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本帅才是副帅的猎物

    雨一直下，风一直吹。谢晚意盘膝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发呆。不远处，春奕寒玩弄着一只酒杯，在看着谢晚意出神。

    明天，将会是一场恶战。虽说他们有必胜的把握，却没有全身而退的胜算，所以犹豫再三，春奕寒还是决定劝谢晚意留下。

    “晚意，明天你还是留在春乔大营吧。反正我俩去菱花渡视察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军内认识你的人也很少，我随便带个人替你一下就可以了。”

    “你以为他们是傻子呀，有那么好糊弄吗？”谢晚意听着哗哗的雨声，随意回着，也拒绝着。

    “芳宇说得对，你重伤初愈，没必要以身犯险。”春奕寒还想努力劝劝。

    “你堂堂业城大帅都不怕，我怕什么？”谢晚意依旧看着外面的雨，似乎那雨就是最吸引人的风景。

    春奕寒知道，他阻止不了谢晚意，也说服不了谢晚意。事实上，在他跟谢晚意之间，他永远都拗不过谢晚意。不过这也没关系，就算是拼上性命，他也会护的谢晚意的周全，所以他对谢晚意道：“好，那我们就一起去，我会保护好你的。”

    “好。”谢晚意答应着，视线却依旧定格在外面的雨上。

    春奕寒打量着谢晚意的脸庞，幽暗的灯光下，他的面容沉寂如水，看不出悲喜，似乎就是一个看客，又似乎不仅仅是个看客。只是春奕寒也明显能够感觉得出来，自从从帅府出来以后，谢晚意似乎多了一些心事，那种他们重逢以来就时常困扰着他的心事。春奕寒想打听，却一直都没有勇气开口，只因他怕会触及谢晚意的伤心事，而他自己又会无能为力。他不喜欢那种无力的感觉，也不想惹得谢晚意不开心，所以他一直在忍着。

    明天，他们将要成为诱敌深入的诱饵，生死难料。现在，就在谢晚意还能好好待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想问出心中的疑惑，所以他找了一个切口道：“晚意，我记得你是会吹口琴的。自从重逢以来，却再也没有听你吹过。今晚，能吹一曲吗？”

    “手废了，吹不了了。”谢晚意淡淡地道。的确是淡淡，淡到仿佛是事不关己，淡到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的手……我问过你，你说是你自己弄伤的，可是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自己把自己弄伤，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春奕寒知道，话说到这里，势必会揭开谢晚意的伤口，势必会再次弄疼他。可是他怕这是他能够陪在谢晚意身边的最后的夜晚，他不想带着遗憾离开。

    “因为一场火，一场让我的家化为灰烬的火。”谢晚意回过了头，看向春奕寒。他的面孔依旧波澜无惊，他的眼神依旧沉寂如水，他是如此平静，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春奕寒看着谢晚意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的面孔，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地说出自己遭遇，这让他很是不安了起来，也有些害怕了起来。

    “火？是……是意外吗？”春奕寒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或者是说逃避心理。

    “嗯。”谢晚意答应着，然后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他知道，他必须得结束春奕寒的盘问，否则明天的计划将难以为继，而他也想对春奕寒问出一些自己心中的疑惑，这样才比较公平，所以他就像话家常一样转移了话题。

    “我刚来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说你残暴成性，杀伐决断，让我为了一城的安宁对你忍耐些。可是我们相识这么久了，我眼中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所以我有些好奇，你杀过人吗？”问出这句话，谢晚意对上春奕寒的眼睛，看着他，他相信他不会骗他，他相信他会对他如实相告。

    “杀过。”春奕寒如实相告。不用猜也知道说他“残暴成性”的那个人是谁，只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谢晚意想打听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想要了解自己，这对自己而言是一件好事。

    “杀的人多吗？为什么要杀人？”谢晚意是有些好奇的。

    “灭了一个家族，不知道人多不多……”

    谢晚意的手不易觉察地抖动了一下，只是他拼命用一只手握住了另一只手，没让春奕寒觉察出来。

    “为什么？”谢晚意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装作很好奇的样子。

    “为父报仇！”春奕寒依旧毫不隐晦。他的眼底浮现出了一丝悲伤，那种悲伤谢晚意太熟悉了，当初在船上，他眼中被笼罩的就是这种情绪。

    “所以，那天，在船上，你那么伤心，是因为……”谢晚意继续试探。

    “我回家奔丧。”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的父亲，你有没有问过他们？”谢晚意继续问道。

    “没有，这不重要。”春奕寒眸子中的火焰随着外面的烛光跳跃着。

    “那什么才重要？”谢晚意语气依旧平和，可是心中已经无法再平静。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握紧春奕寒的衣领，狠狠地质问他。只是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他必须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报仇。”春奕寒斩钉截铁道，“他们杀死了我的父亲，我就算是再纠结什么理由，那都不是可以饶过他们的借口，我不想给自己心软的机会，所以我不需要知道理由，我只要结果，那就是复仇……”

    “你是对的。”谢晚意笑了一下，快速转过了头，继续听雨。很显然，他不想再沿着这个话题谈下去了。

    是的，他不能再沿着这个话题谈下去了，因为，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罗天说的没错，他献出水攻之计，的确是目的不纯，他要的，就是跟春奕寒玉石俱焚。他等不了了，因为他怕再耗下去，他会变得越来越心软、越来越下不了手，那他就真的有负于江家、有愧于父母了。

    这次重伤，他在春奕寒的细心呵护下逐渐康复，却也发现自己的心意竟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变化，其中最可怕的一点，就是对春奕寒生出了不忍之心。

    是的，是不忍。不忍无视他的付出，不忍无视他的深情，不忍无视他的倾心，不忍无视他的执著。

    他曾经以为，自己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就是他无坚不摧的铠甲，可以帮他抵御所有的温情和暖意，可以让他变得无懈可击。可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也低估了春奕寒的杀伤力。他在他毫无保留的呵护下，渐渐失掉了自己的盔甲，几乎已经溃不成军。

    他原本想着，他要弄清楚当年的真相，还江家一个清白。可是这些日子，他越来越怕，他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就已经缴械投降，所以他才有些急不可耐地谋划了这一切。

    所以他才问春奕寒，有没有调查当年的真相，结果春奕寒给他的结果是没有，他并不关心真相是什么，他只要一个结果，既然春奕寒都可以做到这些，他谢晚意又何必非得纠结一个真相呢！

    春奕寒说的没错，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只要仇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想清楚这些，谢晚意释然了。

    雨还在下，越来越大，风还在吹，愈来愈烈。明天风雨依旧急骤，明天的这个时候应该所有的一切就会尘埃落定了吧！

    想到这里，谢晚意心中所有的包袱都落了地，他心中从未有过的轻松了起来。

    他轻舒了一口气，感觉这样没有负担地吸一口气真舒服。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攀上了他的后颈，他知道，是春奕寒。

    他知道，被一个男人这样碰触着，是很别扭的事情。可是明天，他们俩人可能都会死，在这个可能是他们能够共处的最后一个夜晚，他没有排斥春奕寒。他没有龙阳之好，只是对春奕寒也没有了那么绝对的无情。

    江家的仇，要报，所以杀春奕寒的时候，他不会手软。但是春奕寒的恩情，也需要偿还，所以他没有拒绝春奕寒的碰触。

    “晚意！”春奕寒的气息近在眼前，谢晚意已经明显能够感觉出他气息的温度，这让谢晚意有些慌乱，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本能地想要逃开，可是春奕寒怎么可能再给他机会。

    是的，春奕寒不可能会再给谢晚意逃开的机会。

    如果是在春奕寒刚开始碰触谢晚意的时候，谢晚意就躲开了，春奕寒肯定会停下来，绝不越雷池半步。可是现在，谢晚意已经默许了他的碰触，他怎么可能会再给谢晚意逃开的机会，所以他拽住了他，那只手开始在的后颈摩挲着，头也靠在了他的颈窝处，开始舔舐他的耳后。

    谢晚意被一种陌生的感觉侵扰着，整个人是僵住的，脑子也是空的。他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办？他整个人是慌的。他正在被一个男人抚摸着，舔舐着，他想逃，却逃不了。更可怕的是，他竟然开始慢慢体会这种碰触和舔舐，这种完全陌生的、违背常性的碰触和舔舐。他应该拒绝的，他为什么不拒绝。谢晚意害怕了起来，他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是什么结果，所以他试图阻止春奕寒：“春奕寒，停下来。”

    只是为什么，他的声音是颤抖的，甚至是有一些暧昧的，这对春奕寒而言，无疑是更大的鼓励。

    “晚意，我停不下来了，我爱你……”春奕寒痴恋地吮吸着谢晚意的气息，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呼出的气息也越来越热烈，他不想停下来，他停不下来了。所以他来到谢晚意面前，捧起了他的脸，直接含上了他的唇瓣，然后贪婪地、急不可耐地吮吸着谢晚意的气息，如同吮吸着可以让他活下去的最后的空气。

    “春奕寒！”谢晚意彻底慌了，他挣扎着，想要挣脱春奕寒，他不想让事情再发展下去，就算明天就去死，他也不能把自己交付出去。他的心灵，他的身体，都只能属于他的玉儿，他不能让一个男人这样占有他，所以他用力去推春奕寒，想要阻止他。

    可是，春奕寒已经如同一头饥饿的狮子遇到了猎物，怎么可能再放手。他饥渴难耐地吮吸着谢晚意的气息，卑微地哀求道：“晚意，不要拒绝我。有可能，明天我就死了呢，你就当可怜我，让我少点遗憾吧！”说罢，春奕寒更加肆无忌惮吮吸着谢晚意的气息，手也开始往谢晚意衣服下面试探。

    谢晚意只感觉春奕寒的手，如同一个火种，开始在他身上点燃着熊熊烈火，而这熊熊烈火让他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只有粉身碎骨的份儿。

    他再次庆幸，他的玉儿以为他已经死了，这样，他今天所经历的这些，对玉儿而言也就不算是背叛了。他知道这种想法是自欺欺人，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是春奕寒的对手，而且这也是他欠春奕寒的。所以他放弃了抵抗，任凭春奕寒在他身上作威作福。

    第二天天不亮，春奕寒就带着谢晚意踏上了前往菱花渡的征程。在出发之前，春奕寒将一把枪和一把匕首交到了谢晚意手上，并且嘱咐道：“危险关头，什么都不要管，就尽管跑，撒了腿拼命跑。只要你活着，我就没有输！”说这句话的时候，春奕寒笑得分外开心。

    是的，只要谢晚意活着，他就不算输。他想好了，真到了生死关头，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那个人也得是谢晚意。所以他连夜起草了一纸文书，交给了林芳宇。文书里写得明明白白的，如果他春奕寒死在了茅草坳，谢晚意就是业城的大帅。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最想取他性命的人，竟就是谢晚意。

    那天，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顺利的。他们前脚刚到菱花渡，李凤岚后脚就带人突破了过来。不出意料，张凯的闲散之队溃不成军，所以春奕寒和谢晚意带领残部撤进了茅草坳，李凤岚也追进了茅草坳。菱花渡很快决堤，茅草坳瞬间变成汪洋大海，李凤岚看着汹涌而下的河水，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他气急之下，举枪就向他们扫了过来。春奕寒来不及多想护住了谢晚意，自己的后背却中枪了。他痛的昏了过去，以为自己会死掉。可是他没死掉，却还不如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