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廿年之约
翌日，巳时，观星阁演武场。
“之寒，这场奕剑，我期待了二十年了。多少次，我都幻想着与你交战的场面，从之寒与剑歌，到秦国将军与剑灵山道童，直到今日，沈队长与李夫子。”
“我知道，你受了很重的伤，但我不想留手。我也希望你别压制境界，全力与我一战，赴这场廿年之约。”
得知今天上午沈队长将与李夫子奕剑，所有学生都激动不已。由于奕剑，上午的剑气狩猎训练再次搁浅。学生们早早地来到演武场，寻找着最佳的观战位置。
此时此刻，观星阁上下，三十六名预备队员以及公孙队长、苏星等人全都来到了演武场。至于姜阁主则是忙于处理着总番队的事务，分身乏术，还有张衡队长则是沉迷于“裂鬼”阵法的研究，将其他事情全部抛之脑后。
深秋的天气好得出奇，又是一日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天空蓝得像是刚刚清洗过，纯净无瑕，让人忍不住盯着出神。
“我也正有此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均将身形站得挺拔如松，感受到对面身上的气息不断攀升，在逼近最高点之时，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断瀑剑！”“寒霜剑！”两人不约不同地喊出。
“叮——”几乎同一时间，两把本源剑被凭空唤出，继而两人分别握住剑柄。
“剑歌，上了。”“之寒，上了。”
随后两人身形启动，只是眨眼间，两柄剑刃已经交锋，迸出火星。两个人隔着剑刃，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对剑角力只持续了三个呼吸，就同时斜斩而下，两人也借力撤开身形，拉开距离。
众人都心知肚明，第一回合，只是简单试探，双方也难分高下。
接着，沈队长就紧握寒霜剑，将其竖直于胸前；而李夫子同样紧握断瀑剑，不同的是他使出惯用的斜斩式。与此同时，两人的头顶分别亮起八道和七道剑影，对应着彼此剑域中的剑气储量。
霎时间，狂风大作，剑气四起。
随后，双方就开始剑气对拼。李夫子率先发起进攻，正如开场所言，他没有丝毫留手。起手的瞬间就发出成千上百道剑气攻向对方。漫天的剑气如同巨浪一般，席卷而来。
沈队长毫无表情，随之发出千百道剑气与之相对。气力相当，李夫子的每一道剑气都被恰到好处地逐一抵消。
李夫子丝毫没有气馁，嘴角反而开始上扬，就是这种感觉，肆无忌惮地挥洒剑气，酣畅淋漓地奕剑战斗。
他的战意再次攀升！
再次斩出千道剑气，不够！
再斩，又千道，还是不够！
再斩，又千道。
整整三千道剑气踏空而来，剑锋直指沈队长，依然不够！
三千道剑气向前飞驰而去，在飞行过程中，剑气竟膨胀变大，然后全部分裂开来，一分为三。只是几个呼吸之间，沈队长面对的已是近万道剑气！
观战众人此刻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说是几个呼吸，但事实上，众人已经忘记了呼吸。只是看着这磅礴的剑气，众人就能感受到那山倾海倒的压迫感。
公孙队长也是忍不住地点评道：“师兄这剑气造诣真是完美地继承了掌门真人的衣钵啊。”
“剑歌，看来你修的万剑诀已然大成。”而面对这万道剑气，沈队长的表情依然没有出现任何慌乱，反而闲适地夸道。
说完，他便举起寒霜剑，在空中“慢悠悠”地写出一个“卍”字。看起来他的动作好像慢动作一般悠闲自然，闲庭信步。但观者只觉得好像跳过了时间一般，上一刻才看到他抬起剑，下一瞬空中就已经出现完整的白色“卍”字。
“真正的万剑诀，不该拘泥于剑招剑术本身。凝心聚意，随心出剑，一剑亦是万剑。”
“剑歌，这是第一课。”
话音落尽，“卍”字开始转动，开始变大，越转越快，越变越大。顷刻间，已经大到与前方的万道剑气分庭抗礼。再之后，就是“卍剑”将“万剑”的倾压，覆盖，吞没，碾没殆尽。
相比于刚才面对万道剑气压迫时的忘记呼吸，这一刻，众人是震撼地无法呼吸。仅一招，高下立判。或许正如沈队长所言，这纯粹是一场授课，而夫子，姓沈。
苏星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作为李夫子的入室弟子，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师父有多勤勉。他不仅只是严格要求自己的弟子和学生，更是加倍严格地要求自己。无论风霜雨雪，寒冬酷暑，每日卯时，师父都会准时出现在断剑崖修行剑术。他总是告诫自己，“勤能补拙”。难道勤奋在天赋面前，真的不堪一击嘛？
同样震惊的还有李夫子自己，二十载修行，他可以说是闻鸡起舞，孜孜不倦。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与那个男人的重逢，自己能够证明自己。向师父，向他，向自己。
但现实是，这一刻在他面前，自己一如当年那个矮他半头的道童，可明明那时候他只是个从未经过修行的入世人。却因师父的一句“他的天赋远胜于你”，因为那一日寒霜漫天的“三日破境”，埋下了二十年的心结。
他面如死灰，沉寂得可怕。
第二回合，完败。
“剑歌，要认输了吗？要放弃了吗？要止步于此了吗？”面对颓唐的李夫子，沈队长戏谑地嘲讽道。
但他并未收剑，因为他知道，这些问句的回答一定都是否定的。因为名字里就有“剑”的男人，剑道岂会如此不堪一击？
听到沈队长的嘲讽，李夫子突然笑了，由衷地笑了，毫无掩饰，毫无保留，轻松释然地笑了。
这样的剧情都在意料之中，不是吗？如果光靠勤奋就能被超越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值得自己憧憬二十年，嫉妒二十年，追逐二十年？
之寒，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羡慕你啊，生来就带有我遥不可及的天赋。师父他老人家不管我多么勤勉修行，不懈奋斗，也始终没有一句赞扬，却在见你的第一面，就不吝对你的溢美之词。甚至仅三日，你就突破了我努力十年才达到的境界，我真的嫉妒得要死！
师父常说，修道之人，修道应该先修心，修剑更应该修心，所以我只能将这样的“小人之心”尽可能地潜藏在心底。化悲愤为力量，加倍地努力，加倍地修行，试图以这样的方式麻痹自己。
没想到时至今日，却还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但也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嫉妒不过是人之常情，失败也并不会让人无地自容。
失败，不过才是开始啊！
只有如此盛大的溃败，才对得起这廿年之约。
“之寒，我当然不会。”
“还记得你第一次在断剑崖看我练剑的时候吗？这二十年来，我可不是只会学会了挥洒剑气。”
“接下来，请感受断剑崖二十年来的瀑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