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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副教席戏唱烟花冷曲艺会含影点水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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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节当晚的事到底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师徒之争的问题到还在其次,那晚曹金何伟两人被孩子一通指摘,而后又被观众轰了下去,声势上就矮了一大截,即便后来曹金在博客上发文反击,也有不少人从里头捡出许多前言不搭后语的地方,一时间相关消息打开便满屏嘲讽,郭德纲都没心去管。

    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这么一遭居然让小孩儿先火了起来。

    本来事出在返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位观众带着高清相机来的,俩小崽儿挑房盖的时候被录得一清二楚,陶阳便也罢了,他的名声一早观众都是知道的,偏偏张云雷这个一直藏着的被挖得干净,这孩子近年来留下的录像很多,不过是之前不受人关注而已,此事一出,论坛和帖子里一窝蜂地开始转载各处翻出来的小孩儿的视频,当年德云社那个留着长生辫儿的孩子终于又一次彻底走回了观众眼前。

    不过张云雷并没有多为这件事感到开心,从他第一次在大街上被人认出来开始便是如此,就连和杨九郎一起去南锣吃东西都会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小孩儿长到十八,终于体会了一把网络环境下爆红的烦恼。

    同样烦心的还有杨九郎,这话他当然不会宣之于口,但张云雷与他相交多年,一直都清楚他的心思,这人是为了自己才来的德云社的,本来自己一直是在等他的,突然来这么一回,两人在台上的距离就又拉远了。杨九郎心底里有一股燥郁,这种燥郁在他练功不好打板儿不顺的时候就会翻腾出来,让他心里难受。

    小孩儿毕竟是火了,不论私底下有什么计划,能有这样的好机会,最好还是先借着这个机会维持住,郭德纲原本打算偶尔带着小孩儿上台说对口,就当是保持孩子的人气,但在这件事上小孩的态度很坚决,他不想和杨九郎离得太远,他们彼此等了这么多年,只为了有一天能并肩站在台上,其他诸如人气之类的早就无所谓了。

    就这样,张云雷还是优哉游哉地在传习班教着太平歌词,偶尔也有新上来的学员请他唱戏听,他也不吝啬,有人请就唱了,后来有人用手机录下来传到网上,网友们扒来扒去,最后比着高峰总教席的名头,硬生生给编出了个副教席的外号,就连刚和阎鹤祥一起上台不久的郭麒麟也拿着埋汰他俩,德云社的鞋又湿了好几双。

    大半年都这么过着,张云雷偶尔被漏出去的一点消息总能被解读出花儿来,他自己倒乐得像退了休似的,整天抱着保温杯和杨九郎窝在一块儿,如此一来他在外头的名声也一直都好,只是整个人太稳了,显得像是不沾凡尘了似的,凭得让人觉得有点不真实。

    日子流水似的过,很快就是这一年的曲艺会了,今年没有李老带着他,但作为裴阳芳的固定搭档,他也有了直接参与的资格,晚上是杨九郎打了车陪他去的,张云雷穿着一件灰色的风衣,今晚不用上台,他就好好戴了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比平日显得里年龄大些,杨九郎把他送到门口就不能进了,这会儿夜风微凉,杨九郎目送着他进去,原本寻思着找个小咖啡馆消磨时间,想着张云雷没带围巾,到散了的时候会冷,就转出去,要找铺子给他买条围巾用。

    张云雷进去的时候,裴阳芳正在演播室门前等着他,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张云雷自觉现在还没冷到这个地步,裴阳芳却整天穿着个高领毛衣,这次更过分,还围着个脖子都看不见了的大号围巾,张云雷小心翼翼凑过去,低声问他:“师兄,您最近是不是身体不大好”

    裴阳芳楞了一下,起初还以为这小孩儿是在关心自己,脑子里转了一圈,忽然发现他眼神不对,便伸手戳了戳他:“说什么呢净胡说。”

    说起来这辈子张云雷还从未谈过恋爱,但毕竟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哪能什么都不懂,他俩原来也不是经常聊这个,猛一提起来,再加上又僵持了一会儿,两人不禁都脸红,面面相觑了半天,还是裴阳芳先把这始作俑者拉走了,他俩没什么好隐瞒的,且裴阳芳觉得自己也是再明显没有了,就坦白道:“你也得有这么一天,哪就来笑话我来了”

    这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了,我才多大呀张云雷被师兄的逻辑噎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这皮球是怎么踢到自己这来的,就埋怨他:“师兄你就别瞎说了,我这不是还早着吗”

    “我以为你已经不是都已经跟人家整日里黏一起了么还没一撇呢”

    “师兄你说什么呢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身边儿有姑娘啊”

    “我以为你都知道呢。”裴阳芳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会错意了,话一出口他就使劲捂了嘴,这下可毁了,这么个儿仙儿似的孩子就被自己给染了,要是给他开了这个窍,怕不是要被郭先生拿着菜刀从东直门砍到西直门呐,正想着说点儿什么闲话把这事绕过去,就见小孩儿睁着两只疑惑的大眼睛,问他道:“我知道什么”

    “啊,没什么。”裴阳芳赶紧摆手,张云雷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还能让他含混过去当即追问起来。裴阳芳被他问得挂不住了,就在角落里把实话给他抖落了:“敬钰你还记得么”

    “敬钰”张云雷茫然了一下,但很快就从脑子里把这人给搜罗出来了,“罗敬钰不是,不是你的助理吗”

    张云雷整个人都糊涂了,他忽然想起了那次在南京酒店的外面,裴阳芳与他因为房间分配的事说的那番话,师兄那时古怪的举止在他眼前反复晃荡,仿佛脑中过了一道电光,张云雷茅塞顿开,整个人直接就结巴了:“你,你,你和他,你以为我”

    裴阳芳也是满脸无奈,他和罗敬钰认识快十年了,这事儿说来话长自然不表,但他对这种事情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杨九郎对张云雷的意思实在是再明显没有了,寻常朋友哪有他俩这种“孽缘”的味儿,整天黏糊在一起不说,普通人哪有为了一罐子炸鱼没送到手上就跨了半个城区坐着公交去找的更何况杨九郎于张云雷也算是有救命的恩情,他以为这小孩儿什么都知道的,哪能猜到平时怪聪明的人在这方面如此迟钝

    再看张云雷此时整个人跟叫雷劈了似的,裴阳芳也慌了,这种事能不能接受都看自己,没有强求的道理,但话说回来,自己帮他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可这孩子还小,接受起来想必也不容易,他这么些年旁观着,能看得出来他俩很合得来,要是因为自己这事办得不合时宜坏了人家姻缘,那可真就是罪过了。正想着,晚会已经开始了,两人分别入座,这桌靠近边缘,摄像不太往这边扫,就见往年最喜欢糕点的张云雷整晚都发着呆,眼珠都不会动了,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儿,就这么呆坐了一晚上。

    “张云雷,师弟,辫儿,你清醒清醒。”裴阳芳怕他这是魇住了,不住地用手推他,张云雷看着私四下里离席的人,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抓住裴阳芳胳膊,问他:“师兄,你说真的吗有没有可能是你看错了”

    这是得有多挣扎啊!裴阳芳心里暗骂自己,开言安慰道:“你别难受啊,万一是我看走眼了,那就真是害了你了,有话好好说啊。”

    “师兄看得不准”

    “怎么问这个呀,我的小角儿啊,你再问我这心可就跳出来了!”

    张云雷眼神一黯,他想了这么久,反复设想着若是真的自己该怎么办,想了几番越想越不对劲,他非但不觉得这个怪,反倒几次差点笑出来,难道他一直以来就对那大白熊不是朋友的意思翔子为了他这个朋友才来的德云社,要是自己真对他是这个心思,那自己,那自己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他根本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出门的,直到一条毛茸茸的毛线围巾套在脖子上,他抬起眼睛,正见杨九郎憨乎乎地看着自己,问着:“怎么样角儿累不累赶紧回家吧。”

    “翔子,我”张云雷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此时此刻他什么利索的嘴皮子都没了,他们一前一后走到大楼侧面的阴影里,张云雷少见地走在了后面,眼见着就要从阴影里走出去了,他忽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杨九郎回身找他的时候,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诶,角儿,你怎么了”杨九郎忙着要扶他,却发觉他似乎不是站不稳,再仔细看时,就见那金丝框眼镜下面,他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紧闭着,睫毛发颤,隐隐被水色点成一缕一缕的,深夜里的的光影总是让人迷惑的,杨九郎伸手捧着他的后脑,踮起脚轻轻亲了亲张云雷的额头。

    “没事啊,哭什么”

    这下什么都不用说了,什么也都不需要用话来分明了,张云雷伸手紧紧拢住他的脊背,下巴搁在杨九郎的肩膀上,轻声念叨:“翔子啊。”

    “哎,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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