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拙的天才
与管理员阿姨寒暄之后,陈菘蓝便带着林星和司机一前一后的往楼上走去。
小区的外部环境虽不怎么样,但内里却很不错。
楼里一梯四户,四户用一条十来米长的过道分隔两端,每端两户,每层过道的尽头开着一扇大大的窗户,楼道里没有其他老旧小区常见的脏乱堆积物,即便是夜里,看上去仍是宽敞干净又通透。
林星跟着陈菘蓝进了楼道,见每层的走道都是如此,忍不住夸小窝买得值,说从干净的楼梯和走道就可以看出邻里素质极好,司机在后面附和称是,夸得陈菘蓝心花怒放。
三人不疾不徐地爬上六楼,陈菘蓝一人在最前面叉腰气喘吁吁,反观林星和司机,再来六楼都没关系,林星在后面说她弱,扬言明天要给她办个健身房年卡,她边喘边摇头说不要浪费钱,被林星好一阵嫌弃。
小窝在走廊尽头的左边,窗沿上放着对门邻居家还未收回的花盆,是茉莉花和百枝莲,两者正到花期,一红一白配上窗外躲在薄云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皎月有种别样的古朴的美,煞是好看。
三人在小窝门前站定,漆黑的铁门在夜里反射着肃静的光芒,门上是新换的锁头。
司机将人送到门口借机告了辞,考虑到男性出入确有不便之处,况且微雨和云南还在楼下等,陈菘蓝便没挽留。
绕过嗅闻茉莉的林星,陈菘蓝打开行李袋,从夹层里的小包翻出小窝的新钥匙。
钥匙不是原来的十字型钥匙,黑色的塑胶包裹着匙柄,前端金属带着不规则的凹槽,插进反锁的锁孔比十字锁孔轻松得多,这一瞬让陈菘蓝无端端想起上午才沉入时间长河里的“大梦”,在那个阳光照耀的午后,同她温言细语,事无巨细。
陈菘蓝甩甩头,抛开脑中的温馨画面,引林星先进了家门。
说起来,林星还是第一次来小窝。
那一年,她们都没有精力办暖房趴,后来等她再来c城时,四人多是在外面住,要么就是陈菘蓝去了外地出差,再后面便是她调到乡镇上也很少来c城,所以她是礼到人未到。
当初在房子过完户以后,陈菘蓝想着反正已经放过血,索性一放到底,以前客厅窗台那里下雨的时候还会漏水,她便找人重新做了防水,给窗户上面加了雨棚,还加固了楼顶花园的楼梯,屋内的装修只重新刷了墙,剩下的软装或好友们支持或从四处海淘回来,一点点的将小窝收拾得有模有样,一点看不到老房子的痕迹。
小窝是坐北朝南的小两居,秉承过道极好的采光风格,客厅、厨房、两个卧室都有窗户,因小巷有其他居民楼遮挡,虽看不到燕西路,但视野还算开阔,赏晴观雨不是问题,况且燕西路声明在外,社区的居民楼外墙都极有特色,有些是满墙绿油油的爬山虎,有些是五彩斑斓的壁画,一静一动,相得益彰,实打实的闹中取静。
谁能想到仅仅一巷之隔,是如此天差地别的一番景象,百米巷外是声色犬马,小巷深处是百姓人家。
见林星兴致勃勃的样子,陈菘蓝从冰箱里拿出瓶装水递给她,让她自便。
林星接过水放到一边,先是里里外外走了一圈。
陈菘蓝在卧室里换衣服,一边听林星然后从专业到非专业,从地理位置到软装布置,360度无死角夸了一遍小窝,心里美到不行。
她扬声说多亏了夏老板和苏老板的物质支持和林星的精神支持,她当年才敢做拿下,不然照着如今c城得房价,她可能还在c城摆“八卦阵”,顺便又夸林星口才越发精进,这些年在体制内没白混,林星探头进来反手说了声谢谢,顺便心安理得得夸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人。
说完,两人笑作一团。
等陈菘蓝换好衣服,林星已经不在原地,她走到客厅,听到了旋转楼梯的脚步声。
陈菘蓝没有跟上去,回身往厨房走去。
进门以后,她先烧了热水,此时锅中已经翻滚。
小心翼翼地将开水灌入保温壶里,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在间隙里又打量了房中的四周。
她平时工作繁忙,如果不算出差,一般一周做一次大扫除,上周的突发状况导致她未来得及收拾家里,而进门后,她发现小窝打扫得比以往都要干净。
乳白色的地砖油光可鉴,散乱的鞋规规矩矩地放在鞋柜里,茶几上被放得井井有条的各种零食,卧室里被清空的脏衣篓···还有空气中若有似无得栀子花香。
零乱的生活轨迹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天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眼前。
她故意不去理他,他以德报怨地伺候她吃饭,闲聊过后两人好似又和好如初,他嘴角噙着笑,将小窝的这些琐事一一说给她听。
“你家里的门锁坏了,已经重新找人换过新的,原本想换成密码锁,又怕你犯懒只用一个密码,哪天被贼光顾了都不知道,就还是只换了有钥匙的锁。”他指了指手里的英伦风零钱包,说:“新钥匙就在这里面,改天你记得放一把在单位,免得你忘带钥匙进不了家门。”
她动了动嘴,没敢说自己不像从前那般丢三落四,他却看出了她的心思,偏着头说让她听话。
看来知道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见她不语,也没不高兴,又接着说:“房子已经找人打扫过了,茶几上的零食和冰箱里的啤酒都没扔,但是这些都不利于身体健康,以后尽量不要碰。
我从你的衣橱里拿了两身衣服过来,等你出院的时候挑挑看想穿哪一套,内衣我也多带了几套来,方便这几天换洗。”
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如此平心静气说这些的,拒绝内衣羞耻?国外这么超前?脑子里无端端出现好莱坞电影里那些内衣外穿的辣妹行走图,她想问他是不是国外经常能看到这种画面,但没好意思。
其实她完全用不着害羞,她粉各式男主也不是一天两天,再粉养眼辣妹也没什么奇怪,一可以证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二可以证实江山易改还是本性难移。
陈菘蓝老脸滚烫,生怕暴露自己的小心思。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话题聊到了卸妆,还夸她穿旗袍好看,怕她不好意思去上厕所不动声色地替她找护士,又要问病床高度合不合适,又关心她渴不渴,头晕不晕···
这个人总是很矛盾,前一分钟还很直男的暴露她的缺点,一点也不会聊天,后一分钟又对她嘘寒问暖,还化身“夸夸大使”,变着花样好看。
她也很矛盾,爱他却又不能爱。
她没话找话地“嫌弃”他变啰嗦,他也顺着她说自己年纪大了。
好的,反手又把她撂翻在地,她是比他大两个月的老阿姨!!!
男人什么的,真的不能轻易碰~qaq~
当然除了插科打诨,还有一些误会解开,比如那条漂亮的羊绒披肩。
事情得还是回到“年纪大”这个话题。
就在她恶形恶状地说,在他面前就有一位被叫阿姨的人的时候,他咧着嘴,有些忍不住笑,又惯着她说她保养得像姐姐,她指责他一点都不走心,言下之意就是这份夸奖还不如没有,他却顺杆爬说自己不会夸人。
唯一欣慰的是他后来说,他唯一夸过的就是母亲和她。
时隔多年,她再次从他手机里看到那个美貌惊人的妇人,白皙挺拔的身姿侧身站在天蓝色的湖边,远处是巍峨的雪山,妇人嘴角轻笑,自有一番雍容的气度。
她问:“是在纳木错?”
他说:“嗯,她近几年多半待在藏地。”
那时,她已经听不出他口中有无遗憾之意。
到底怕他感伤,于是岔开话题:“你妈妈还是那样好看,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姐姐。”
他“嗯”了一声,说:“所以说我老了,你们还年轻。”言下之意是她和他妈妈都保养得好。
若是没有他妈妈在里面作保,她可能又要觉得他在故意气她。
她耸了耸肩,说看在他妈妈的份上,勉强接受这份夸奖了。
既然被夸了,她也得礼尚往来不是,于是她顺势也回夸了一番···带着他妈妈的那种。
她来回扫了扫两人相似的五官,“你真该感谢阿姨。”
他抬眸看她,无声地问为什么。
她说:“感谢她把你生得这样好。”
“······”
他笑着说了声谢谢,耳根却难得有一丝红晕。
一点也不像28岁的叔叔!
他说他谢过了,那羊绒披肩就是谢礼之一。
原来···如此~
一直以来,他好像从来不大会为自己解释。
有人追求他,他就冷脸回绝,怕她不高兴也只会说一句他拒绝了,后来看她觉得可惜多过吃醋,反而比她还不高兴,最后多半换成她哄他。
她不能忍他限制她吃零食,哈男主,他就带着她到校外寻好吃的,去看电影或是爬山把她累得半死,回来后,依然管制她的零食和小说。
到现在,只有一句谢礼轻轻带过。
霎那间,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
若不是他母亲的东西,他断然不会把用在别的女人身上的东西用在她的身上。
他那么生气却也克制着不让自己变得歇斯底里。
他忍受着她一再的拒之门外,也不曾为自己解释一句,只是为了让她没有愧疚的心理负担。
这些,她早该知道的。
他选择轻描淡写,都是为了让她好过一点。
原来,不是爱情里没有天才,而是天才选择了笨拙。
她情何以堪。
她何德何能。
没关系,好在她一直为他备有一条出路,便是放他远走高飞。
在那片广袤的天地之间,他可以尽情的施展自己的才华,金钱、名利、地位···统统地一切,相信他可以尽揽其中。
······
陈菘蓝轻笑着咽下口中的热水,回身打开冰箱,拎了两罐啤酒一步步向旋转楼梯走去。
其实,她并非一无所有,眼下就有好友贴心相,她该和她一起看看苍穹之下这座城市的美。
长河任它去,美景留心中。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