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这一晚暗香浮动
何之轩说：“回家睡觉了。”
这个比喻可以得满分，杨筱光觉得莫北的言论很接近她的理论。
剩下能找的就是男人了，但男人中她能找的也只有一个。她拨了电话给潘以伦。
他是这样好声好气，好心好意，杨筱光想了半刻，同意了。
这让杨筱光一下紧张了。
“我走了。”
这话没有错，她承认。
杨筱光在洗手台边洗了个手，想洗掉灼热的问题。凉爽的水拂过手掌，湿润的感觉不仅仅是在掌心。她抬头照着镜子，扁扁嘴，真是欲哭无泪，然后扯了一大卷手纸溜进厕格。
杨筱光放下手，问：“莫北你喜欢我吗？”
女经理不会哭，她接了一通电话，顿时笑靥如花：“如果今天被洒红酒我也认了，值回票价。”她甩了甩裙子。
她探头看看办公室里的何领导，头发有点儿凌乱，也是没睡好的模样，是个人看到都会想歪的。
他转头淡淡扫一眼：“他们以后会很红。”
晚餐过后，莫北和她并肩走到附近的停车场去拿车。这夜的景色也很美，老石库门前霓虹闪亮，该是晃人眼睛的，但就是看着夹生。
莫北叹气：“你感觉听上去言不由衷，是吧？”
莫北轻快地说：“看什么？她现在需要的不是我们。”
这西装的长度刚刚够给杨筱光做遮掩，杨筱光套好以后还照照镜子。西装配礼服，滑稽又可笑，而且还暧昧。
“你啊！写东西要慎重，别老一腔热血。”
只还有一点不算快活，她的手机一直很安静，潘以伦没有任何消息发来。杨筱光想到这个，就咬中了自己的舌头，疼得直冒酸水，看得莫北又笑又急。
杨筱光接口：“如果你和你爸爸住在一起，就好很多了，不用一个人被人家这样欺负。他万一不是划你的手，是划你的脸，或者做别的流氓事怎么办？”
杨筱光忍不住说她：“你就死撑。”
潘以伦先是奇怪，再狐疑，望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好一阵子，突然就明白过来，脸上一红，立刻脱了西装塞给她，自己退了好几步。
他就笑了一下，说：“送你到门口。”
杨筱光大惊：“你怎么知道？”
这样的他，穿得这样正式，少见的端庄俊秀，像贵公子。原来美特斯邦威的t恤一包装也能成为国际名牌。
莫北认真答她：“我说是的，你相信吗？”
这关她什么事？不过杨筱光立刻停下舞步，用慎重的口气说：“哦，小miu miu弄脏了？不行，你得去卫生间清理清理。”
何之轩到茶水间倒茶时，她觑了空，凑到他跟前，问：“竹子回家了吧？”
她想，真的什么都要试试。
“不是砍，是用刀片划的。我还以为是要抢我的包，结果是划我的手。”方竹大约觉得疼了，蹙眉撅嘴，“这种暗招，真不是人。疼死我了，比砍也好不了多少。”
医生说：“你要是恢复得好就能，这几个月不能用力，尤其不能碰水。”
方竹冲杨筱光笑，自嘲：“要死，我回到了托儿所阶段了。”
杨筱光问她：“你得罪谁了？”
她的双手被刀片划伤，缝了十针，身边还有警察陪同。
他的身材很好，她是知道的。想到这里，她捏捏自己的小肚腩，短叹一声，大龄未婚女青年，真的不好受，绝对绝对不堪一击。
她想脱身跟老友打个招呼，可是手被潘以伦握得紧紧的。
潘以伦也看到了她，就笔直地走过来，并不学其他同伴那样开始攀亲认故。
整栋大楼明亮但清冷，杨筱光尖细的鞋跟敲打在大理石砖面上，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声响。下楼梯走到最后一级时，她脚下微滑，被他拉住。她站稳以后，他又松了手。
有人争着要出来，也有人存心要避开。
杨筱光瞅瞅她，是挺花血本的。据说今晚钻石王老五不会少，不过这同她不相干，她只手捧香槟做壁花小姐。
幸亏何之轩尚未入睡，听她将方竹受伤的过程陈述完毕，便说：“把地址给我，你早点儿回去睡觉吧！”
杨筱光讲起来一惊一乍的，方竹望望她，心里不由得开始后怕了。
方竹苦笑：“我想我的手伤得没这么重，谁知道小刀片力道这么大。”她抬头问医生，“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写字了？”
没想到莫北又提议：“那么周五如何？”
坐在床沿远远看一看，发觉这西服的版型很棒，难怪他穿着这么俊挺。
转一个圈，再转一个圈，他的手、他的臂紧紧拥着她。
“何总昨天的西装没有换。”
莫北似乎轻轻笑了一声，说：“算我服气你。”
方竹下巴点点八宝粥：“饿，再让我吃点儿，今晚要在这儿吊一晚的点滴。”她一抬头，才发现不对，刚才一直忙乱，她未及时发现杨筱光一贯红润的小脸蛋如今惨白惨白的，一只手还时不时按住小腹，心下立时明白，“你那个来了吧？你每次来都会痛经，别在这儿陪我了，早点儿回家去吧！”
杨筱光只是觉着慌和乱，她只能四顾左右，装做不在意。
杨筱光只想翻白眼，外面的人已经笑作一堆，就差没当场猜测何副总的内裤有没有换。
莫北点点头：“他是很有本事。”
但这是杨筱光怎么担心都没办法为方竹解决的问题。她只好先喂老友吃八宝粥，一边问：“这几天我住你家？你不能洗头、不能洗澡、不能做饭，还不得脏死、饿死。”
有人对他们侧目，都是在看潘以伦。
好在有手机，她一个一个拨公司事的号，先找那个穿miu miu的，人家不在服务区，不知道躲在哪里搞限制性活动。杨筱光磨牙，再找其他人，都无人接听。明星太多，她们太high，无人留意她。而且竟然连方竹都没接手机。
杨筱光没说谢谢，只管低头看脚下的路，脚下发虚，心里也发虚。
杨筱光想找个小壁角好好儿歇歇脚，瞧这里的全部布置都是自家公司同仁这几个月的心血就不免感慨,真是只信双手肯苦拼。
菲利普同何之轩的貌合神离在热闹的人群里终于表现出来，他们各管各的，都有不同的社交圈子，互相也就不接触了。
杨筱光很担心：“看你写一些边缘新闻就头痛，你以为你的笔是刀？最后别人来砍你的手。”
潘以伦说：“出租扬招站在马路的另一边。”
杨筱光点头，记下来了，她把手边的塑料袋一股脑儿都放到方竹身边。方竹一看，八宝粥、布丁、酸奶、话梅都齐全了，欢呼一声：“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此生足矣。”
方竹又摇头：“我爸生病了，她要照顾我爸爸的。”
这就是生活的压力，杨筱光看着他渐秃的脑门，不由得叹了口气。
莫北拍拍她的后脑勺：“怕油多了太腻，油少了太干，又怕夹生又怕老。”
杨筱光买了一塑料袋食品，拿出一罐八宝粥说：“得，我来喂你。”
经历的时候没什么，现在再回想，不但手痛，连心口也开始怦怦猛跳。
莫北笑起来：“恒星就一个太阳，你就损我吧！”但眼神一正，看牢她，说，“不过你这句话让我有充分的理由想歪。”
周五的约会，莫北是一如既往的周到，准时驱车至办公楼下等着杨筱光。
杨筱光确实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连头脑都晕晕乎乎的，但她不忍心就这样丢下好友。方竹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说：“医院里人来人往，又有值班护士，你放心吧！”
莫北自己点了一壶茶，自斟自饮也挺适宜。他问她：“那晚你们公司承办的晚宴，我有朋友去了，说你们选的背景音乐让市里头的几个领导很是赞了一把。”
潘以伦走过来，那姿态摆明是想送她的。她想，是不是该拒绝？想一想，她说：“哎，会有记者耶！”
天要下雨人要倒霉，大好礼服裙还是染上了触目的污渍。老天真会拣时间来亡她。
她只能抬头看向他，看着他后，便觉得呼吸也被压迫了。
他似乎等了她好几次了，这次的形象是白衬衫美少年，临窗而立，手肘支在窗台上，可以赞他一句飘飘如谪仙了。
杨筱光站起来，往身后看看，也不知道怎么就染到了那个位置，就算有卫生用品恐怕也出街不得了。她怕是要在厕所里终老至死。
他笑：“欢迎踩我的脚。”
杨筱光想，他们就这么出道了，任何纸醉金迷的场合都需要他们来暖场。
她想她应当暂且把一切纠结放下，好好睡一觉，但是生理上的钝痛很不好受，潮起潮落的，折腾得她大半夜都没有睡好。
这要怪潘以伦穿得这样正式，表情这样正式，又这样俊美，真是怪他过分美丽了。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红糖水，满满地喝了下去，刚刚在床上躺下来，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杨筱光不得不上心，她特地翻出相亲时穿过的洋纱小礼服，浅浅的米色，腰间有个庄重又不失俏皮的蝴蝶结，再扎一个五十年代香港潮女们流行的包头。往镜子前一站，挺不错，她转了一圈，又把头巾扯了下来。
杨筱光放下心来，她返回去又叮嘱方竹两句，才离开了医院。
莫北笑她：“你还有不敢吃的？”
莫北哭笑不得：“别拿我当日剧男主角啊！”他摆摆手，开车走了。
她转头看向潘以伦，正太的面色不太好看，她觉得他带着些不满在撇嘴。她想他白她一眼也好，这样她就有台阶劝服自己了。但是他及时放开了她的手，好像懂她的意思，他说：“你去管闲事吧！”
杨筱光一时在厕格里磨牙跺脚，平时不管去哪栋楼的厕所如厕总要等到天荒地老，如今这栋大楼厕所多，人迹少，连厕所干活的阿姨都没半个。典型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唉！她避不开了。她说：“我跳得不好。”
她叫到了车很快回到了家，把自己的小礼服换下来清理干净后，再把潘以伦的西服好好抖了抖，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留下任何不雅的痕迹，才挂到自己房间的衣架上。
回到座位上，老陈对杨筱光发出一句感慨：“我是很羡慕小何的，他在该奋斗的年纪奋斗到这个成绩，以后就轻松了。”
杨筱光说：“行，我自己去，改天再把衣服还你。”
他伸手：“跳舞吗？”另一只手拿开了她手里的酒杯。
潘以伦指了指路边的弄堂：“这里穿到对面近。”
这是矛盾的。杨筱光讨厌矛盾，她一向玩不来迷宫。
不过方竹越说越冷静：“我先去了一趟警察局，现在在医院，马上要做个小手术。你给我买点儿吃的。”
太与众不同了，她要低调。杨筱光中规中矩地绾了一个松松的发髻。
“姐弟恋”三个字在她心头转了三圈，落下来，又乱起来。腹部开始钝钝地疼痛起来，她捂住腹部，这万年贴身老毛病还好未在刚才同潘以伦同行的时候发作。
他们一路走出去，都没有说话，潘以伦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杨筱光说出口就后悔了，潘以伦面色不变，就那样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好个无辜表情，这比骂回她更骇人，她片刻就有了内疚感。
莫北说：“好吧！女人要谈恋爱，就是做一场学术报告。”
杨筱光在医院找到方竹时，方竹精神不太好，正对警察说：“我把我最近做的报道整理一下，明天给你们。”
这一路回去，杨筱光心里又冒了点儿愧疚，也少了话。到了家门口，她朝莫北半鞠躬道：“谢谢你的晚餐。”
他但笑不语。
警察同志很严肃地说：“明天我们队里的同志会来帮你整理资料，不过记者小姐，遇到这样的事你应该第一时间去医院，你要对你的身体负责。”
有人接着说：“衬衫也没有换。”
她便按照他指的方向走过去。弄堂挺长的，够黑。她在黑暗里没有回头，不过她想，他一定会目送到看不见她为止。
杨筱光说：“算了算了，仗着你是靠山奢侈一把。”
杨筱光接完方竹的电话，差点儿没出一身冷汗。
杨筱光的第一句话是：“机会少，应该抓紧。”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杨筱光看到了远离人群的潘以伦。
杨筱光不适应，逞强佯装拍他的肩：“别傻，看你的对手，多聪明。”
大家没有办法无视他的熠熠生辉。
走到另一头，她回头，是真的看不到潘以伦了。他的衣服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忽然就感觉很冷。
杨筱光想膜拜他了。
这一顾也真巧，正好看到方竹靠着门边的柱子站着，她着一身极淡的青色套裙，颜色直要印到墙面里。灯光又闪，若不是这样一瞥，她竟不知道老友也在现场。
她万把块的小miu miu都没能把她八卦的心给拴住，杨筱光拿了纸巾擦她腰后的鲜奶油，口里说：“还好是奶油，如果是红酒你就哭去吧！”
不过没办法，她安慰自己，我是不得已的。
当时夜黑，事情来得突然，也就一刹那，那个人冲到她面前，她以为是要抢她的包，便拿手去挡，结果银光一闪，等她反应过来，两只手钻心地痛。她坚持走到了派出所去报案，民警看到她两只手血淋淋的，立刻押着她去了医院。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方竹在回家的路上被不明人士跟踪，她以为是偷窃或者抢劫，在抵抗过程中受了伤。这是方竹的简单概括，直至杨筱光到了医院以后，才发觉方竹是在轻描淡写。
“牵线木偶。”
可真能猜，杨筱光腹诽。又想，舞曲快快结束吧，他放在她腰间的手，温度那样高，几乎要灼烫了她。可又不想快快结束，那种又酥又麻的战栗，由那一个中心向四周慢慢扩散，是她前所未有的体验。
杨筱光诧异：“这么快就有艳遇了？”
方竹说：“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是谁。”
莫北伸手过来，差点儿就要握住她的手，杨筱光把手一闪，揉揉眼睛，说：“眼睛进沙子了。”
杨筱光摇摇手指头：“绝对不够。”她想了想，先照料方竹吃好八宝粥，然后返身去医院外头拨了一个电话给何之轩。
杨筱光立刻说：“我马上来。”
在路上，她又给莫北打了个电话，先把方竹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问：“明天你看不看她？”
这回他领她去的餐厅也很不错，地处闹市绿荫深处的石库门里，好像是专门做面条的，连招牌上都画着面条。一般这样的店都是成精的，杨筱光一进去看到水幕墙一大排，小桌子才三五张就知道调调了。
次日上班的时候杨筱光还哈欠连天，泡咖啡时，听到一群事在说八卦。
老陈给她一个‘你未婚你不了解’的眼神，说：“我女儿明年要上小学了，我嘛给找了个双语学校，万把块一年的学费，这是要拼老命的。还要买车，晓得哇？人家《欢乐蹦蹦跳》的主持人问小朋友‘你们坐什么车来的’，结果一大半举手选家里的小汽车，主持人就问没举手的小朋友，结果人家小朋友哭了，说，坐出租车。这怎么行啊？我坚决不能让我女儿在她坐家里的小汽车的同学面前坐出租车，小朋友的自尊心会受挫的。”
手握住手，呼吸都贴近，他们从没面对面贴得这么近过。杨筱光一紧张，真踩了他一脚，自己先“哎呀”叫出了声。一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像有渐燃渐烈的小火焰。
领队的男、女主持人先同在座的领导握手，他们身后跟着的这队新人，个个都很潮、很有风头，其中有一位的西服最为别致，是才从米兰春夏展上翻下的行头。他也站在最前面，好像熟的人也较多，一下就压倒了其他有些手足无措的队友。
明月皎洁，树木茂盛，市中心绿化保护得好，还有暗香在浮动。本该是浪漫的气氛，活生生被浪费掉，是有点儿可惜的。
杨筱光又多了几分尴尬，怎么拒绝？如何拒绝？这种尴尬让她不能愉快。
他就是火种，不知何时擦燃之后，会变得越来越热烈。
她忍不住又摸了摸那衣袖，仿佛上头还停留着他的体温。
然而，工作方面倒是顺利了很多，至少菲利普的项目画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市政大楼的开幕慈善晚宴如期召开，由菲利普带队率众隆重出席。
医生又提醒：“你要想能打字，这几个月洗头洗澡也得让人帮忙的啊！”
莫北约她：“不如明晚我们吃饭？”
这晚名流云集，因为晚宴是要做慈善的，娱乐圈人士和时尚界达人自然少不了，端的是星光灿烂。客服部的女经理看得眼花缭乱，一个劲儿说：“若不是身上穿的是miu miu，我也要拿本子去要签名。”
杨筱光说：“买下这里的人让这里没有了灵魂，他不知道没有生活气息的石库门是死的。”
她第一次看到他穿西服。他身形瘦削，肩膀宽阔，剪裁简单的西服也能穿出绝好的风度。
本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这样看才正常。
她调开自己的目光，再往四处搜寻，已不见了方竹的身影，倒是只见何之轩一个人靠在角落喝酒。
她问莫北：“不会很贵吧？”
她骂一句“没良心”，不过心里想，莫北讲得倒是也没错。
莫北露出一个“大喜”的表情：“可喜可贺，小姐终于发现鄙人最大的优点了。”
女经理但笑不语，一阵风般出去了。这一阵一阵的，人生机运真奇妙，人家竟然可以这么坦然又快乐地接受艳遇。
菲利普的确慎重，他叮咛各位同事要注意穿着。
跑进厕所，女经理问她：“你真的和潘以伦没什么？”
潘以伦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叹：“你小时候是不是有多动症？考试的时候也会开小差？”
莫北说：“我坦率地说，我也还不能给你足以解答你的疑惑的说法，还是送你回家吧！”
她招招手：“把西装借给我。”
“机会少，是要抓紧。”这小子竟然也会调情了，而且这眉这眼，煞是动人。
杨筱光歪一歪头：“可是—”
杨筱光暗暗欣赏，不过就半刻，更多的是尴尬。这样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比上回被关在摄影棚里闹肚子更难受百倍。
后来莫北怕她吃得不够饱，又叫了些海鲜刺身。在吃面的地方吃海鲜刺身，这是头一回，而且莫北叫的量又足，让她可以大快朵颐，十分快活。
杨筱光就挽起袖子，说：“好，我今天学习刘姥姥吃茄子。”
这样的话让杨筱光小小皱了皱眉，她又不情愿了。可女经理认真了，拽着她：“来帮我一下。”她就只好跟着去当小仆女。
杨筱光吐舌头，肚子里说：“鬼。”
杨筱光想，还是不行。她喂好了方竹，先问：“要不我明天给你请个保姆？”
警察告辞，医生也去看顾别的病人了。方竹望望自己的双手，缠着白绷带，粗粗笨笨的，忽然觉得很无力。她说：“拆了线以后，这双手就会变得恐怖了，大约和鬼丈夫的手有一拼。”
杨筱光下意识地便寻了现成的理由拒绝：“身体不大舒服。”
面一上来，她看到这种滑滑的软体动物就不大敢下口了。
方竹在电话那头声音发着颤，不过竭力在镇定。她说：“阿光，我出了点事儿，你快来。”
出了大楼是一条大道，交通管制严格，不能随地招车。
杨筱光耸耸肩，似乎是有些不太合适，又提议：“找你们家以前那个保姆？”
杨筱光咬着面条，面条筋斗弹牙，果然是一绝。她边吃边讲：“那是我们新领导、方竹的前老公有办法，把德国爱乐乐团的慢板革命歌曲给选了出来。”
潘以伦还在外面等着她。
原来有同事敲诈他买下午茶，听他这样说，就嗤笑：“领导不要埋汰我们打小工的好不好？”
旗袍美女又走过来问莫北要吃什么，莫北笑笑，说不用。杨筱光也笑笑，看着美女眼角的春色，她斜睨莫北打趣：“魅力无穷啊。”
在“炫我青春秀”的主持人领着一群帅哥进场时，聚光灯结结实实地打了过去。真不放过任何宣传的机会。
方竹问：“以后能打字不？不能打字我可就要失业了。”
杨筱光斜斜嘴角，感觉很伤脑筋。她说：“莫北，我一想起如果谈了恋爱，以后可能就要做一个篮子里的菜，一起烧一辈子，我就觉得，怎么说呢？”她开始想不通。
方竹讲：“让你帮我洗澡我也不好意思的，而且你老加班，我不好影响你。”
杨筱光这回是目送他的车消失后才上的楼。
穿旗袍的美女服务生也笑：“什么都要尝试一下。”
有人及时来解救了她，客户女经理哭丧着面孔，不管她正在跳舞，凑过来说：“糟啦糟啦，我的小miu miu染了鲜奶油。”
她暂不提那晚，存心逃避。
杨筱光就不敢贸动了。
杨筱光喝了汤吃了面，才说：“你的优点多如天上恒星。”
杨筱光翻白眼，不好再谦虚，就跟着他下了舞池。
一分钟以后，她鬼祟地拉开门，潘以伦正好走过来，问：“怎么了？”
莫北说：“杨筱光，你关心的事情太多了。”
她急着回家遮羞。
办公室里的八卦同事们也转移了话题，老陈正在说话：“谈恋爱的那个时候头脑发昏，真的以为生活里除了每天谈情说爱就没有别的了。一不小心踏进爱的坟墓，生活的现实马上让你勒紧裤腰带了。”
“起码不用在夜店给人鞠躬开门了。”
这多好？她很满意。
莫北这种表情真不多见，顶真的模样，看人都是严厉的。她只好用旁门左道来应付，托起腮帮子说：“我得分析分析此事的可行性。”
方竹同意这个主意：“找个四十岁左右的阿姨，年纪再大点儿我也不好意思让她给我干活儿。我那里不好住人，你就帮我订一个每天来六小时的吧！”
杨筱光低叫：“你想赚钱，红了才能赚钱，想什么呢！”
莫北说：“不贵。”但是他自作主张给她点了一碗乌参面，就是没有给她看餐牌。
潘以伦的头发精心修饰过，做了立体的发型，立现脸形的轮廓，线条出人意料的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