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明根志背
忧伤静谧的黑暗中,所有的悲伤都不能互通。你行走在这蓝夜之城中,只能听见轻微的电流噼啪声。
一摞摞的笔记本摆在你的书桌上,一道道笔痕落在白纸上,你从故乡的床上坐起,在清晨与不眠的恍惚之间,径直地拿起笔。
童师技不专,处处显辛悲,
母疑多误身,弯道行远途,
劝早归仕务,安稳度余生,
吾志不在此,但明根需固,
如是母夙愿,孝乃力先行。
揉作一团的纸,被投掷到一个号称是“家”的圆形监狱里,它的圆心上是挂着百叶窗的中心塔,塔中的监视厅让牢房中的囚犯在想象中永远地被监视着。
就在自我监视牢房中的她,每天都把自己钉在一把红褐色的木质椅子上,学习着枯燥的公务知识,任凭着所有的知识路过她,却不进入她。
她的生机开始一天天地凋敝,每天如同攀爬一座砂石滚落的高山一般,被滚石无情地碾压。
阳光般的母亲不再哺育她,她已感受不到季节的变化,失去了与地下沟通的能力,更不会通过气味、根系与真菌群进行交流了,她几乎是又聋又哑,正在迅速的变成腐臭堆叠的肉体,成为秃鹫的猎物。
“这怎么用心准备的还不如随便考的呢我还不如不准备了。”
她脑中丰富的知识,书写了她过度的绝望,在求知的魅惑与对自己无知的遗恨中,她看着那糟糕的考试成绩,百感交集着。
母亲安慰她道: “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距离你到35岁还有好些年呢”
她一想到,自己还将独自消磨在这9年的困顿里,就祈祷自己赶快凋零。
终于在春天,她又再次等来了那阵破败的春风,寂寞无助的惆怅上下翻飞掉落,她终于可以好好地休眠一段时间了,从那被皮鞭驱赶的精疲力竭中脱离出来。
在充满银杏叶黄酮苷的睡梦中,她的精神脱离了身体,看到一张松软的左脸皮被一些树杈般的拐杖摇摇欲坠地支撑着。
一个被蚂蚁啃食的肥硕舌头被痛苦地夹在金黄色的软榻怀表之中,呈现出淤血的颜色,旁边破裂的心脏如同蛆虫一般在奋力起伏追逐着一个锐利狭长的影子。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姥姥与姥爷从白光中向她走来,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再次讲起了她找工作的事宜。
“公务员这个不一定啥时候能考上呢还不如先找个好工作,找个有五险一金的,稳定点的,一边赚钱还能一边积累点社会经验。”姥姥说道。
“对,你听你姥的,你姥说的没错。”姥爷紧跟着附和道。
母亲也借着这个话题,紧跟着附和着:“不管怎样考公务员还是必须要走的一条道路。”她还说我的梦想都是空想,不要太执着。
她们都说,她们走过很多的路,现在给我指出的就是最好的一条路。
那个巨大的透明玻璃盒子中,可以被外面的母亲、姥姥、姥爷清晰的看见,而内里则是一片不见它者,伴随着空间隔绝的幽暗。
潮湿的苔丝交错滋生成地衣,夺取着氧气,陈腐苦涩的尖枝刺向她肉感的躯体,滴落的细小的酸液滴,腐蚀着长长的呼吸管,群团褐色的蝇蝶微风中摇曳着爱的游戏,旁观溺水中的老鼠最后欣赏着这绝望的美丽。
她们共同拥簇着我走向了黑暗的洞口,野兽的温热气息喷射在我的后脖颈上,惊吓地排空了肺里的空气,焦躁与不安倒灌而入。
晦暗背景中紧缩的躯体忽地被激起,猩红色涌进空洞的双眼,上一秒衰老肿胀的脸上写满无尽的失落,下一秒脸部开始扭曲的痉挛,快门般地解剖头颅。
她的脸上蠕动着一条条绚丽的蛆虫,把整张脸都给覆盖,它们交织缠绕着,阴森的牙齿崩离了口腔,以斗牛般的能量,径直地穿透母亲的心脏,分崩离析的解构感徘徊在四个人的身边,残忍且华丽。
“你就不该生下我,你需要的只是如同傀儡般的女儿,你根本就没有问过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你才是那个最执着的人。”我用手指着对面的母亲,一颗野蛮苦涩的心朝她愤怒地嚎叫着。
冷峻的报复喷薄而出,我用一铲疼痛掩埋另一铲疼痛,用一场伤害拯救另一场伤害。
恐怖与残忍带来了一股强有力的通透感,心里盘旋的郁结忽地消散,和我的左脸一样,我们都迎来了一种诡异到底的“平静”。
一场有三个观众的演出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