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饥饿艺术家
母亲开饭店的时候,她站在饭店的大堂中央,犹如一颗璀璨的明星,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作为老板娘,母亲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掌控力和领导力,让整个饭店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看着母亲忙碌而自信的身影,我心中涌起一股由衷的自豪感和喜悦之情。
她用自己的努力,打造了这个热闹的小饭店,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每一个顾客都对母亲的热情款待赞不绝口,而她则以微笑回应,让人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
在这个小小的饭店里,母亲就是绝对的核心。她不仅精通厨艺,还能够巧妙地管理员工,让每个人都发挥出最大的潜力。
她的决策果断明智,让饭店的运营井井有条。我暗自庆幸有这样一位出色的母亲,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的骄傲。
我知道,母亲背后付出了无数的汗水和努力。她日夜操劳,不辞辛苦,只为了让饭店蒸蒸日上。她的坚持和毅力让我深受鼓舞,激励着我也要像她一样勇往直前,追求自己的梦想。
然而,不管人与事的分离与聚合,这份权力却从饭店依旧延续到了我和她的家中,母亲从口中架设起了属于她的权威,在唇齿之间进行着她的专治。那个曾经远离我的母亲归来后为我付出了全部,却也绑架了我大半的人生。
她的统治,就如她做菜喜欢放盐一样,把我的百味吊出,而其本身隐而不见。
那些食进胃中的咸味也不再平铺直述,似有光影明暗递变。而我所能做的也只是每天双手接过她的旨意。
厨房是母亲的无上宫殿,
烹饪是母亲的至高特权,
三餐是母亲的朝日律令,
土豆炖豆角是今天的旨意。
折半嫩绿的豆角,撕去条条白色的忤逆,
清水淘洗土豆表皮泥泞的敌意,
再削去坑洼的深棕色的恨意,
锋利的刀口,切塑完满的金黄色的人生,
煸炒猪肉抽出伪装的油腻。
冰糖老抽渗出辛劳的棕红色的回忆,
用火力的纠缠逼出恩情的滋意。
醇厚的酱香肆意闯进鼻腔,
母亲用爱意把这诱饵送入我的口中,
激活舌尖味蕾的颤栗,
顺着软弱的喉管,扎入胃中,勾住胃壁。
每当反抗的革命势起,
绞痛便作起,
迫使记忆的泛起,
蚕食被统治者的反击。
那时,只要我忤逆她,她就用她惯用的三件治理法宝来制服我:断饭、断钱、断洗衣,而我作为一个手无寸铁的臣民,也总是会屈服。
也是那时,每当我看见别人家院子里用铁链子拴着的狗时,我总会驻足看它们一会儿。
看它们那干瘪的肚皮,看它们那双肿胀的眼睛中写满了凶猛,但却沉默地不发出一声犬吠,当人们路过时只听见拴在水泥柱上的链条在摇晃之间,发出有节奏的叮铃声。
而它一旦看见主人端着饭盆的时候,便摇着尾巴,谄媚地笑着,尽情地吃着。
那时的我认为,我和狗没有任何的区别,唯一的区别也只是我会说话,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低头喊一声:“妈,我饿了。”
我知道:人没有能力时,只能低头做一条被拴着得谄媚的狗。
而这只狗永远都在乞讨般地等待着一个不同凡响的主人,她必须具备一种表演的能力,让她可以在笼子中被囚禁,可以无声而又静止地渐弱。她要让无为灌入她的身体,她也必须要学会冷漠。
她要沉默地轻蔑,她要轻轻地嘲讽,她要温情的怜悯,最后她还要暴烈的同情,她终于成为了一个闻名世界的饥饿艺术家,解放了这条谄媚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