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蓝色牛仔服的战斗

    就像我妈开家长会说的那样，在家里的我与学校确实不一样。

    我听的话远远多于我讲的话，我总是默默地听着姥姥与姥爷的交谈，有时候他俩以为我睡着了，但其实我只是装作假寐着，耳朵却像蜘蛛网一样努力地向声音的交谈处扩张着。

    除了姥爷，我听到姥姥有时候也会说，妈妈犯病的时候精神不好，说自打她离完婚就开始学会了抽烟，精神开始有了问题，她俩猜测估计是离婚受了刺激。

    我刚开始都不相信，直到一次关于牛仔服的战斗，让我开始相信妈妈的精神确实有时候好像不怎么好。

    我从胸腔处拉出一个名字为:＜＜蓝色牛仔服的战斗＞＞的抽屉，无数闪着亮黄色光斑的粒子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

    我看见一头利落短发的我，穿着一套蓝色的牛仔服，那是妈妈买给我的，我喜欢得每天穿着它去上学。

    那时我正穿着它蹲在家门口的灰色石台上和小伙伴们高兴地玩着打卡，沉浸在他输我赢得喜悦当中。

    泛着白光的铁皮大门，被锈色的挂钩拴在外墙上，全部地敞开着。

    我感觉身体左侧的细胞在剧烈地晃动，身体的汗毛在微风中站立舞动着，便转头看向家里漆黑的长廊上，不见面孔的妈妈两手捏着粉色裙子，如同僵尸一样一步向左，一步向右地缓步向我走来，一只脚踏在门内，一只脚踩在门外，停在我的身后。

    我抬头看见母亲干瘪的下巴，扁平的嘴巴在我头顶上方低头温哑地说道:“妈妈给你买了一条新裙子，你把你身上的这套蓝色牛仔服换下来吧，我看看合身不”

    我说:“我只喜欢这套蓝色的牛仔服，我不喜欢裙子。”

    地上圆形的卡片变成了一面镜子，我看见妈妈的两只眼睛霎时变成了两把闪着白光的匕首，吓得我的小伙伴们飞蹿地爬走了。

    我妈扯着我的后衣领非得要让我回屋脱下来换裙子，巨大的后拽力拖拽着我坐在漆黑的走廊中滑动着。

    我终于扒到了厨房门缝中的希望，突然向前使劲儿挣脱了衣领的束缚，循着光明的方向求救般地跑出了家门。

    我妈在后面紧紧地追着我，我张着嘴大口地呼吸着，鼻子前浮起了败叶在酸涩的雨水中烹煮的味道。

    她在土道上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一块砖头继续追着我跑，我慌乱得，盲目得，被推入了巷子尽头的黑暗之中，橘红色的砖头向我的脸砸来。

    暗影下我黑色的瞳孔开始变得波纹般扭曲，世界霎时被染成了粉色，耀眼的白色镜子中的我，额头上出现了蓝色的划痕。

    我看着自己张着嘴巴惊恐地摸着那从脸上垂向地面的蓝色血液，渐渐地蓝色的牛仔服覆盖住粉色的视野，镜子中出现了蓝色的天空与蓝色的肌肤，黑色的砖头上滴下了蓝色的血，侵染了黄褐色的土壤。

    我的心中响起了俄瑞斯忒斯之曲，看见复仇女神的降临，她将一串串音符幻化成有三个人头鸟身的怪物，旋转着围绕在我的身边。

    我忽地醒来，凝视蓝色的虚空，看见蓝色的坚持咬着嘴唇狠烈地拒绝着，除此之外姥姥、姥爷的呼喊我不曾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