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牵连
“哎呦呵,咱们这位庄姑娘不仅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呢?”
媒人提高了声调,仿佛戏园子里的角儿,语气阴阳怪气,毫不留脸面。
来之前她收了赵阶一个“诚意”满满的封红,该向着谁说话不言而喻。
其实似这般小门小户的亲事,本就没这么多讲究,媒婆原以为是走个过场,没想到还能一线吃瓜,她吊着眼皮笑得暧昧:
“到底是庄姑娘手段高明,这亲还没退呢,就马上找着一条富贵通天路,哟哟,不容小觑哦~”
这话无疑是在戳庄母的心窝子!
庄府虽然无官无职,但教出众多清流士子,自诩文人之师,是最要脸面的人家,没想到让一个媒婆揶揄嘲讽成这个样子!
她连忙抓着容欢的手:“溶溶,你跟母亲解释清楚,二皇子那边是怎么回事?!”
容欢被她抓痛了,不满地抽手:“什么怎么回事,就暧昧一下,连恋爱都没谈,大惊小怪什么?”
她也不否认,反正赵阶当场拆穿过,她容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难道钓个鱼她还不敢认?
赵阶确实不明白容欢哪来这么足的底气,身负婚约与别的男人勾搭纠缠,反而一副坦荡磊落的模样。
蠢得让人费解。
这倒是让他想起了前世。
前世温念枝落水后,也是这般傲慢又狭隘,视规则为无物,浪荡风流让人瞠目结舌。
赵阶以为是温念枝仗着自己美貌,暗生野心。
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发现温念枝最是胆小不过的人,声调高些都会吓住她,与前世展现出来的性格截然相反。
让他不得不得去质疑,前世的温念枝和眼前的温念枝,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赵阶目光落在温念枝身上,眼神里翻涌着探究。
这番话落在庄母耳朵里,似一个晴天霹雳炸响在耳边,她简直不可置信:“溶溶,你你你…… 你怎么……”
她气急攻心,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容欢最烦这种封建古板的做派,呛声道:“我怎么了?我又没跟他上床?至于气成这样?”
她已经很尊重这个古代的规矩了好不好!已经努力做到守身如玉,素得不能再素了!
容欢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这不还是处子之身嘛,慌什么。
一句上床,成功震惊四座!
庄母吓得险些从椅子上栽下来!指着容欢,胸腔剧烈起伏,差点连气都喘不上来!
这可将周围丫鬟婆子吓坏了,赶忙围上了:“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夫人您别气!”
“夫人您别吓我们!!”
局面慌作一团,经验老到的嬷嬷连忙向温念枝要来顺气丸给庄母服下,人这才缓过劲儿来。
容欢站在旁处,撇了撇嘴,无动于衷。
赵家族老见状,重重拍了下茶桌:“简直闻所未闻!你个毫无廉耻的女子,不仅随口将床笫之事挂在嘴边,气晕亲长后更是毫无悔意,当真不把礼法放在眼中?若依我说,这种女子就该绑去家庙修行悔过!免得出来败坏门风!”
一听被绑去家庙,容欢表情顿时变得愤愤不平:“休想!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来审判我?还想关我?做梦!多管闲事的老东西……”
她正叱骂着,却听庄母撑着嬷嬷的手站起来,满脸失望的看着她:“溶溶,你变了,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容欢眼神闪躲,但依旧不忿。
庄母见状,失望的闭上眼睛,心中闪过无数个挣扎。
既有对女儿的失望,也有对家族的顾虑。
庄府不仅仅是表面看着这般简单,庄夫子虽无官职,但执掌朔山书院多年,是所有江州士子的恩师,背后站着整个江州朔山书院出来的清流一党。
江州党在朝已经形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庄府若闹出名声丑闻,丢的是整个江州士子的脸面!
身为庄夫子的女儿,庄溶溶必须娴静得体,必须低调嫁人,无故退亲已是庄夫子对女儿最大的纵容。
庄溶溶这个身份背后牵扯的势力绝不允许她胡作非为,更遑论在储位未定之际,跟皇子有所牵连!
庄母知晓背后弯弯绕绕,若再由着她的性子闹下去,下场恐怕更讨不着好。
她心中似刀割般剧痛,强忍着对周围婆子吩咐道:“大小姐被迷了心窍,安嬷嬷,你带人拿绳索将她捆住带回去,免得再口出狂言……”
此话一出,容欢顿时不可置信:“绑我?你你……你要绑我?你们怎么敢乱用私刑?还有没有法律?!你们……”
话音未落,安嬷嬷带着三名健壮仆妇已经将她围住,两人擒手,一人缠绳,迅速将她按倒在地!
“啊!!放开!臭虔婆别碰我!唔唔……”
容欢的声音从怒骂到尖叫,险些窜破屋顶,好在嬷嬷们用帕子堵住了她的嘴,让她再发不出半声叫嚣。
很快,容欢表情开始崩塌,眼中溢出恐惧,开始冲着众人连连求饶。
但庄母被伤透了心,闭上眼不去看她。
事情闹到最后,庄母走到赵阶跟前:“阶哥儿,是师母一家对不住你,唉,这婚事……也就作罢吧,夫子那边我会替你去解释的。”
赵阶在朔山书院待了五年,与庄家总归有些香火师生情。
他面上不置可否,向庄母颔首。
乌泱泱一帮人终于离去,温念枝怔怔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面色恍惚,显然思想遭受了剧烈冲击。
她不明白为何庄溶溶会变成这样,亦想不通好端端一桩亲事怎么就这般散场?
今日冲击委实剧烈,温念枝感觉自己脑子都快僵滞成石头。
赵阶站在旁边看着她,本来心中对她怒气尚存,但见女子面色泛青,眼神滞然,一副想不通的模样,他火气顿时熄了。
想来不免觉得好笑,于是赵阶宽慰道:
“不必为不相干的人烦忧。”
这话让温念枝心头更堵了,她与庄溶溶私交不错,素来亲厚,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
赵阶说话总是这样冷心冷情,温念枝觉得自己与赵阶说不到一块去,索性起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穿过雕花木门,好似清凌凌的月光洒在人心间,妩色动人,却总与人隔着距离。
赵阶修长的手指揉着太阳穴,总觉得前世争权夺利时都没这般烦心。
女子心思当真如海底针。
他怎么半点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