字迹却很方正。
他们站在冰冷的走廊里，杨筱光只想和潘以伦在这里拥抱到天荒地老，将他的自责和忧伤抚平。
她立在十字街口。
“最近一年，她几乎放弃治疗，不想我再为她的病花钱了。”
杨筱光安静地点头，晓得他还是需要一个人平静地独处。她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你放心。”
潘以伦终于放开了她：“我没事。”
“代替我们送一个花圈去。”
“在哪里？几点回家？”
李春妮眼圈红了，吸吸鼻子道：“她让我一定要找到你给你这封信，不然我才不会找你。”
杨筱光快步走进医院，一通胡乱地寻找，她从查询台打听到了潘母是住几号病房，但是医院的道路太迂回了，她在走廊里焦急地且寻且行，走廊就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她就这样陪着潘以伦，看他独自一个人把手续一项一项办掉。有护士提醒说：“需要去民政局做登记。”
或许是孤寡老人，被子女逼迫在此卖报？杨筱光同情心泛滥，问：“一共还有多少份？”
那日之后，潘以伦并没有再进一步同杨筱光联系。过了一个礼拜，她自己都恍惚了，也许那夜是自己的午夜梦回，不然怎会如此春梦了无痕？
那个地方她认得，指了最近的路给司机，不过刻把钟就到了，她付了钱，下车的一刻，停了停。
这叫什么事啊！
杨筱光的泪水缓缓滑落，滴在信纸上，晕开那一个个写得端端正正的字。而后，她再也无法自持，捂着面孔，在匆匆来往的人群中失声痛哭出来。
潘母想同她说什么，但是她们之间，总是有着障碍，所有的话都听不甚清。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番情形？好像也曾有那么一次，她的手被他暗中握住。
对面有人叫她。
“我买五百份报纸，老伯伯你快点回家吃晚饭吧！”
“行啊，等忙完这段。”潘以伦笑笑，笑容其实很矜持，他没有当下拒绝，是为有所保留。他很适度也很适应同圈内人交流了。
杨筱光说：“你的妈妈一直以你为她的骄傲。”
杨筱光有些恍惚，隔着人群望着他。
潘以伦什么都没有说，他面色青白，眼神清澈，他的哀伤掩盖在平静无波的江面之下，不起波澜。可是看到她，他走到她面前，紧紧地拥抱了她。
她走上前，将手搭在他的肩头。他扭过头看向她，她说：“假我会帮你请好。”他伸手，握一下她的手，点了下头。
“正太。”
原来他们在公事上一直也是有联系的，杨筱光又想。
杨筱光说：“是的。你让她放心了。”
李春妮将手中的一封信塞入杨筱光手中：“反正信给你了，你自己看吧，我要去上课了。”
回到家中，杨筱光没有进父母房中问安，简单梳洗完了之后就上床睡觉。倒是杨爸捧了酸奶进了她的房间，问她：“什么时候大殓？”
双手再次相握的时候，她是那样的确定，她爱他，她希望他能幸福，少悲伤。可是，她带给他这么大的压力，和这许多的无奈。
正有一班地铁驶来，她挤入涌向地铁的人群，连声再见也未同杨筱光讲。
杨筱光眼巴巴地望着他离开，心内一点点焦急上来。
好在她对自己所知晓的八卦有分享精神，立刻就解了杨筱光的疑惑：“潘以伦两年前拿好了比赛奖金就和一个温州人投资开了一个印刷厂。他也算是个有心机的孩子，托我介绍了好几笔生意呢！他也挺会利用圈内关系的，反正大家都是熟人，印刷品又是我们工作上头的常用品，经纪公司啊、电视台啊做那些海报dm什么的，都把单子给了他。他价格优惠，质量优良，大伙儿何乐而不为呢？小潘因此赚了也不算少呢！”
这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是令杨筱光所瞠目的变化，都不知梅丽何时同这位香港导演看对眼缔结了良缘的。当然，今次梅丽再出现，不再是工作人员的身份，而是以导演工作室老板娘的身份。
这样的压力，他不愿意她同他一起承担，于是他选择退后。
杨筱光微微笑了笑：“谢谢你，还想办法找到了我的手机号码。”
杨筱光怆然。她站在潘以伦背后，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签字确认他的至亲已经离开这个世界。
她答：“应该就在本周了。”
潘以伦在少年时期失去了父亲，如今又失去了母亲。他一直是比她孤独的。
两人的手心温度骤然升高，几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脉搏，于是她的心脏也跟着加速跳动了。
潘以伦将手发内：“我曾经浑蛋得让她痛不欲生。”
中年妇女失笑：“买什么报啊！这些是直送后面小区订户的。”
杨筱光傻呵呵地笑。
杨筱光实在想不到她再次见到这个小姑娘竟然会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两年未见，李春妮长大了些，从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虽然穿得还是朴素，但是比高中生时代要好一些了。她应该已经念大学了。
“有很多手续要办。”
潘以伦再度将杨筱光揽入怀中，她的温暖一点点浸透他。
梅丽见了杨筱光就热络得不得了，连说了好几个八卦：“上个月我们刚拍了个广告，是今年的选秀冠军，那男孩子各方面条件好得不得了，和潘以伦一样是忧郁型的，就是爱玩非主流。不过呢，倒是个有心机的孩子，现在混到电视剧王牌导演那儿去了。”
原来他们私下还有这样的利益联系，杨筱光想。
她立刻把钱包拿出来，翻了翻，一共有两张百元现金和一张五十元现金，于是全部拿出来给了老头。
“哟！那可有名了，都是特别病房区呢！楼顶好大一平台专停直升机。”司机吹了一下口哨。
杨筱光答：“一年好过一年，前浪都要死在沙滩上了。”
杨筱光暗中长叹，他对她的影响，仍是这么大。
第一次遇到潘以伦就是在冬季，他越过了很多坎坷，度过了很多岁月，在那年冬季，带着对未来未知的忐忑走到了她面前。
筱光：
潘以伦牵着杨筱光在医院的门外站了很久。其实没有再说过什么，她说她不会走，这一夜就陪在他身边，一直握紧他的手。然后，她的手机响了，是杨爸的例行询问。
此情此景，不可谓没有凄凉之感。
潘以伦的回复是：“我很好。”
也许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彼此总是向对方保留很多。
“以伦，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等着你。”
潘以伦的眼里仍是忧伤。
老头茫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钞票，看着她拿起一摞报纸点起张数。边上有人过来说：“小姐，钱你拿回去！”
潘以伦的经纪人不露声色地投来一个白眼，他是个很好的经纪人，尽忠职守，说：“抱歉，容后再同你们联系。”也是匆匆地走了。
男人得了事业，就会有些许改变。
“杨筱光。”
书报亭已是半关了，就门前撂着一摞晚报，被风吹得哗哗响。
杨筱光捧住他的脸，哀伤仍在，他努力往下压抑：“我妈坚持了很久，她现在解脱了。”
堪堪讲完这段八卦，潘以伦就同他的经纪人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他的声音、他的手，乃至他的身体，都在颤抖。
“不，我为妈妈争取的时间太短了。”
杨筱光说：“我买报啊！”
这两年，他背负的压力重重如山，但还有什么比面对亲人逐步走向死亡更令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