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莫问前程
夏无端不喜欢收拾烂摊子,不过对于敌人的敌人,她也不介意帮一把。
“谁说后继无人了,你眼瞎呀。”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竹林后转出来一个年轻女子,她着黑衣手持木剑,光线穿透竹叶落在她脸上,光影稀疏忽明忽暗,让人一时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又是你这个妖女!”刘迎洪气得八字胡乱飞。
花景扬眼睛一亮,他身后两个弟子也好奇地看着来人。
夏无端只当没见着旁人,完全无视了某为万器宗长老,她手持竹牌双手呈上,恭敬地递给七星剑派掌门人:“海外夏无端,求报七星剑派,还请掌门出题考校一二。”
花白头发的青年掌门接过竹牌问她:“你可知我七星剑派前身七星宗立派祖师本命剑之名?”
那女子微微一笑,镇定自若答道:“七星宗老祖花满天,常用之剑名曰七星龙渊。然其非本命之剑,皆因老祖以自身作剑身,是为人剑合一,自成一剑。”
七星剑派掌门人花景扬手掌一握,竹牌在他指尖顷刻化为齑粉,一道极亮的光线从他掌中射出,那光线由绿变红,升到天空极高的位置后兀自炸开,现出一朵七彩的烟花云来。
他喜道:“恭贺小友,你已被我七星剑派录取了。”
刘迎洪顿时脸色变得阴沉难看,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入门考校如此简单,看来花掌门如今是连杂鱼菜鸡也迫不及待的要收进门了。”
夏无端淡淡一笑,浑不在意:“刘长老,十年后的事情谁讲得清楚,您老现在狗急跳墙也太早了一点吧。”
……
深夜,小院。
季喜、季噙、季扁三人都回来了。
招新大会已经结束,宗门给他们放了一天假。明晚开始,直到后日结束,各宗门将离开花都启程返回,浮崖书院的云彩也将重新跟随风向而动。为了错开大部队,避免拥挤,很多散修或者小门派会在明天中午之前开始出城。
今夜是仅剩的相聚时光。
程伯又喝醉了,他是练气巅峰修为,不同于凡间的普通武者,却仍会受到酒精影响。
季娇也想喝上一杯,被季喜拦住了,说这是加了灵草的精酿,能助修行者活络经脉,令灵气激发加速运行,普通凡人没有修为,喝上一滴恐怕会睡上十年。
明天上午程伯就要带季娇回犬丘,犬丘路途遥远,季喜在旁边细细叮嘱她路上大小事项,又勉励她回去勤加练功,待年纪一到,才可早日被仙盟录取。
夏无端拿出一把铃铛坠的轻身飞剑往季噙眼下一递:“还有一把没卖出去,不知季大姑娘嫌不嫌弃。”
季噙白衣如雪柔柔笑开:“夏姑娘送的,都是极好的。”
季扁得了一包灵石和一个木雕,坠在手上还挺沉,他看着夏无端有点不解。
夏无端食指微屈刮了刮鼻尖,有点不好意思道:“本想还你双倍利息,奈何钱不够了,里面是四百灵石,你看下……这个木雕我琢磨着不比多宝阁的差,只是没有灵力加持,还不够智能,你凑合着玩,若是我以后学了新的,再给你寄去。”
季扁把那木雕拿在手上玩,也不去看钱袋里面的数量够不够。只见他手上是一个木头小鸟,尖喙勾起似鹰嘴,头上竖起三根呆毛,身体被涂上了黄白色颜料,两颊一边一坨橘色腮红。
季扁惊奇道:“这是什么?”
“学舌鹦鹉,你可以试试看对它说话。”
季扁闻言清了清嗓子,他想了一会,然后对着木雕鸟凑近,正想说话。
季娇一把扑过来,对木雕鸟大喊道:“哥哥大笨蛋!”
木雕鸟得了声音刺激,立刻反馈并重复三次。
“哥哥大笨蛋!”
“哥哥大笨蛋!”
“哥哥大笨蛋!”
声音尖锐刺耳怪异,似充满了嘲讽。
季扁眼看着脸都绿了。
季娇做了个鬼脸,跑到季喜背后躲着偷笑去了。
夏无端一只手托下巴沉思:“……看来得加个识别主人声音的模块。”
众人笑闹累了,各自散去。
季喜叫住夏无端,他道:“你说你去了七星剑派?”
夏无端点头应是。
季喜又说:“那个门派据说已经穷得快破产倒闭了。”
夏无端不解:“谁说的?”
季喜道:“天元小报上看到的……其实若说不拘于灵根的门派,选六合派、莲心楼都是极好的,再不济也可去七星法门,至少不至于发不起弟子的俸薪。若夏姑娘现在退出,尚可转投他派,不至于耽误了前程。”
夏无端摇头轻笑道:“我测试过……我没有灵根,其他好一点的门派不会收我,即使收了我,我也只能做些外门打杂的活计,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眼前的黑衣少女居然无法修行。
季喜呆愣当场,心中是一万个不相信。连程伯都说过她可能来自某个隐秘的修仙世家,他相信自己,也相信程伯的眼光不会有错。可看着眼前少女神色不像做假,难不成他们真押错了宝……
良久,持剑少年紧紧握着手中的剑,他似下定了决心:“你……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灵剑派,以我侍女的身份……可能委屈了姑娘,但是灵剑派灵气充足,即使不能修仙,在那能有灵气滋养再加上丹药调服,活到两百岁不是问题,若是他日我有了奇遇,你亦可再加寿命!”
夏无端果断拒绝:“一百年可做很多事情了,我如今不到二十岁,至少还有八十年够我挥霍的,与其寄人篱下卑躬屈膝,不如潇洒自在过一生。”
季喜仍想劝她。
夏无端打断他的话,从背包拿出一串崖柏木手串递给他:“季家救我一命,此事我牢记在心,日后若有事情我能帮得上忙的,在不违背法理道德的情况下,必定全力相助。明日一别,莫问前程。你我若有缘,自可十年后希夷盛会上再见。”
她说完,不等少年回应,已关上房门。
季喜接过手串带在手上,眼看着面前房间光线暗了下来,握住长剑的手爆出青筋。
……
天色刚亮,花都城外一辆牛车停在路边。
女弟子气得直蹬脚道:“师父……来之前说好的,回去坐传送阵呢?”
这女弟子正是七星剑派花景扬的亲传徒弟,田玲儿。
花发青年瞬间躲到男弟子身后:“哎呀哎呀,一不小心没忍住剁手嘛。”
男弟子卓易把肩上抗的一大袋东西放到牛车上,嘭——,牛车上扬起一股烟尘。
“咳——咳——你个死孩子”花景扬被烟尘呛了个正着:“不就是多用了你点零花钱吗……”
卓易咬牙切齿道:“三、百、两、银、子,我攒了七年!”
田玲儿一手插腰一手要钱:“前几天卖剑的钱呢,不是说卖得了五十个下品灵石吗!”
花景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突然他看向城门:“看——那谁来了……”
只见城门口走来一个高挑女子,她一身黑色衣裙,倒和七星剑派的门派服颜色十分相近,那女子身背一个古怪的双肩包,手里拿着一根木棍,黑色长发用一个坠有星月的小木剑当作发簪简单挽起,头顶上箍着一个三指宽水晶似的半透明抹额。
“这……”田玲儿眼神发直,她看着那女子的发簪,用手肘捣了一下旁边的卓易:“昨天没注意看,现在看着越看越眼熟,那个发簪……好像是师父做的那把最小的木剑?”
卓易定睛看去,果然发现熟悉的痕迹,他点头道:“没错,就是那把。”
夏无端朝他们抱拳道:“花前辈,两位道友好,让你们久等了。”
田玲儿和卓易亦抱拳回礼:“道友好。”
花景扬此时已坐在牛背之上,他回头道:“上车上车。”
待三人上到牛车坐稳,花景扬又道:“叫什么道友,多生分。”
田玲儿和卓易顿时心领神会,齐道:“小师妹好!”
夏无端刚想说些什么。
花景扬回头给两弟子一人脑袋拍一下道:“乱叫什么,那是你太师叔祖!”
两弟子摸着自己的脑门:“啥?”
夏无端也有点不解。
花景扬握着绳索一抽,老青牛牟一声交唤,一颠一簸的走了起来。
花景扬这才一个旋身,倒坐在老青牛背上,他对夏无端道:“你与老祖有缘,我不能当你师父,昨日我祷告师祖,师祖已示意我将你挂于老祖名下,你如今便是老祖关门弟子,我师叔祖,他们的太师叔祖。”
卓易摸了摸后脑勺:“这辈分大了去了。”
田玲儿也道:“本想最多叫声师姐,没想到变成了□□……”
夏无端摊手:“这……我也不知,诸位随意称呼我即可,师姐师妹,不过一个名号。”
田玲儿瞬间笑出了两个酒窝:“那我可喊你师妹啦!”
卓易见自家师父没有吭声,也低声笑起来:“我终于能换个小师妹了,哈哈……”
“什么!”田玲儿作势要掐他的脖子:“你忍我很久了是吧!”
卓易忙道:“没有没有,我说你是温柔迷人小可爱呢!”
“哼!”田玲儿明显不信,但顾及着新来的太师叔祖,终究碍于面子不想给她留下太差的印象,勉为其难的作出淑女样子。
卓易随手捞了根杂草叼在嘴里,念了句打油诗:“花都城外牛车上,玲儿好似竹炮仗;师父殷勤回顾看,只因□□在身旁呀~在身旁~”
这下连花景扬也想打他了。
小油皮猴子,欠抽呢!
夏无端笑看打闹的师徒三人,手上拿出刻刀继续练习阵法刻印。
道路两旁是新抽穗的麦子,绿油油地,轻风吹过,一层一层荡开波浪。
花都城门渐渐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