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死亡就在我的旁边
临近高考的那段时间中,我像一个带着两个轱辘的巨大玻璃窗,虽行走在璀璨的阳光下,但上面的串串弹孔破碎的令人眩晕着。
让我一度感觉学校里除了我屁股下面的这把椅子之外,剩下的五十多把椅子一致朝里,围成了一个球体,他们像是开会商讨着什么一般,将我隔绝在他们之外。
从来没有人曾告诉过我学习的意义,日复一日的重复令人生厌。
我疲惫地回到了家,又一次的在意念之中用感官追逐那逃逸的身形,能被握着的只有印在心上的苦果。
那道暗河在夜深人静时溶蚀雕塑着坚硬冰冷的肉欲撕扯,金色的光芒自穹顶散下,化为无数黄金雨滴倾泻而下,张开翅膀的天使手持一把利箭,即将要刺穿那仰头微阖蜷缩陶醉般得痛苦与欢愉。
我开始学会用韩剧来释放我那四处碰壁的压力,当母亲下班回到家,看到我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一动不动时,便说了句:“回来了,马上快高考了,得抓紧时间了,不要再看韩剧了。”
“知道了,我累了放松下。”
母亲弯下腰,摸了下机箱,“你都放松了好几个小时了吧,老师留的卷子做完没”
我按下了暂停键,不耐烦地回道: “知道了,知道了,别磨叽了。”
“你这孩子我一说你,你就呛呛?”
“呵,你不也就那样,不是你用剪刀扎我的时候了。”
我看着母亲吞下了怒火,沉默地退让了。
可是那道扶摇直上得焦虑,还是把房间中的天花板汇成了血红色的苍穹。
那个密不透风得沉重音阶在身体里徘徊,女孩坐在单人床上,像是巨大画幅中被裁下的一角,眼里全是彷徨,迷茫的找不到任何的方向。
无助的头顶垂向裂缝的地板,黑暗中只有心脏处的一点羸弱得微红颤颤地闪着光,背后的影子化作了一团恶心的黑暗,黏腻的附在她的后背上,与她一同奔赴无望的未来。
高考查分的那一天还是到来了,我沉默地看着荧蓝屏幕上不达标的数字,先是一阵失望,而后是想着百般的措辞。
我该如何地告诉母亲,告诉姥姥,告诉姥爷,我坐在电脑前沉思着,突然听见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我望向门口,心里思量着要不要先告诉母亲,出乎意料的,比我先开口的是母亲。
她先是瞥了我一眼,然后命令地说: “赶紧收拾,穿衣服,跟我去医院。”然后就钻进了她的房间。
我跟着也进了她的房间,看着母亲蹲在电视柜前翻着什么,我迟疑地反问: “去医院干什么 ”
母亲没有看我,依旧不停地翻着什么,她似乎有些不耐烦,也似乎很是急切地说: “你姥姥在医院抢救呢,带你去看最后一眼。”这时我才转身匆忙地穿起了衣服,什么也没说地跟着母亲走了。
我被母亲跌跌撞撞地拉进了医院,低沉的世界,正从姥爷的嘴边流出。
姥爷说:“你姥姥可能不行了。”
那根鱼刺忽地又跑到了我的嗓子眼儿,我咽了口唾沫,什么也没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我和姥爷坐在医院走廊的阶梯上,死亡的阴影,在这里覆盖着,而后又越过我们,变成一把利剑悬置于母亲的头顶之上。
我们等待着,等待着那个比死亡本身更让人难以忍受的等待。
最终,我一个人还是被出租车先送回了家,未来的时间在今晚降临。
我躺在一片漆黑的床上,上面是天堂,下面是地狱,左边是此在,右边是远方,而死亡就在我的旁边。
我打开棺材,看着里面躺着的死人,像冰箱里冻排骨一样得坚硬,她布着白霜的前额朝前突着,两边塌陷下去的鬓角变成了蚂蚁的黑洞,无数只蚂蚁争先恐后地从洞中爬出,寒颤地啃食着那双死气沉沉得凸起的眼睛。
我有点睡不着,我把死亡的那座棺材拉到更旁边以帮助我入眠。
我看到了那道轮回的门,生命的悸动,重新回到了大地的平静当中,仿佛越靠近死亡,就越能获得新生。
土地下埋藏的尸体,今年它开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