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的梦境
临近下午5点。
“菘菘?”
“菘菘?!快下来帮忙!”
陈妈妈在楼下扯着嗓子呼唤陈菘蓝。
不等她回答,电话那边的男子轻笑着,语气带着一丝丝的戏谑:“老婆,咱妈叫你吃饭了。”
咱妈?!
陈菘蓝被男子的话烫的耳根发麻,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调戏了。
她心里顿时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小心眼的闷葫芦。自己不过是说了某个男明星长得好看,他便一直阴晴不定,直到刚刚。
还真是时时不忘为自己正名啊~
她总算知道岳晴森半开玩笑称呼她“奇女子”是什么意思了。
当初,他们官宣的时候,岳晴森从头到脚端详了她半晌,一边摩挲着下巴装深沉,一边连呼她是奇女子。后来,在逐渐的相处中,她总算知道,苏逸程其人最善伪装,表面是目空一切的高岭之花,实则腹黑、记仇、嘴毒···
“呸,不要脸~谁跟你咱妈。”陈菘蓝羞红着脸轻骂道。
这下不用哄,那边的笑声已经漾开来,“你是我老婆,你不跟我咱妈跟谁咱妈。”
说是显得不太矜持,说不是,她又不想把他往外推,陈菘蓝被反驳得的哑口无言,手忙脚乱地摘耳机,撂下一句“···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吃饭。”形同默认。
“去吧,早点回来。”他在耳机里低语说。
企鹅上的语音通话并没有挂断,也没有开启静音,在不能见面的日子里他们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陈菘蓝匆匆拉开房门,这才扬声回复老妈:“哎,马上!”
老妈听到她下楼的声音,头也没回的数落起她来:“你成天在楼上干啥呢,我喊了你半天都没反应。”
陈菘蓝吐吐舌头,她老爹为人保守,一直不准她上学时谈恋爱,她才不敢道出实情,“哦,我带着耳机没听到。”
“成天就知道玩手机,当初上什么c大,就应该上手机大学。”
“我倒是想,可惜没有这个学校。”
看她顶嘴,老妈扬扬手里的锅铲吓唬她,“你信不信,我给你一锅铲。”
陈菘蓝“嘿嘿”笑着跑开。
等她洗完手,老妈正要把回锅肉起锅。
嗅着香味,她忍不住沉醉感叹道:“好香啊!”,正要伸手接老妈手里的盘,被老妈一把躲开,嫌弃地说:“走远些走远些,你莫把我盘子都给‘卖’了。”
把盘子卖了是他们方言里把东西打翻了的意思。
老妈刀子嘴豆腐心,平时虽然爱唠叨她女孩子家家不进厨房,将来不好嫁人,但关键时刻还是慈母之心,连盘子都不忍心让她端,怕她烫着。
陈菘蓝屁颠屁颠的跟在母亲身后,笑嘻嘻的说:“嘿嘿,田玉兰同志,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闺女。”
老妈将滚烫的盘子放上餐桌,继续嫌弃她:“你跟在我屁股后面干啥,洗手,把碗筷拿到桌上来,叫你老汉儿回来吃饭。”老汉儿就是她爸。
老爹沉迷下棋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母女俩吃饭吃到了一半,人才姗姗回来。
老妈咽下嘴里的东西,抱怨:“你们陈家真是一窝的青天大老爷,老的小的架子都那么大,吃饭都要三催四请。”
老爹作为一家之主,统管家中大小事务,唯有吃饭一事上面直不起腰杆。他知道自己今天不占理,只好坐下来乖乖吃饭,和她默默忍受着老妈的唠叨。
老妈抱怨归抱怨,生怕老爹吃得不好,嘴里一边说“你女儿回来了,你就装好脾气了”一边往老爹碗里夹肉。
···
吐槽完了自己老公,老妈又把枪口重新指向了她,对着老父亲开始告状:“你女儿回来了快半个月了,天天用耳机堵着耳朵,不知道在干嘛。”言下之意是让老爸收拾她。
“······”果然是亲妈。
老爹曾经扬言,只要她敢在上学时期谈恋爱就把她赶出家门,打死她也不敢说她提前给他们找好了“女婿”,只能随便用“天气冷,不想出门。”搪塞过去。
自从上了大学以后,父母的管教宽松了许多,但听到老妈说她天天戴着耳机,老爹犯了职业病,于是夫妻俩统一战线。
幸好她从小到大还算老实,爹妈没有想到谈恋爱那一层,她也就含含糊糊的蒙混过去了。最后,为了讨爸妈欢心,她洗了碗才回的房。
······
她和苏逸程的事情还是在大三那年败露了。
那天,她在浴室洗澡,老妈把叠好的衣服拿到她的房间来,她好奇女儿的耳机里放的是什么东西,于是也试着听了听。电脑那边的苏逸程不知道是未来丈母娘,听到声响,脱口而出就是“老婆,你今天这么快洗完澡了?”
“······”
那几天,陈家的天都是大大大大大雷暴。老爹倒是没真的赶她出家门,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等她交代完苏逸程这个人,她就被彻底无视了。直到回学校前,老妈掐着她说她胆子大,竟然玩地下情瞒了他们两三年。
也是那一次,老妈说,虽然老爹一直很威严,可凡事涉及到她就变成纸老虎。一开始她并不相信,直到老妈说,她查完分数向他们报喜的那天,老爹一个人躲在屋里偷偷擦眼泪。是她,弥补了老爹没有上大学的遗憾。
那天傍晚,父女俩像小时候一样,大手牵着小手,伴着落日余晖,一起到村边的公路上散起了步。
父亲厚实的手掌摩挲着她的指尖,字斟句酌地说,“你长大了,以后不要光顾着玩,少些任性,学习还是很重要,要和他相互扶持,一起进步。”
她靠着父亲的肩膀,吃吃的笑着:“放心吧,你未来女婿很爱学习,天天在我身后挥小皮鞭,我不想学都难。”
父亲似乎被“未来女婿”四个字雷得不轻,满脸黑脸的又开始用成语和歇后语训斥她的不着调。
那时第一次,她觉得“响鼓不用重锤”这些洗脑鸡汤如此动听。
到了村口,她对父亲说,“爸爸,我会成为你的骄傲的!”
陈菘蓝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幸福!
三五好友,恋人相爱,父母宠爱···
通常,童话故事都是写到这里结束的。故事的主人公实现了所有的愿望,然后永永远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幸福,真是让人沉醉到不可自拔的东西。
·····
撑开重重的眼皮,眼前是陌生的雪白。像是为了防止她乱动,受伤的那只手被小心的包裹在男人的手里、
他坐得很直,完全不想睡着的样子。
门边传来开门的声音,来人是他的助理——叶放。
周五那天,叶放伴君侧,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陈小姐,您醒啦!”叶放惊喜道。
她原本可以阻止叶放出声,但想想又作了罢,已是藕断丝连,不可再拖泥带水,徒增牵连。
她嘴角扯出一个笑,柔和地“唔”了一声当作回应。
她的笑还来不及收回,病床边的男子悠悠醒转,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只过了一晚,那深褐色的瞳仁更加幽暗。
两人平静的对视了两秒钟,又很快移开各自的视线。
“老板,早餐已经买好了。”叶放边向苏逸程汇报边将打包的食物一一摆放在一旁的矮几。
苏逸程点点头。
“看着她,让她不要乱动。”苏逸程面无表情的抛下这句话,起身往病房里自带的洗手间走去。
“······”好歹为她清理一下眼角分泌物急需再走吧··
叶放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踱步到病床前朝她温和一笑,对他的吩咐如奉圣旨。
她呢,实在没有勇气顶着一张大花脸面对点头之交,于是装起虚弱,沉默的将脸转到另一边,闭上眼睛假寐···眼不见为净。
几分钟后,一方温热的毛巾扑在脸上,随后,一只手附上前来为她擦拭起来。
那手的力道不轻不重,不用说,她也知道是谁。鼻尖传来淡淡的木质香气,虽比昨天淡了不少,可气息让人再熟悉不过。
她没睁眼,那人也没说话。
自重逢后,两人吵架、和好,再吵、再和好,已经循环了好几个回合,或许他们都放弃了挣扎。
沉默,是彼此之间最后的余地。
擦完脸,男人给她顺带擦了脖子,再是手指,足足往返了两遍。
特别是后来擦拭她的手时,一根一根的很是仔细,全程没有牵动右手的输液针头,也没有牵扯到左手边的伤口。
就算闭着眼睛逃避,她仍然无法自控的眼眶一热。
“陈小姐,可以吃早餐了。”叶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知道自己的声音肯定是沙哑的,但还是尽量提起精神回道:“麻烦你了,叶助理。”说完又是展颜一笑。
却不想这个笑又被那人收入眼中。
叶放听到老板的脚步声,回过身看了看老板。脸色还算平静,和凌晨来时看到的落寞要好很多。不过,他跟着他也有四五年了,就算他是个男人,有些微末的细节也看的清清楚楚。从他进门以后,老板就目不斜视,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和陈小姐,便说明了很多。
只是他这老板···哎,嘴硬心软,私底下为她做了那么多,却一个字都不愿透露,怎么哄得好女人。
思及此,叶放连忙化身爱心小天使,帮着老板说起了好话:“陈小姐您别客气,早点都是按老板的吩咐置办的。”
苏逸程知道他的意图,皱了眉低喝了一句:“多事。”然后一语不发的将热腾腾的红枣花生燕麦粥从保温桶盛到雪白的瓷碗端到她的面前,而在此之前,叶放已经非常有眼色的将病床摇到了合适位置。。
她想要抬手去接,被他压迫的眼神提前制止。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勺柄,指腹的皮肤白里透红,阳光透过窗户打在那人的身上,令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就如十年前那个夜晚——那个下凡捉小妖的谪仙。
陈菘蓝无法自控的忍不住多看几眼,就像口干舌燥的人明知水中有毒仍然大口饮下一样,一切不过是饮鸩止渴,可是甘之如饴。
一切的一切,她都心知肚明。
她也知自己再无法爱他,所以毫不犹豫的用尽全身力气去斩断那千丝万缕的藕断丝连。
可是她心里一直明白,当她见到他时,心底的爱一直活着,不曾消亡···
如果这都是梦,住在梦里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