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误识佳人面
无意窥破这天大的秘密,他心惊不已,立即望望四周,暗叫糟糕,不知道那些暗卫有没有看见自己?此事万万不能泄露,否则就危险了,想到前日金还来对付傅坛主的手段,他开始冒冷汗,果然最毒妇人心,看起来单纯可爱的一个小姑娘,下手竟这般毒辣,毫不留情!
金还来坐下:“这么说,你家那件宝贝……”
“你身上有近三十年的内力。”
金还来无语。
江小湖打断他:“不会传出去。”
早在预料之中,金大教主很容易就避开,大笑:“小子,又皮痒了?”
金还来回过神,笑得邪恶:“像你这种人,放眼江湖,没有谁会希望你活在世上的,不如本教主先杀了你,再帮你报仇。”
到底是打斗了半夜,又累又困,金还来也懒得理会许多,扯扯被子,抱着她迅速睡去,朦胧间,他依稀听到她嘀咕的声音——
大大的眼睛又有了神采,邱灵灵惊喜:“你回来啦!”
江小湖倒也不是容易动怒的人:“二十一。”
邱灵灵垂下眼帘,轻声道:“我怕你偷东西被人抓住,那可怎么办啊?”
江小湖笑:“想知道就明晚再来。”
金还来道:“你早已看出我是千手教的人。”
江小湖点头:“我并非是说用剑才好,能把毒和暗器用得这么出神入化,也不容易。”
江小湖打断他,骂:“蒸的煮的,嘴巴长在身上,你他妈不会问一声?万一真动手废了我武功怎么办,快解穴!”
江小湖没有解释,伸手挠痒:“对,我就要两张一模一样的,只要你答应,我便替你解穴。”
“江爷爷武功高强,要甩掉他们还不容易?”
金园很大,历代教主挥金如土,不断加以修葺,有池塘,有竹林,有花圃,有精致的阁楼亭台,景色幽静美丽,然而偌大的园子里只住着教主与哑仆,显得格外冷清,不过最近由于多出个人,死气沉沉的气氛很快得以改善。
金还来抱胸,面不改色走过去:“本教主几时耍诈了,你的毒不是解了么。”
金还来道:“我研究研究。”
江家被灭门后,江小湖就搬回了江家,却怪事频出,明明头天晚上人还好好睡在房里,第二日一早醒来竟躺在了城外的草地上,此事在城里传了好几年,都说当初江家人死状太惨,血流满院,所以那些冤魂死不瞑目,幸好江小湖是江家人,才没被害,但自此无人敢再进江家院门。
江小湖无奈:“凭良心说,若不用毒和暗器,你能打得过我?”
没哭就好,小丫头怕是睡着了吧,金还来总算松了口气,然而当他推开门进去之后,又呆住了。
一白一黑两道人影相继掠起,于是第二日,城里又传出了消息,昨夜,江家院子闹腾得厉害,门窗都砰砰作响,周遭人家都听见了,有人曾壮着胆子拿火把爬墙照看,却连鬼影子也不见,这是后话。
江小湖冷笑:“金教主以为,怎样才不叫小白脸?”
只不过通常遇到这情况,他还是会及时丢去一句煞风景的话:“别吵!”于是小丫头便丢开风景,跑过来拉着他问这样问那样,哑仆则低头退下。
金还来满脸震惊:“你真的……”
“已经吓得不敢再进院子,至少他们不能时刻都看着我,”江小湖眨眼,“除了千手教,这世上多数人还是怕鬼的,要不要去看看?”
金还来道:“传出去又如何?”
“二十?二百年?真老!”
江小湖点头:“我只想不到你会是金还来。”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东面的天空渐渐透出光亮,金还来暗自着急,再不回去,小丫头要是忍不住乱跑,出了金园就坏了,想不到那小子真沉得住气,莫非……看出了问题?他有点心惊,不过很快又否定了这种可能,江小湖既能忍辱这么多年,必有缘故,而且肯定还有重要的事情未做,绝不会不顾性命。
小丫头安静地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抓着被子,目光有些失神,不知道盯着哪里,仿佛在想事情,微蹙的眉头显出一种与年龄不怎么相称的、令人心疼的忧郁。
江小湖承认:“一个人要在江湖上露面,却又不想被人认出来,惟有易容,普天之下,只有千手教做出来的面具最高明,我要两张一模一样的。”
背后传来剑风与江小湖的怒骂声。
江小湖瞪眼:“不只报仇,江爷爷活着要做的事多了,要赌钱,要打架,要好吃好喝,要做生意,还要娶老婆替江家传宗接代……”
第二夜,金还来再次来到土地庙,迎接他的是当胸一剑。
“最后那件我可帮不了你。”
金还来道:“原来是装神弄鬼。”
他很快回神,疑惑不已。
金还来笑:“我不会拿自己的命赌。”
金还来淡淡道:“我可没说拿你当朋友。”
“当然,”金还来大言不惭,“本教主武功盖世,会飞,会暗器,会变模样,天下没人抓得住我。”
金还来恶:“这叫英俊,小白脸还差不多,也就骗小姑娘。”
江小湖沉默。
江小湖瞪着他,已经忍不住用手挠痒:“你我无冤无仇,我绝不害你,只要你说出解药,我立刻替你解穴。”
金还来很想上前安慰,然而实际上,他只重重咳嗽了一声,反手掩上门。
金还来在他面前来回踱了几步,也不多说,忽然出手如风,迅速点了他身上几处要穴。
金还来嗤笑,踢开他的穴道:“穷小子也配本教主动手?”
于是经常发生这样的事,金还来一走进园子,就有笑声飞来,然后抬眼便看到小丫头比划着双手和哑仆说话,平日唯唯诺诺的哑仆竟也笑得开心。若是别人,是绝对不允许和哑仆交流的,但小丫头这样他也懒得管,那笑声会让他心情愉悦,何况她也很听话,没擅自出过园子。
小姑娘又漂亮又活泼可爱,而且还是教主亲自带回来的,哑仆自不敢怠慢,见她喜欢,便领着她到处游玩。
金还来活动一下手脚:“除了我们千手教,江湖上再无别的传功法子,你的内力从哪儿来的?”
金还来笑:“我还以为你真不要命。”
金还来移开目光,淡淡道:“不是不信,我只是不想冒险。”千手教教主,光这名号就是个诱惑,而我现在不能死。
“我拿你当朋友,不加防备,你忍心害我?”
教主的易容术竟这般高明,扮大男人扮老头都惟妙惟肖,连最擅易容的银护法都没看出来!怪不得老教主从未提起收徒弟的事,而教主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原来竟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金还来发笑:“还想做小偷?想要钱?”
美男玉护法华云峰终于坐不住,站起来:“华某去金园问问,看教主在不在。”
拍开他的穴。
江小湖无语,好半天才叹气:“脸皮厚倒也有好处。”
教主!
江小湖默然。
江小湖冷哼一声,转身:“那你就在这儿慢慢等天亮吧,别人要上来抓小偷,江爷爷是不管的。”
美男护法来到金园门口,正想找人通报,却不料抬眼便远远望见了这样一幅画面。
刚刚这么想,江小湖就回来了。
“怕是……忘了吧?”
江小湖沉默片刻,叹气:“是我看错,你杀吧。”
邱灵灵“哦”了声,想想又问:“你教我好不好?”
江小湖看了他片刻:“我信你。”
想到那如清水鲜花般的小姑娘,华云峰忍不住笑,心情又好起来,快步往回走。
金还来面色微变,似乎想到什么,细细打量他,神情越来越惊疑:“不可能,莫非你是……”
金还来得意,金园风景还真的不错。
金还来愕然。
金还来沉吟:“既是一样的,要两张何用?”
“但你方才没对我下手,”江小湖起身,“我们的脸皮都很厚,你不会害我。”
饶是猎艳无数,华云峰也忍不住呆了呆,不是说那小姑娘美得多惊人,而是那种特别少见的清澈感觉,非冰雪两个字难以形容。
“比如兴建天水城,杀‘昆山十魔’。”
江小湖沉思片刻,突然道:“只要你肯认输,我便解开你的穴,如何?”
“那我只好自认倒霉,看错了人,”江小湖顾不得许多,骂,“解药解药,妈的我快痒死了!”
江小湖回神:“当然是美男子。”
江小湖笑:“猜对一半。”
华云峰倏地转身,从门前闪开,擦汗,满脸黑线。
金园是历代教主居住的地方,四周有教主亲自掌控的暗卫,除非教主允许,闲杂人等是不得擅入的,想求见也需要哑仆通报,除了教主,并没听说还有别人住在里头,如今哑仆却对着个小姑娘那么恭敬,那这个小姑娘就是……
坐了整整两三个时辰,原以为她是害怕,想不到却是在担心,金还来怔了半日,默默脱掉外衣,板着脸躺下,将她连被子一起拉到怀里:“废话!我是贼王,能抓我的人还没生出来!眼睛闭着!睡觉!”
说完大笑,人如离弦的箭一般窜出。
邱灵灵果然闭了眼睛,笑起来:“对啊,听说你是教主,偷皇帝的东西,你很厉害吧?”
金还来道:“你明白就好。”
“我会救你的。”
“不行,”听到先解穴的要求,江小湖断然拒绝,“金教主轻功冠绝天下,只怕解穴后就要溜,你江爷爷可追不上。”
江小湖笑:“穷小子怎么,穷小子吃别人的喝别人的,赚了。”
他又何尝不是?
而此刻的金还来对这一切毫不知情,正抱着堆枣子匆匆往回赶,因为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昨晚曾向四位护法发过议事通知。
金还来嗤道:“监视的人也不简单,你轻功还不及华云峰,要不知不觉瞒过他们跑出来,难得很。”
金还来解开披风丢掉,走过去坐到床上:“还没睡?”
金还来奇怪:“你很讲规矩?”
金还来摇头:“果然能逐鹿武林,可惜别人得到也无用,不过这秘密当年若说出去,江家或可免此灭门之祸,但你却必死无疑,江太爷终究还是护你。”
江小湖并不吃惊,只是苦笑:“喂,你做什么?”
想想二人的打法,江小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摇头往台阶上坐下:“罢了罢了,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内力是怎么来的么?”
那是……
江小湖笑:“你莫非不知道,江家闹鬼?”
“大白天,教主不是叫我等来议事么,怎不见人?”急噪。
金还来看他:“你我不算很熟。”
“做小偷常走夜路,的确不该怕鬼,”江小湖忍住笑,低声道,“其实江家有一条密道,直通这城外,是我爷爷当年暗中修建的,这事只有我知道。”
金还来点头:“你芳龄?”见他又要拔剑,立即忍笑改口:“错了,是贵庚,贵庚。”
江小湖叹息:“日夜被人监视,若不装神弄鬼吓吓他们,我就没空闲跑出来做这么多事了。”
“因为我练得比你们快。”
金还来笑:“想要面具?”
金还来淡淡道:“若脸皮不厚些,我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邱灵灵认真地摇头:“不是,你教会我,将来我就可以救你了。”
“不必了,”见他又要动手,江小湖慌,“你猜得对,是那样。”
金还来想也不想:“你的内力不及我,但剑法的确高明,难说。”
江小湖道:“先交解药,我绝不食言。”
他不愿多说,金还来也没有八卦的习惯,懒得再理会:“你这几年装神弄鬼,那些人都被吓走了?”
众人一致点头:“也好。”
房间里没有声音。
江小湖摸摸脸,自言自语:“最好像我这么英俊,而且我要两张,既是送给名满天下的天水城主,理当要美男子才配得上。”
一个穿着白衫子的、十四五岁的漂亮小姑娘,长长的刘海盖住眉毛,露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头发用红绳简单地束起,根本不像普通女孩子,装扮古怪且透着灵气,此刻她正仰脸抚摩树干,神情感慨,旁边哑仆略略弯着腰,两只手比划着什么,神态恭敬。
哑仆笑着比了两个指头。
众人黑线。
金还来微愣:“聚水剑在你手上,你不就是水风轻?”
厅上,几位护法郁闷不已。
不过同时,他也为这个发现而暗喜,小教主虽狠,长得倒挺漂亮……
邱灵灵撇撇嘴,不再说话,娇小的身子在他怀里缩成一团。
江小湖冷笑:“金教主果然卑鄙。”
金还来问:“要什么样的面具?”
金园,邱灵灵站在一棵古老的梧桐树下,摸摸树干:“这棵梧桐真大!”
“天水城其实不是我建的。”
江小湖低声说了句话。
金还来发笑:“原来你知道啊。”
金还来摇头,拍拍他的肩膀:“没办法,倒霉你也要认了,这毒的解药本座暂时还没想出来,不过两个时辰后它自会解开,忍忍就好。”
“早知道那毒两个时辰自解,你就可以杀我了,”金还来打断他,敲敲额头,“对了,本教主昨日回去后才突然想起来,解药虽然没有,但你若是泡在水里的话,或者没那么痒。”
江小湖道:“我也经常赖帐。”
江小湖冷哼一声,收剑回鞘:“痒了我两个时辰,早知道……”
金还来叹气:“这就对了,我也怕说出解药后你会赖帐,但这毒最好早些解,过了两个时辰,本教主也无力回天,你可以坐下来慢慢考虑。”
眼见天亮,金还来也等不得:“好,但你不怕解穴之后我会反悔?”
江小湖笑而不语。
金还来瞥他一眼:“千手教的人是不信鬼神的。”
江小湖火:“你耍诈!”
金还来想也不想:“当然是像本座这样。”
落在金园门外,天刚蒙蒙亮,金还来拂了拂衣裳,大步走进门,守护金园的秘密暗卫素来由教主直接控制,都是认得他的,倒也用不着出示令牌。
“监视你的人不少,你怎么溜出来的?”
金还来抱胸,挑眉:“想不到聚水剑在你手上,没用的江小湖竟与天水城主有关,这消息若传出去……”
半日,他鼻子里哼了声:“我这么厉害用你救?睡觉!”
说完头也不回,跃下房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