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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碧螺塔坦诚真虞姬 怜稚龄约定两待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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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老爷子没事闲着喜欢往德云社后台来看看,偶尔郭德纲也会恍惚,上辈子这个时候,德云社后台的八仙桌已是自己和哥哥在坐,而师父早已恒久地受着徒子徒孙一炷清香,永远只能保持着那个微笑的模样在一边看着他们。

    比起让师父永远挂在那里笑,他永远更宁愿像现在似的,受着他老人家浅嗔怒骂,人到七老八十若还能有师父在,他就永远还能有机会做个孩子。

    但师父最近可真是有点太宠着这些徒子徒孙了,他老人家身体好了之后开发出来不少爱好,于谦孝敬,给老爷子倒腾来两只虎皮鹦鹉,配好架子就挂在阳台,这俩不愧是相声演员挑的鹦鹉,学话奇溜,几天没看住都会吵架了。除了养着些家雀儿,老爷子还在某位阎姓徒孙那里了解到了旅游这么个玩法,两年下来体验甚好,今年入夏以来,候老就一直计划着往北戴河消夏,但老先生毕竟年近七十,又是去海边,没人放心他独自出去,恰巧今年暑期奇热无比,郭德纲大手一挥,把整个德云社没场子急着上的徒孙们都放出去伺候老爷子了。

    这样一来,能在师爷面前得脸的徒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师父发配到北戴河去了。

    居住的地方是一个靠近海边的小别墅,北戴河海岸上那些设施齐全的别墅大多是做此功用的,从后门出去就是干燥的沙滩。老人往往越活越像孩子,领着一群小辈下榻之后就到后面沙滩上踩了一圈,彼时正值响午,烧饼和小四出去找饭馆订了午餐拎回来,栾云平拿着地图研究路线,研究了半个钟头也没算明白,被高峰一把抢走,万怼宗师此时却哑了火,瞪着那抢地图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路乘车过来,午饭过后也就困了,一楼最方便宽敞的屋子当然留给师爷,剩下的小孩儿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拉着自己捧哏的或被捧哏的拉着上楼找窝去了,张云雷他们那屋窗户里挂着一盆小吊兰,他跑过去用手拨拉了一会儿,活像一只看见了逗猫棒的猫。

    即便杨九郎怕猫,他也对眼前的情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比喻了。

    “角儿,咱们明天才出门呢,你换了睡衣松泛松泛吧。”

    “我还想洗澡。”张云雷转了个身看向杨九郎,杨九郎立刻会意,打开行李箱给他角儿找睡衣。

    打从他俩第一次在南京睡了一张床,他就知道杨九郎偶尔有这么个丢三落四的毛病,那回是把洗漱用品落在柜子上了,这次杨九郎翻来翻去,到了是发现自己把张云雷专门装睡衣用的小包丢在家里了,张云雷看他发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就拍床:“你可真是气死我了你!”

    这地方他们也是第一次来,哪里都不熟悉,张云雷绕过床在行李箱里使劲翻了翻,倒是把杨九郎的那件hellokitty给翻出来了,那里头还夹了一条短裤,他用两根手指万分嫌弃地夹着那条裤子丢给了杨九郎,把他的睡衣拿走道:“这个赔我吧。”

    杨九郎把短裤拿在手里,眼睁睁看着他角儿就这么进了二楼的浴室,突然觉得他这种行为可能有些过于刺激人了。

    顾及着师爷和各位师兄都在呢,他们其实也实在不敢真的做什么,杨九郎从衣柜里找出毛巾被来,确认干净就抖开给角儿盖上,他并不怎么困,就端着手机坐在一边看师父给布置的书。

    平日里午睡张云雷并不像今天这么久,今天许是真累了,也许是辛苦了大半年第一次放假,他睡得极沉,就像当年还可以肆意冬眠的小孩儿一样,杨九郎一度甚至担心他发烧,但最终发现无事,只好用纸巾替他擦了擦鼻尖儿上的汗。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满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撑起身子来,甚至一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杨九郎给他端了一杯水来,张云雷抬头看着他,忽然问他道:“翔子,陪我下去溜达一圈儿呗”

    “行,给你拿衣服去。”

    “不用。”张云雷把床上放着的裤子拎过来穿上,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晕乎,晃了一下才站稳,杨九郎知道这是想出去醒醒神,也不多说,就跟着一起出去了。

    他俩其实把晚饭都错过去了,外头都以为他俩今儿不下来了,天色已晚,沙滩上只有烧饼和小四还在,张云雷和杨九郎一前一后地过去,却见这俩人好像慌了似的,蹭地一下各自左右蹿了一步。

    烧饼还招呼他:“你下来啦”

    “嗯,睡迷糊了,下来吹吹风。”张云雷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见这里人不多,就问他:“大林他们呢”

    “栾哥和高老板上楼了,大林大林好像跟阎鹤祥去碧螺塔了。”

    “他们怎么现在去了”“说是去看灯吧。”烧饼双手背在身后,左顾右盼,好像还真的在看碧螺塔的方向,真不知道他的眼神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张云雷满腹狐疑,却也没什么好管的,点点头就跟着杨九郎走远了,边走还边跟他念叨:“幸亏咱俩出来不牵着,烧饼眼睛可贼了。”

    烧饼在后头和小四看着这俩远去的背影,各自抹了把汗,道:“得亏他眼神不好,不然准得给咱俩看出来。”

    不过此时此刻,他们话里那两位在碧螺塔的心里也不消停。

    郭麒麟真的不是故意要来的,他也不是故意在翻网站的时候看到这里是什么表白圣地的,或许只是少年人一时冲动,他从小就懂得压住自己的心思,郭麒麟比同龄人更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更知道什么不该要也得不来。

    但在看到那些旅行评论的时候,他还是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哥哥,去碧螺塔看灯吗”

    阎鹤祥不是没有拒绝过他的要求,郭麒麟十岁刚出的时候能吃东西,都是阎鹤祥管着他,若没有这个大哥哥控制着,恐怕他现在上了台还是要受一回减肥的罪。

    他今年十六岁了,梳着同龄少年中最显小的顺毛短发,但却装了满腹沉沉的心思,而他心里也清楚,这个把他从小照顾大的大哥哥,他不知何时开始就喜欢上的人,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

    父亲曾经讲过相声行里这叫老少配,老少之事他浑不在意,只是一个“配”字,郭麒麟每每想起,便觉得足够让他颠倒今生。年少人承受了太多期许,他知道自己的责任,但如果真的可以选,他不想做天上麒麟儿,他想要阎鹤祥,他想要这个人配他一辈子。

    碧螺塔上碧色的灯光还没有开起,只因夕阳未落,满眼里碧海青天俱被映做赤红,海面下犹如巨鲤翻身,入目的都是金色的鳞波,他们一前一后地在沙滩上走,这会儿白天来的游客已经不多了,等待夜晚的人也大都在塔上,郭麒麟跟在阎鹤祥身后,海风一下下鼓动着他的t恤衫。这弯海滩太长了,他越走越慢,阎鹤祥一时间并未察觉,而郭麒麟的目光追随者他,天光渐暗,仿佛是天降夜幕给他的一份掩藏作祟,郭麒麟停了下来,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想把发酸的泪腺关上。

    可眼睛还是模糊了,阎鹤祥懵然不知地在前头越走越远,郭麒麟渐渐害怕起来,他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一字一句地在脑壳里交杂着,吵得他头痛欲裂。

    “哥哥,你早晚有一天还是要走的吧。”

    “我太小了,是留不住你的,你还会有更好的人在等着你。”

    “我明白这个道理呀。”

    郭麒麟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模糊影子,想象着这或许就是他们的将来,他目送着阎鹤祥的身影越来越远,却连发足去追的勇气和理由都没有。小孩儿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沙滩上,这样的哭泣是最没有痕迹的,他张嘴想要叫住那个人,终于还是没有喊出声音,只得一句懦弱的:“可我舍不得你。”话音微弱,只有自己听见。

    阎鹤祥终于发现自己身边少了个人,他匆匆地回过头去,就见郭麒麟在夜幕里慢慢地走着,天色太暗看不清少爷脸上的表情,他就冲着郭麒麟喊了一声:“少爷,走快点儿呀!”

    “诶!来了!”郭麒麟的声音充满了期待和欢快,连半分颤抖都听不出来,阎鹤祥不疑有他,正要回身时,身后的碧螺塔忽然光芒大作,他远远看去,心神一震,他家本该高高兴兴赶过来的少爷此刻虽是强勾着嘴角,脸上却一道道尽是映着光的泪痕。

    阎鹤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沙子朝他跑过去,郭麒麟赶紧用手背去抹脸,然而于事无补,他只能更清楚地看着阎鹤祥冲着他一步步跑来,那张越来越清晰的焦急面孔让他逃无可逃,郭麒麟再也忍不住了,他朝着阎鹤祥跑过去,脚步被沙子滑得歪歪扭扭的,但那轨迹却一路朝向他朝思暮想的人,最终带着他一头扎进那人的怀里。

    “哥哥!”

    “少爷……”

    “我喜欢你呀!哥哥,我喜欢你呀!”郭麒麟哭得几乎整个人瘫在阎鹤祥身上,阎鹤祥长着胳膊半晌僵立,郭麒麟迟迟没有等到那双本该落在他背上的温暖双手,他缓缓松开手,退了一步,轻轻道:“对不起,哥哥,您当我什么开玩笑的吧。我不该,不该”

    “少爷,你还小呢。”

    阎鹤祥开口了,满是令人心酸的语重心长。

    “那我要是不小呢我很快就长大了,再有两年我就长大了啊。”郭麒麟本来已经打起了退堂鼓,阎鹤祥的迟疑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他紧紧地抓住了它,泪水未干的眼中满是期冀。

    “少爷,你现在想的可能都只是错觉,你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等你见了更多的人”

    “不。”郭麒麟摇头,他坚定地攥住了阎鹤祥的手,“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想要什么,哥哥,要是我想了几年的事都会出错,那我又何必站在这儿。”

    阎鹤祥叹了口气,他双手捧着郭麒麟的脸用拇指抹他的眼睛,叹道:“傻少爷,我都三十了,您将来什么好人没有啊。”

    “我现在要你,将来也要你。”郭麒麟定定地看着他,对他道:“哥哥,我等你接受,你能等我长大吗”

    “好少爷,你说让我等,我就等着。”阎鹤祥把他的小少爷抱在怀里,两人心跳轰然,他轻轻顺了顺郭麒麟的头发,“你不嫌我,我愿意等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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