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不想你不快乐
“我知道。”
菲利普还对大家说：“下午茶的清单开给我秘书，我来付账。”
杨筱光垂下了头，句句温柔，句句刺耳，句句闹心。
他在人群里，向杨筱光遥遥一望，杨筱光朝他做了一个v手势。两人相视而笑，只是杨筱光的笑不大自然。
“他年纪比你小，学历也没你高，身上负累又重。你这样的年纪，这一两年是要成家的。我们以伦做了这么复杂的工作，将来怎么样都不好说。让女孩子不安定，这样是不好的。”
菲利普笑得和蔼可亲，把一块三明治递给她，杨筱光笑着致谢。她环顾四周，人人都有份，何之轩亦不例外。
“嘿，我想去安徽旅游几天。”
潘以伦仰头看着大屏幕，面目逐渐模糊了。他望着他母亲的眼泪，无动于衷。
但他在快接近她时，转了一个身，往背景板后头的盲区走去。
辜负，在等待面前是多么可怕的一个词？
杨筱光一转身，就看见潘以伦要撇下他的同伴和团队过来。她就安心地等着，他与她之间，一直是她在原地，他主动走过来。
她回到格子间，隔壁的老陈正喝着绿茶。她问老陈：“这是唱哪出？”
杨筱光看看论坛，翻翻报纸，打个哈欠，发条消息给方竹：“人生真是烦恼多。”
她对同事说：“不换不换，用着挺好。”
杨筱光还是不明白，不过不多管了，她把三明治吃掉，有火腿有蛋，但口感就是没有正太做的好吃。她想，她得建议正太以后开一间86度c，生意一定好过85度c。
她到了公司，许久不出现的菲利普竟然拿着面包、蛋糕到处派发，见她就叫：“来喝咖啡同三明治。”
他站在舞台的一侧，微微侧了头，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笑容，矜持而礼貌，仍然是阳光的。杨筱光知道，其实他的表情很空洞，他在完成他的任务。
潘以伦是准时抵达的，几乎可以算是被人前呼后拥着进来，身边有经纪人、有企宣，还有保安和工作人员。
潘以伦见报的概率也高了，好的坏的参半。对杨筱光来说，最坏的就是他和那位影视圈新人小美女的新闻如今被爆炒，占足版面。所有新闻都虚虚实实，而老百姓对此类八卦又一向是乐于接受的。
他的身份开始慢慢转变了，杨筱光有一瞬的心慌意乱。她说：“你快去吧，我得洗洗上班了。”
“孔雀”的发布会讯息在报纸杂志上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宣传，宣布将由网络直播中神秘的选秀热门选手来做现场秀表演，同时压轴的两部剧情广告片将进行网络首播。门户网页开启的第一天，各路秀粉就来留言板做声势大战了。
讲完继续埋头苦干，直到办公室内各位同事均下班归家，唯有她一人还窝在办公桌前做表格。
她的怀里是年轻的父亲的照片，她抱着她逝去的丈夫的相片，悄然落泪。
她先去了上回和方竹录口供的派出所，在门外徘徊了两圈，终究是没有勇气在此刻走进去。她又折了一个方向，去了潘母所在的医院。
杨妈瞅了她半天，问：“你咋了？”
她被人用力推倒在地上，推倒她的人瞬间就从另一边的角门又蹿了出去。杨筱光撮着手爬了起来，她本能地就往那个方向追，但是手被人拉住了。
他说：“我没事。”
但是有人却说：“青春啊，不就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个问题自杨筱光念幼儿园之后，就有无数人问过她，是颇令她苦恼的一个问题。她说：“都怨我爸。我出生的时候，医院走廊里的日光灯电压不稳，闪来闪去，医生把我抱出来时，日光灯出毛病了，突然全灭。那天等在产房外的爸爸们就他没能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孩子，他抱怨日光灯，干脆就给我取了这个彪悍的名字。”
完成了发布会的杨筱光，参与了“孔雀”广告片的剪辑工作，就是将视频广告重新剪辑，以便可在电视台播放。
这句话终究说不出来，她不舍得。
vcr里的人还在述说，述说照片里的憨厚男子是个好人。他一个人做两份工，白天做电工，晚上做保安。他很穷，但是他乐于助人。街道主任说，他经常为小区里的孤寡老人服务，帮他们打扫卫生，帮行动不便的他们去缴水电煤等费用。公安补充，他牺牲的那天，上衣口袋里还有帮孤寡老人缴好水电煤的回执。
导演说：“本周吧，镜头不多，很快就能搞定啦！”
潘以伦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经纪人、企宣等正在和导演寒暄。这是一个空当机会。
电视台那头建议选择播“知青版”，说这样效果会比较好，这简直是相当于一个暗示了。
方竹的短信来了，她说：“且当潇洒走一回。”
杨筱光看不清楚任何人和物，她只听到有人在说话。
杨筱光只想今天天光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她还是想扳回什么，她对潘母说：“阿姨，您不相信我，也不相信潘以伦，是不是？”
杨筱光看看自己和潘以伦在南京路逛街时拍的合影—自己打扮得再漂亮，也抵不上娱乐圈美女美艳的一个零头。
接下来的宣传活动对潘以伦来说，完完全全是锦上添花。
老陈笑：“看来大家还是接受从一而终的感情。其实那个年代有不少孽债。”
vcr出来了，背景音乐是《血染的风采》。
潘以伦在简单的排演之后，趁着众人不注意，就想找机会靠近杨筱光。他刚才就一直注意着杨筱光，她从指挥工做到搬运工，背景板上的射灯到了，工人来不及搬运，她就在帮忙。
他在说：“杨筱光，你就像我生命里偶然投进来的光。”
还真押韵，方竹是个体贴的好友。她又加复了一条消息：“原则上我不能赞同你的选择，情感上我可以理解你的选择。阿光，你要想好了。我明天就和爸爸一起去外地，有什么事情你得随时和我联系。”
但是先前她一直在埋头做流程表，核对时间节点，并没有太多关注比赛。她知道正太会尽力。一直到最后的短信拉票热身环节前，她才忙完手头的事情，捧了杯茶水可以认真看一看了。
女孩儿最后还是爱上了男孩儿，这才是好结局。
潘母微笑，突然说：“你也对以伦很好。”
杨筱光坐在潘母对面，说：“阿姨，你是对潘以伦好。”
她不是存心要跟过去的，她只是奇怪而已。
杨筱光说：“我曾怂恿和暗示你把你爸爸的事情告诉他们。”
她蓦地突生一个念头，想发消息对潘以伦说：“如果不报警，我们就此结束。”
杨筱光忙说“没有”。
对方是个漂亮姑娘，潘以伦是个帅小伙，两人的合照怎么看都是一个世界里的俪影，这是大家的共同感受。
杨筱光在五进三比赛的那个星期五起了个大早，精神整顿得很好。她买了早点，生煎、油条、大饼一应俱全，还烧好了稀饭，让杨妈好一阵惊讶。
潘以伦没有放手。
师恩永浩荡，画面很温馨。
“正太，我知道你不想这样。”
杨筱光不晓得该怎么答，然后听到潘母继续说：“我们以伦，真配不上你。”
舍得，是有舍才会有得，她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在舍得之间磨砺。为什么伤害方竹的人偏偏会和潘以伦认识？为什么潘以伦偏偏在那一刻袒护了那个人？
她瓮声瓮气地答：“头疼。”
她想好了吗？她应该是想好了，但气被什么阻着，丝丝缕缕的透不出来。好像她并不擅长的八百米之后，气在肝胆郁结，不知名的部位没有着落。
杨筱光走出了医院。外边的太阳已经下山，这座城市就变成了黑幕下的盲城，她越发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潘以伦不语。
他沉默地看着他。
气氛涩滞了，杨筱光用愕然又尴尬的表情望着潘母。
他怎么可以这么若无其事？
杨筱光撅着嘴唇吃油条：“今天是快乐星期五，我很哈皮。”
“伦子，上回跟你说的事你当心着点儿，好好想想对策，别功亏一篑在这里。”
这位素来严肃的香港佬儿竟也笑得合不拢嘴。
潘以伦叫住她：“阿光。”
“你想保护你兄弟？”
主持人正好在说：“紧张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潘母笑着对她摇手：“杨小姐，再会。”
关怀弱势群体，是你我永远都感动的主题。
她听见他的粉丝在有节奏地喊叫：“以伦，加油！以伦，加油！以伦，加油！”
大家都笑起来。
“他爸是有骨气的，他希望以伦也是如此，只是—不能事事都固执。”
“阿姨，您说得也许对，但是—”
唤完就转了一个方向走出去了。
这个方式相当奏效，因为卖了一个关子，反倒让摇旗呐喊的粉丝把网页的点击率给炒了上去，将来销售频道一开通，就有现成的顾客群体据席以待。
场下的粉丝团体沸腾了。
vcr里是一段实地采访，有公安，有纠察，还有街道主任，他们轮流述说着当年普通市民的英雄事迹。
这是一段尘封的往事，就在街道上发生，被岁月掩盖，只留下一面锦旗。如今被再次揭开，又是用一面锦旗来证明。公安向镜头展示了那面锦旗，像是在展示一面血旗。
杨筱光在他们的欢呼声中，仰倒在自己的座位上，深深呼吸。她有一种冲动，这种冲动像一团火，烧灼着她的心。她立刻用手机给潘以伦发消息：“正太，我不想你不快乐。”
杨筱光住声，正太也住声了，他们都在思索这句话。过了一会儿，杨筱光才说：“你妈妈是想你赢的。”
她挺恨此刻的犹豫的，犹豫在于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可为什么正太面对所有事情都能比她镇定、比她更清楚地做出选择？
杨筱光神色一黯，他果真年轻，生命的花才开始，谁知道将来绽放以后，会向往怎样的阳光？
“翟鸣，你好自为之，这么下去对你不好。”
潘以伦第二天早晨才有空打电话给杨筱光，那时候杨筱光还躺在床上半梦半醒。接到电话，听到他颇显沙哑的声音，杨筱光猜想，他这一夜一定过得异常劳累。
她同他的恋爱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竟然得这样隐蔽。
两人的粉丝都不喜欢自家偶像事业没成功就受到感情的“困扰”，在论坛上爆发了舌战，竟然还能探讨出一个深刻的话题—“感情到底是艺人的事业的催化剂，还是绊脚石”，一下子就上了首页头条。
杨筱光问导演：“什么时候补拍镜头？”
杨筱光扒着饭，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但潘以伦是砧板上的肉，终是不得不应付这样的场面的。杨筱光闭着眼睛听清他终于开口说的话：“我不会再让我的爸爸失望。”
她发短信给潘以伦：“不可以和别的女人拍婚纱照。”
杨筱光闭上了眼睛。
有同事注意到了，不禁问她：“小杨你是不是要换手机了？”
是的，潘以伦是这么努力争取要站起来的人。她突然就很想念他，可是下午之后，他既没有来电话，也没有来短信。
一个人，一下子多了好几道屏障。她在屏障以外，重重叠叠，都快无法看清他了。
杨筱光心头是喜悦的，这么多天了，终于能见到潘以伦了。
“我晓得的，那老娘儿们现在日子也不好过，扫黄大队盯着她呢！兄弟我正好趁这个机会避避风头。还是你够哥们儿，那群王八羔子都的不是东西！都不肯借钱给我。”
最后的vcr是五个选手最后的王牌，潘以伦的vcr放在了第三个播。这个秩序不大好，不上不下，如果拍得不好，大约只能做过场。尤其是所有选手都面貌精致，实力半斤八两，个个粉丝群体都很雄厚，目前口碑良好，胜负分起来不算明朗，就看这最后的压轴戏了。
老李来陪护了，看见了她，笑着打了一个招呼，正好让她寻到借口离开。
可真是好多天没看到他了，今天乍见，发觉他又有些不一样了。他的头发挑染过了，在额头上多了一条阴影，可是星味日盛，他还戴了粗框眼镜。
可是又想，现在不允许他和其他女人拍婚纱照，以后是不是也要不允许他和其他女人在戏里接吻？想想真累。
“你追过去会伤了你自己。”
媒体也开始对“孔雀”的历史进行刨根问底，日化的李总做了五六个访谈的嘉宾，在何之轩的策划下，并没有对品牌被收购的那段过往多做介绍，而是直陈品牌发展的历史，和历经改革的艰难，引得无数企业同仁心有戚戚焉。
“我身上只带了七百的现金，还有一张银行卡，有两千块钱。”潘以伦的声音顿了顿，又响起来，“但你得告诉我你又干了什么？”
潘母想好了，又说：“以伦是挺招人的男孩子，长得又好。他还小，经常冲动，不会为女孩子着想。如果我们家什么都好，以伦找了你这样的姑娘做女朋友，我高兴都来不及。但我的孩子负担不了什么，我得为你负责。做人，不能不负责任。”
她进了医院，医院门口车水马龙依然，这座城市的生活节奏一如既往，好像一切都未变。
她突然想，这是残忍的，她不想看到潘以伦面对镜头时那张丝毫没有表情的面孔。
杨筱光想，潘母也许是不想与她再会的，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肩膀上负担上太多重量，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受人轻视。
“你怎么了？”
杨筱光第一次看到潘以伦父亲的照片，原来潘以伦与他的父亲长得这么像，一双丹凤目，一双剑眉。只是他的父亲有一脸憨厚且纯朴的笑，而他总是不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样总有一天会落马。”
杨筱光的眼里浮起薄雾。
杨筱光好奇，那个方向的尽头有个楼梯可以直接下楼到摄影棚的后弄堂，厕所也并不在那个方位，且还堆放着大堆建材和装饰品，刚才送来的射灯也丢在那儿。
杨妈是不明白的。
“我在少教所的时候，他帮我照顾过我妈—”
他悄悄向她走过去，但这时有个带着安全帽的工人模样的人走到了他跟前，把头抬了起来，对着他低声唤了一声：“伦子。”
“你—”杨筱光气结跺脚，“你不想我报警？”
潘以伦微微蹙了眉，果真心里面是过不去的。
老陈大喜：“看来小潘争气。”
在“孔雀”网站上头首播的“民国版”和“知青版”的五分钟剧情长广告是一个至大的亮点。因为先前已有几个版本在各大视频网站流传，如今压轴播的又都是人气选手演的，剧情传奇动人、缠绵悱恻，感人之处令人洒下了不少热泪。两个视频广告在各大视频网站的点击率排行榜上居高不下。
有人来叫潘以伦继续工作，杨筱光便没有机会再和潘以伦讲话了。
“好主意。”他说，“我们还差一场真正的恋爱。”
她还用了亮红色口红，把嘴唇擦得艳光四射。
然后是潘母，她很憔悴，素颜出镜。她说：“以伦有这样一个爸爸，并不是他的不幸，他爸爸的精神永远活在他心里，也在我们心里。”她对着镜头，“以伦，爸爸在看着我们，你要做到最好，你是你爸爸的儿子，不能让他失望。”
杨筱光撑着额，在乱麻之中挣扎。
“我明白，你也好自为之。”
潘以伦没有做声，但杨筱光想，如果当下就报警的话，该怎么同警察说？随便怎么说都会把潘以伦牵涉进来。这让她犹豫不决。
杨筱光难得见菲利普这么亲和的样子，不由幽默了一记：“老总，三明治不是喝的。”
护工进来了，潘母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杨筱光看着护工为潘母擦身、翻身、换衣，倒了尿盆，再换新的。
这个人，总是过分热心。
杨筱光惊愕，脸上熊熊烧起来。
她是存心不打算回家的，回家不能好好看比赛，杨妈会话多，杨爸会揣测。她在单位里打开网络电视，至少可以安安稳稳地看下来。
镜头下的潘以伦，镇定自若，扮演坐在田埂边拆开城里的恋人邮来信件的青年。他在信封里发现了一包软包的润肤乳，于是温柔地笑起来。
潘母由着被人照顾，还在对杨筱光说：“他爸爸要是还在就好了。”她还是温柔地望着杨筱光，面容沉静如海。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让杨筱光猝不及防，却也处处都照拂着她。
潘母慈爱地说：“一般同事哪里有这样好？而且你还是别的公司的。”她拍着她的手，“真是个好姑娘。”
第一段是候选人一和小学老师的聚会，因为老师当年的一句鼓励—“你会成为明星”，候选人一发奋图强，有了今朝。老师的双鬓已斑白，面对如今的学生，非常惊讶于自己当初无意的鼓励竟会被牢记至今。
他突然问她：“杨筱光，你爸妈干吗给你取这个名字？”
有人叫：“老总我爱你。”
是夜，杨筱光趴在床上，用致使呼吸不畅的姿势，对着笔记本电脑，艰涩地把那本《稻草人》又看了一遍。女主角最终没有辜负一直等她的男主角。
杨筱光想，做得夸张了，煽情了，正太，会生气的。
杨筱光狠狠瞪他：“那人就是划伤竹子的嫌疑人。”
杨筱光忽而觉得眼睛湿润了。
老陈就说：“哟，下班时间到了，准你先走。”
他们互相道别。杨筱光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争取用最佳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工作。
杨筱光立刻就拿手机出来：“那我报警。”
最近iphone这么流行，可她哪里舍得买？不过价廉物美的htc可以两千多拿下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可又想，自己的手机没病没灾的，就此抛弃它，太不人道。
杨筱光也跟着开始紧张了。
但是什么？她都没有想好该但是什么。
杨筱光跺脚：“你怎么可以这样！”
第二段是候选人二陪着车站卖报的老人一起兜售报纸。老人佝偻了背，被生活所迫，每日清晨都要在车站来回叫卖。候选人二和他的粉丝团打了爱心的标记，在一个小时里将老人的报纸全数售完。
但是导演精益求精，认为尚有一些情节不妥当。原来的剧情是男青年背着背包下乡，城里的恋人送别的时候在他的背包里塞了一瓶“孔雀”润肤乳，他在乡间劳作时又有村女将润肤乳递给他。在他回城的时刻，村女在村口送别，青年回头将润肤乳还给了村女。
老陈眯着眼睛哼了两声不着调的调子：“游园惊梦哉，天知道。”
“是我妈说出来的。”
在那片杂乱的区域里，外头的幕布一拉，连灯光都透不进来，黑黢黢一片。
吃午饭时，杨筱光才探听出，原来菲利普把苏州的几个大项目谈了个七七八八，销售额大约可以超千万。
“小何搭了搭桥。”有人说。
“我给记者当线人找了俩丫头做采访，被夜店老娘儿们发现了，那女记者的报道发了出来，扫黄大队顺藤摸瓜摸到了他们，抓了他们几个人。好死不死老娘儿们派我去毁了那记者，我临了没对那记者下狠手。但是他奶奶的我难得干了件善事，最后倒被老娘儿们发现是我做的线人，老娘儿们放话出来要道上的弟兄废了我。”
潘以伦笑起来。
补拍的镜头仍是原先拍过饮料广告的摄影棚，田野场景会在后期合成，但是需搭一个茅草屋。杨筱光提前赶至现场安排工作，忙前忙后的。
这是一个雷锋式的普通市民，做了很多好事，最后也是由于见义勇为而牺牲。因为他是选秀热门选手潘以伦的父亲，所以他的事迹如今被广而告之。
主持人开始激动，女主持人甚至泪盈于睫，她对潘以伦说：“以伦，如今站在这个舞台上，你有没有什么想对父亲说的话？”
杨筱光听得惊骇，什么都还来不及分辨，就有人从黑暗里出来。微弱的光照过来，杨筱光将来人面对面地看了个清楚。
她问杨筱光：“你会不会觉得阿姨急功近利？”
她是能够体谅和理解的。
台上优胜劣汰下的五个男孩儿都气喘吁吁，不知道前面表演了什么节目。她都能看见潘以伦额头上的汗水，他甩甩头，竟然一脸稚气。
这天手机一直很安静，潘以伦是没有空给她发消息的，反倒是她翻来覆去地看手机。
导演认为这一剧情若在网络传播，能受年轻一族的青睐，但若是在电视台播，有暗指男主角脚踏两条船之嫌，不会受广大大龄观众欢迎。故而他做了些修改。
vcr开始了。
她紧紧盯着他，因为他也许从此要走上一条发光发亮的阳关大道了。
过了许久，她没有听见潘以伦说任何话。
她将话筒放到了潘以伦跟前。
他那里突然变得嘈杂，有人叫他：“潘少，走不走？”
杨筱光眼眶发热：“以后你要是出自传，必须要写一章，标题就叫‘我生命里的光’。”
老陈以为她不舒服，问：“怎么了？”
杨筱光不想把问题反反复复纠缠在让潘以伦伤怀的问题上，于是她开玩笑地说：“改天给我十张签名照，等你红了我好卖周边。”
双剑合璧，力量无穷大，这就是有效的绯闻。陆续有不少男士用品广告商找上了潘以伦，也有婚庆公司扬言出高价请这对绯闻男女拍一辑婚纱照。
第三段轮到潘以伦的了。
“你爸爸妈妈也不会愿意有以伦这样的女婿，没有好工作，没有房子，没有学历，年纪还比你小。现在房价这样贵，对不对？他还要在那种圈子里混。”
这次杨筱光没有客气和推辞，她真的拿了包先走了。她不可以再看到他的脸，他只会让她更混乱。
但潘母近乎哀伤地讲了一句：“他爸爸未必高兴。”
她心绪不宁地站在一旁，无法让自己平静。
潘母见了杨筱光很高兴，一个劲儿问她，自己在电视上的表现好不好。杨筱光点头说很好，很多人都被感动了。
潘母只是对她说：“杨小姐，你的爸爸妈妈是很疼爱你的，你这么好，生活单纯，工作稳定，为人又和善，你不能让他们失望。他们是看不起以伦的，生活毕竟很现实。”
潘以伦低低笑了一声：“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