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废的贪心
河边路窄,黄钰开得小心翼翼,紧赶慢赶,两人终于在七点成功抵达“棠落”所在小区。
通过询问得知餐厅在小区最尽头的一栋楼里,二人按照指示在小区的第一个路口右转后,一直沿着大路前进,小区绿化十分不错,颇有曲径通幽之意,大概绕了半个小区,眼前便出现了一处精致小院。
看到花团簇簇的小院,陈菘蓝和黄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艳。
整栋楼大约十几层楼高,餐厅位于1楼,是个自带花园的独立小院。
院子面积不大,篆体的木制招牌悬挂于院门一侧,院内外花团锦簇,光是那爬满了整个篱笆的龙沙宝石,簇簇的白粉色花朵已足够惊艳时光。
之所以知道是龙沙宝石,是有一段时间想要装饰小窝的楼顶花园,认真研究过一阵子爬藤植物,可惜她是严重拖延症患者,时至今日,楼顶花园只是没有花的楼顶而已。
眼下龙沙宝石的花瓣外白内粉,在灯带的照耀下,花瓣的颜色更加温润饱满,犹如面带红晕的娇羞少女,煞是好看。
陈菘蓝心里暗暗决定不犯懒的时候也种一株在楼顶花园试试。
二人推门而入。
“棠落”的面积不大,像是三居改建出来的样子,室内装修亦是非常考究。先不说屋内桌椅陈设,光是墙面上的壁画便足够惊艳。
壁画的上半部分是盛开的西府海棠,这株海棠倒挂与墙顶之上,有一节粗壮的躯干却无根系,躯干下便是大片的淡粉色的花朵,然后来是缓缓飘落的花瓣,再往下看则是圈圈涟漪,一尾浮出水面张着嘴作势来接花瓣的红鲤,画的上半部分没有根的花在努力的盛开,下半部分的红鲤吞花则是迎接美好,生动又有趣。
而在海棠与红鲤之间还题着一首关于海棠的诗——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乍看有些文不对题,实则有落花的诗意,有坚韧的美好,还有醉生梦死的酣畅,画这壁画的人有趣得紧,陈菘蓝想。。
环视了一圈之后,黄钰笑说:“得,今晚就算吃的是烂菜叶子,这趟也算值了。”
陈菘蓝展颜,“咋啦,不带我掀摊子啦?”
黄钰满脸嫌弃:“哎,我就说,这么漂亮的地方,能不能你的少女心说话。”
陈菘蓝无语,低喃了句:“说的你的‘烂菜叶子’好像多少女心似的。”
黄钰没听到陈菘蓝在说什么,但对对方的了解,猜测估计是在暗暗吐槽自己。
黄钰个子高,她一把圈住陈菘蓝的脖子,从斜上方睨她,口气带着威胁:“你说什么?!”
眼看就要被人仗着身高“欺负”,陈菘蓝立马认怂,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嗯···我在说坚定拥护及支持钰姐和少女心!”
黄钰笑起来,作势要抽胡说八道的陈某某,被迎上前来的帅气服务员打断,“二位小姐您们好,请问二位有预订吗?”
大口大白牙,看着青春无限,让人想亲,想···蹂躏,这是黄钰的原话,只不过是悄悄说的。陈菘蓝听后抿唇一笑,打趣说:“小男孩可真危险”,被黄女士又是一顿爆k。
厨房是开放式的,可以将整个店里的情况前厅的情况一览无遗。
未等陈菘蓝开口,厨房里一身厨师服饰的美女抬头冲她们一笑,“hi,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这便是认出她们来了。
看这做主的架势,应该是老板娘兼美女厨师。
说起来老板娘的五官不算惊艳,但是凑在一起却很有韵味,先前看评论里说:一鲸落万物生,一棠落尘念起,陈菘蓝当时还被这评论雷得不轻,如今得见,果真名不虚传。
陈菘蓝和黄钰眼含惊艳,与老板娘点头致意,老板娘回笑,“二位美女略坐一坐,十分钟后开饭。”然后将准备好的茶点放于托盘之上交于“帅气小男孩”,哦,服务生,“小杰,为二位美女引路。”
二人跟着服务员来到东面的一间包厢,餐台靠窗,小院的风光尽收眼底。
如果不出所料,这应该是这家餐厅视野最佳的一间包厢,这样的好事怎会落到初来乍到的她们头上呢,黄钰不禁狐疑:“你与老板娘相识?”
陈菘蓝自知记人的能力有限,但还是认真回想了下,半晌后摇摇头:“没印象。”
“算了,脸盲症无可救药患者不认人是正常的”黄钰老大不客气地说。
可怜的陈菘蓝这次是真的被冤枉的,她确实不认识老板娘,只是老板娘认识她而已,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正如老板娘所言,十分钟后,她们吃上了饭,简单的三菜一汤,满口家常的味道,味蕾十分满足。
等到二人吃的差不多了,美女老板娘亲自端上了餐后甜点,看她们一边吃一边问对餐点是否满意。
二人当然不吝赞美,特别是那道光盘的糖醋小排,肉质鲜嫩,芝麻留香,每一口肉汁、糖醋料汁伴着芝麻香都让人眼前一亮。
老板娘在二人的一声声“满足”和“惊艳”里弯了眉眼,极有风度的向人道过谢。
没有趁机拉生意,只是正常的请教对餐点的意见,倒是与美食软件上傲气的店铺介绍吻合起来。
后来,陈菘蓝得知老板娘的本名叫尹棠,餐厅的名字灵感确实来源于鲸落,因为一鲸落万物生,她觉得唯美而重大,于是为餐厅起名叫“棠落”。
棠入尘埃,甘做花泥。
陈菘蓝才知棠小姐的傲气是真,温婉也是真。
遇到苏逸程实在意外。
尹棠的举动却变得有迹可循。
陈菘蓝习惯性地看向左手,才发现今天未戴手表,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虽说自己请客吃饭肯定是主随客便,但她实在是不放心小宝独自在家,于是问黄钰有无吃好?
“人精”黄钰怎会听不懂她的暗示,可她们胡闹惯了,非得逗逗对方才敢罢休:“那么急干嘛,家里有男人等着?”
陈菘蓝额角挂上一滴汗,“你看我像是有男人的样子吗?”
“怎么不像,面黄肌瘦,眼袋两斤重,像是被掏空了的小媳妇儿。”黄钰挑眉笑道。
“看你长得漂亮,我就不告你诽谤了。”陈菘蓝无奈。
“嗯哼~”黄钰耸肩。
见黄女士开始耍赖,陈菘蓝心想,如果市场有需要,她可以写一篇名叫《论她身边这些不好对付的朋友们》的小说,让人们好好看一看她们究竟有多恐怖。
“你又在脑补些什么东西?”黄钰犹如某人肚间蛔虫,当然某人没胆子这么说,她挥挥手:“没什么啦。”
“鬼才信你。”
陈菘蓝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喂,讲真的,吃饱没?吃饱了就撤了吧,我得回去喂我家狗子。”
谁料实话仍未被采信,“真狗假狗?”黄钰问,手里却听话的拿起旁边的手袋站起身来。
陈菘蓝拿着手袋一并站起身,额角再添三条黑线,“就凭现在这点信任度,咱俩这些年是怎么来往的?”
“我也纳闷儿呢。”黄钰率先跨步。
陈菘蓝笑骂了句:“去你的。”接着道:“真的,我姐们儿送过来的金毛,刚一岁半,刚送过来不久,正是敏感期,得早点回去陪陪它才行。”
“哦~早说嘛,是真狗子又不是狗男人,还藏着掖着。”没错,黄女士很擅长倒打一耙。
陈菘蓝傻眼:“姐,我是被谁带偏的!!!”此话换来黄女士一个和浆糊的“哈哈哈”。
到了前厅,陈菘蓝请老板娘结账。
尹棠望着二人,又诡异地忘了一眼另一边的包厢,拿着计算器啪啪算起来,最后算下来展示在她们面前的却是大大的“0”。
因为职业习惯,陈菘蓝对数字相对敏感,这一餐不算便宜。
她当然不信老板心情好免单之类的借口,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好意。在心里大概预估了个价格,陈菘蓝拿出钱包取出五张红色钞票放在吧台上。
尹棠不肯收,无奈之下,只好半真半假地说:“其实是有位客人,说是二位的旧识,得知二位在此用餐便签了单。”
“劳烦告诉是哪一位,我好去道谢。”陈菘蓝问,黄钰点头附和。
“客人说一桩小事,不足挂齿。”尹棠已经恢复之前的从容。
陈菘蓝本想再问,可惜被黄钰拦住。
“那好吧,代我们说声谢谢了。”黄钰说,“老板娘,那我们先走了。”
余光中,是尹棠如释重负的表情。
来不及去探究那表情隐瞒的真相,陈菘蓝被黄钰拉着往门外走去。
陈菘蓝紧跟黄女士的脚步,却不慎扫落了小帅哥放在一旁备用的杯子。玻璃“噼啪”坠地,整个空间充斥着刺耳的碎裂声。
整整一盘杯子被扫落,可见狼狈。
“啊!”尹棠先轻叫出声,“没事吧?”
就在此时,餐厅另一端的包厢门开启,“怎么了?”一道沉稳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在场的人俱是一怔。
原来是这样···陈菘蓝想,却不得不接受真相。
男人一顿,眼神微眯像是锁定了目标,然后快步朝陈黄二人的方向走来,一边出声提醒说:“你们先别动,小心被扎伤。”
此时,尹棠也清醒过来,连忙走出吧台,一边叫小杰拿吸尘器过来清扫。
地上的碎渣太多,一时清扫不完,小杰很是懂事的先把身后不多的碎渣清扫到一边,好让陈菘蓝她们退回到吧台前,避免二次伤害。
“没事吧?”男人率先出声,听不出异样的语气,倒是一旁的尹棠显得焦急许多:“是啊,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陈菘蓝没有回头,只是和黄钰互相上下打量一番,她沉默摇摇头,由黄钰答:“没事。”
男人却再开口,只听到尹棠如释重负地说:“那就好,都是店里的疏忽,真是抱歉!”
“没关系。”陈黄二人异口同声答。
“不好意思,老板娘,都是我不小心。”陈菘蓝突然觉得嘴巴异常干涩,声音有些嘶哑。
“没有的事,是小杰没有按照规定拜访。”尹棠摆摆手,安抚地说。
小杰早在第一时间道过歉,此刻听到老板娘点名的他再一次郑重道歉,稚嫩的脸上带着尴尬的红晕。
男人不悦地看着眼前的狼藉,蹙着眉却不见怪罪,“好了,人没事就好。”然后沉声说:“地上的碎片必须清理干净,等一下用吸尘器再仔细打扫一遍。”后半句不用说便知道是对着年轻小伙所说。
小杰忙不迭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苏哥放心,我一定打扫得干干净净。”
男人点点头。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起来,陈菘蓝沉默是因为见到男人好似陷入了惯性的沉默。黄钰是在想怎么措辞向帮她们付账的老板道谢,这位大好人做好事不留名,若是不知道还好,如今知道了可真是难办,让金主爸爸付账很明显是办事不力、身份颠倒,若是拂君好意,貌似又有些不识抬举,金主爸爸万万得罪不得。尹棠虽不了解男人和陈菘蓝二人之间的具体过往,但凭两人多年交情,她知道男人一直有个非常爱的女人,只是一直不知道是谁,男人竖起耳朵听一个人的声音,她还是第一次见,刚刚,男人投以不悦的眼神之时,答案已经足够明确,她来不及说什么,只好了个抱歉的眼神。而男人不说话是因为想起上次分别时说祝福她幸福而强大,怎么每次见到她都是她狼狈又惶恐不安的一面,她一定不希望他看到,而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的他,心中一时涩然,哪里还有兴致开口。
“原来是苏总慷慨解囊。”半晌后,黄钰脸上带笑,率先打破沉默。
男人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应付道:“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真是失礼,应该是我们来请您才对。”黄钰心里虽然摸不清这位大爷在想什么,但是面上确实不卑不亢地说着客套话。
“黄小姐。”苏逸程唤住黄钰。
“苏总有什么指示?”黄钰顺杆嬉皮笑脸。
“黄小姐严重了,现在是下班时间,不必拘礼,当苏某是个同龄的熟人或者朋友就行。”
“哈哈~苏总说笑了。”
苏逸程对黄钰的客套视而不见,自顾自说着:“一顿便饭而已,黄小姐不必客气,苏氏和锦华是关系紧密的合作伙伴,日后苏某还有很多地方需要黄小姐和··陈小姐的帮助,远的不说,苏某还想感谢黄小姐之前···”
感谢你对她的照顾。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一时之间,涩意充满了整个胸腔。
苏逸程欲言又止。
“苏总才是客气,尽心尽力对待甲方,是锦华一直以来的工作宗旨,所以,都是应该的。”
黄钰很明显误会了苏逸程的意思,但男人终是没有再解释。
见苏逸程没有说话,好像也感觉到整个气氛突然变得些许诡异的僵硬,黄钰环视了一圈,发现并非自己想多,可是能怎么办,不可能让金主下不来台,于是她只好拿出擅长的幽默手段作为结束:“哈哈~那既然如此,苏总,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嗨~这原本说好是菘蓝请客的,没想到您埋了单,让她逃了一顿可不行啊,对了,要不这样,改日有机会请您赏脸,我们菘蓝回请您,您意下如何?”说完后怕男人不信,还拍了拍陈菘蓝的手背,让她开口答应,表示他们作为锦华的代表是真的拿出百分之百的诚意回请的。
陈菘蓝如梦初醒,她刚刚从重逢的震惊中彻底醒过来,脑海里又是小坏人在耳边轻轻低语:“想要逃避?妄想!”所以她根本没认真听几人的对话,此时理智已然不算清醒,身体发出的信号告诉她,她得赶紧回家!这是她脑海里闪着醒目字样的唯一念头,所以她忘了要确认她需要答应的内容,只是草草地嗯了一声,响应黄女士的“作战”需求。
而这个字在男人的眼里意义完全不同,明知不可能,可还是忍不住弯了唇。
他甚至止不住贪心的想,曾经的分开是不是就此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