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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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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特里克才从剧痛之中清醒过来, 他咬着牙,眼睛泛起猩红的血丝:“桃瑞丝!”
    “哎呀呀,我听到了哦, 小少爷。”桃瑞丝贴着爱人的肩膀, 懒洋洋地道, “您有何指点呢?”
    帕特里克几乎失去理智,他将侍从手中的剑劈手夺来,冲上前用完好的那只手攥紧细剑,指着桃瑞丝的喉咙愤怒咆哮, 就在这个时候,被提前通知过了的商会管理员带着护卫围了过来, 其中的负责人一挑眉毛, 护卫们便一拥而上,将两边分开安全的距离。
    帕特里克的剑也被推搡着取了下来, 贵族青年指着金发少女咒骂了几句,随后又将目标转向那个卑劣下贱的贫民——他看向盲眼的高大男人, 被夺走心头所好的嫉妒再次涌起。帕特里克不管不顾地大声要求,让负责人也掰碎对方的一只手臂。
    而凯奥斯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他的手贴着阿诺因的后颈,掌心贴在对方温暖而细腻的肌肤上, 像是早已习惯了的舒适举动。
    阿诺因也没有因为致命部位被他人掌控着而敏感畏惧, 他下意识地觉得骑士先生不会伤害他。小怪物虽然精通贵族礼仪和圣廷的规则, 但此刻并不是表现的时候。
    场面混乱一片, 商会的负责人已经开始不耐烦。负责人是梅小姐提前叫过来的,他只想尽快平息这件事。在连哄带骗的承诺安慰之下, 负责人终于将这个贵族少爷劝走——准确来说, 是让新月家族的侍从把帕特里克带走了, 青年被带走前还在大放厥词要卸了凯奥斯的手脚。
    从极度的喧哗过渡到宁静,只需要一个人的消失。负责人伸手抻了抻黑色正装,转向梅小姐:“您——”
    红发女郎抬手抵住了唇,示意他不要再说。
    负责人当即闭口,转而道:“好的小姐,那我就先告辞了。”
    梅小姐点了点头,那位穿着正装的成熟负责人便转过了身,向在场的几位一一致意,连看起来身份平凡的凯奥斯与阿诺因都没有落下。他带着护卫离开了此处,似乎是去准备善后之事了。
    到了此时,桃瑞丝才憋不住嘴边的笑意,靠着梅小姐笑得前仰后合,她毫无形象地笑了半天,才伸手弹了阿诺因一个脑瓜崩儿:“小阿诺,我就说你应该打扮漂亮点,不然就这幅宝珠蒙尘的样子,有很多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想要强行占有你呢。”
    在她碰到阿诺因额头时,一直没有动静的骑士先生忽然低下了头,很是介意地伸手覆盖住了阿诺因被弹红的额角,一副“谁都不许碰他”的做派。
    桃瑞丝当然没有用力,但阿诺因的敏感也是实打实的。他倒是没太吃痛,但额头还是红了一片,浑身上下都泛着一股好欺负的气息。他不好意思地把凯的手掌拉了下来,跟桃瑞丝道:“今天真是麻烦你和梅小姐了。”
    “哪有,这对于我最爱的梅来说,都是小事情。”桃瑞丝很不要脸地代替爱人回应,她仰起头,跟高挑的伴侣索取了一个轻轻的吻,得意地道,“这段路有我们在呢,小阿诺尽管跟亲爱的哥~哥~发展感……哎呀!”
    胡言乱语胡作非为的金发狐狸小姐被爱人敲了一下头,可怜巴巴地捂住了脑瓜壳,也就没再开对面两人的玩笑了。但桃瑞丝护送着阿诺因一路回去的时候,还是贼心不死地悄悄拉扯了他一下,把一本薄薄地册子塞进了他的手里。
    阿诺因不明所以地接过,还以为是什么隐秘的巫术公式书,他满怀期待地回到了1917,关上门压在枕头底下,在合适的夜晚从床上爬起来,背着凯奥斯打开那本小册子,赫然见到一排熟悉的奥兰语——
    《情/欲之网》
    阿诺因:“……?”
    这是……什么意思?
    巫术的名称为什么要用奥兰语书写?这个巫术的名字也太……太……
    阿诺因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味道,常识略微缺失的小怪物形容不出来这种怪异的感觉。性知识一片空白的少年翻开小册子,从教廷里学会的,用来阅读纯洁圣典的识字能力,竟要在这样一个波涛阵阵、灯火昏暗的夜晚,用来认识关于两个人之间的暧昧文字。
    每一段优美的辞藻编织,都如同书名一样,是一段绮丽的罗网。就像是每一个被书籍启蒙某方面知识的孩子一样,阿诺因隐隐感觉到面红耳热,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像是纯白无瑕的干净清水被滴入了一滴粉色的液体,让他整个人都热乎乎地、难以呼吸起来。
    看到一半,阿诺因已经确定这是教廷的**。他把小册子合起来,急需要海风吹一吹,让脑子清醒过来。但此刻是1917的狭窄小房间,没有海风也不能开窗,那会惊醒睡眠的凯。
    阿诺因简直比偷偷看巫术公式还要紧张,他像是捧着会烫手的糖果,不愿意扔掉,也不知道如何藏匿才好。小怪物的脑袋都被粉红泡泡充满了,情不自禁地开始幻想书中描绘的白皙优美的手臂、娇艳欲滴的红唇……但这些幻想只持续了一瞬间,他随后下意识想起的,竟然是凯奥斯握着锈剑、剑上血迹蔓延的那只手。
    太糟糕了,阿诺因,你怎么能这么想,你不久之前才向骑士先生保证——自己绝无龌龊的心思。可脑海里怎么全都是……
    阿诺因自己控制了半天,愁得头发都揉乱了,就在他矛盾不已、惭愧自责之时,有一道熟悉的触感环住腰侧,宽阔胸膛贴上脊背,大狮子金色的碎发乱糟糟地蹭着他的肩膀。
    凯奥斯沉沉地道:“有什么事明天再看。”
    阿诺因先是一愣,随后便如同被捏住尾巴根的猫。他明明知道凯是个盲人,必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强烈的心虚感还是淹没了他,少年语无伦次地道:“我、我看看航程规划,明天会停靠港湾补给,你有没有想要的?那个……我们还有钱……”
    邪神没说话,邪神不想动。祂想抱着珍藏品睡觉,主思维需要足够的睡眠来维持形态。
    脚底下的阴影里,小触手冒泡泡似的出来偷窥。而骑士凯奥斯也就真的没有动,他只是收紧了一下手臂,把鲜活的少年躯体往自己的方向缠紧。每当这个时候,祂就会升起用所有的“肢体”拥抱对方、“舔舐”对方的**……
    但不可以,阿诺现在还太脆弱了。
    阿诺因对凯奥斯的想法毫不知情,他窘迫地把手里的小册子掖起来,放在巫术书籍的底下,然后转而顺从乖巧地跟骑士先生回去睡觉。他已经习惯性地依靠着对方、蜷缩在凯奥斯的怀里,但今夜似乎格外不同。
    阿诺因从没觉得对方的体温有这么明显过。
    小怪物捂住了脸,闷头扎进对方怀里,身体僵硬得一动不动,甚至紧张地连小尖牙都冒出来了。他舔了舔被移植的毒牙,自我催眠地想着——阿诺因,你可清醒一点吧,你这么想是会被教廷绑上火刑架烧死的!
    他将一件很重要的事忘记了……事实上,成为巫师也会被教廷烧死,那么多加一条喜欢他的罪状,似乎也没有关系。
    ————
    于是第二天,在永恒号靠着港湾进行补给的当天早上,桃瑞丝幸灾乐祸地第三次戳了戳下船采购的阿诺因,一副损友模样地偷偷问道:“你这黑眼圈怎么回事啊,昨夜没睡?凯奥斯不会这么——”
    阿诺因的黑发混乱地绑起来,桃瑞丝友情提供的精致礼服不太规整地穿在身上,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和脖颈线条。他没什么精神,宝石红的眼眸一直垂着,又丧又低气压,有一种格外困倦可怜的气质:“你这个人真是……”
    他没学过骂人,也就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恰当形容对方了,憋了半天都没憋出来,只能道:“……真是很恶劣。”
    金发少女捧腹大笑,她从没找到这么有意思的乐子,关系很好似的挎着阿诺因的手臂:“好啦好啦,我给你赔罪,今天你买的东西我来结账。”
    她仗着自己有梅小姐这样一个爱人,狂得尾巴都要翘上天,欣赏的目光在阿诺因身上转了一圈儿:“这样才像话嘛,在这个世界上的俗人眼里,只有金钱和力量才是最让人尊敬的。我亲爱的小红宝石,美丽的花朵送给你,我们——”
    还没等她说完这句话变出玫瑰花,少女的清脆声音便戛然而止。阿诺因疑惑地抬眸,见桃瑞丝呆呆地看着远处,他跟随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见到永恒号停靠的、不远处的海面上,掀起一条巨大无比的尾。
    巨尾“噗通”一声砸入海面。
    浪头滔天,剧烈的尖啸声拔地而起,震耳欲聋。周围的人群呆滞当场,随后爆发出混乱的尖叫!
    一片嘈杂之中,缓慢回过神的阿诺因听到身旁的少女抽了一口冷气,低低地出声。
    “……亚龙海怪……”
    阿诺因抿了抿唇,认为这是凯奥斯先生习惯于保护他人的“牺牲习惯”。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让戴上好人滤镜的青涩少年心心念念、感动不已,他第三百一十六次感叹:我前半辈子的坏运气,都是为了一点一滴积攒幸运拿来遇到温柔善良的这个人。
    他当然不知道昨天晚上激烈争吵的触手们,也不知道那些吵架拌嘴各执己见差点要打起来的“凯奥斯”们。
    复苏是一个有过程的、漫长的事情。祂的意念一点点复苏,一点点浮现,千丝万缕地带着神性的念头,或是充满牺牲、或是满身罪恶,在意念的海洋之中沉沉浮浮。祂本身就是流动态的邪神,只要是没有获得大量信仰的邪神,都是这种不够稳固的流动态,因此,会发生什么,祂也无法全然准确控制。
    阿诺因此时见到的“骑士先生”,只不过是祂千千万万的念头中的漂浮着的、暂且可以归类为人性之类的东西,他附着于这样一具躯壳复苏,自然就会受到躯壳的限制,让骑士凯奥斯成为主思维,其余的部分都临时妥协,服从于他。
    他们是会失控的大怪物,和会失控的小怪物。
    头发被压弯了、不服气地翘了一点边儿,大狮子怀里软乎乎的小毛线团儿悄悄地撑起身,轻手轻脚地想要挪出对方的臂膀。就在阿诺因快要蹭出去的时候,忽地被一只手拎住后领,握得极稳。
    阿诺因怀疑对方再用力些就可以捏断他的后颈,他实在太像一只被束缚住行动的小猫,差一点点距离就能咕噜一声跌到床下——然后被大狮子一把薅住。
    “我吵醒您了。”他无奈地道,“您睡得真轻。”
    凯奥斯无声地笑,连阴影里的小触手都笑得裂出了十几排上千颗闪亮的獠牙——没有比祂睡得更沉的生物了,几千年,几万年,至今。
    骑士把小猫拎回床上,抬手撸了一把少年头上乌黑的发丝。
    “我会出去打猎。”男人道,“你留在家里。”
    阿诺因乖乖点头。这句话他听了好几天了。
    “书可以随便看。”凯奥斯像是怕他不记得似的强调了一遍,“东西可以随便翻。”
    “我知道了。”阿诺因持续心虚中,“除了书之外,我不会翻您的私人物品的。”
    “你可以。”骑士纠正。
    “我……”阿诺因本来还想跟他讲“这是尊重”的话题,但看了看对方蒙着双眼的破旧绷带、坚硬冰冷一生苦行的血色盔甲,就放弃了跟一位执着的赎罪骑士谈论这种观念话题,示弱败退,“好的。”
    凯奥斯继续道:“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我已经很麻烦您了,我根本就没有实际帮到您,怎么能……”
    “跟我说。”骑士不厌其烦、字句淡漠。
    这位先生就是这样,很难改变他的思想观念,说也说不通,总是独/裁专断的进行关怀。
    “好的。”阿诺因躺平不再挣扎。
    这个难以改变想法的执着骑士终于满意,他是很想看到阿诺学习巫术的,那些漂亮的光因子、漂亮的“灵”围绕在少年的身边,以更高级、更超越人这个范畴的视野范围来看,真是一件美丽而享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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