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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星空会气煞众儿徒 必自毙师下判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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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展收徒仪式之后,由郭德纲领着,引保代三师做陪,众徒孙一起到玫瑰园的另一个大院去拜了师爷。说是拜师爷,其实烧饼、张云雷、陶阳这些打小儿教起来的儿徒更像是去见爷爷,反倒是年长的更局促了,拜过了师爷大伙儿要一起回家去,今儿中午师父家里还有一顿家常饭。侯老爷子回忆着方才一群孩子里唯一一个九字科的,问郭德纲道:“那个给了九字的孩子有点眼生啊,怎么没听你原来提起过”

    “嗨,也是想着这头九的找个年岁大些的孩子压一压,现在社里的孩子就有点儿以小欺大的苗头了,别将来收拾不住上房揭瓦的。”

    “这也都是命,真要上房揭瓦你拦都拦不住,且看来日吧。”

    “哎呦,师父您看我像那命不好的人吗”

    侯老假意端详一番,啧了啧嘴,道:“黑不溜秋跟个猴儿似的,我看着不像。”

    “那您看,这不是学‘侯’随‘猴儿’嘛!”

    “可去你的吧,去去去,回去领小猴崽子们吃饭去。”侯老抄起鞋架上拔子就要敲郭德纲的脑袋,老郭赶紧抱头猴窜,脚底抹油跑回家去也。回到家里,阿陶正好在师兄弟们的起哄之下站在院子里耍棍子,一条木棍耍得虎虎生风,郭德纲高兴,看见了也没打扰,就在院门口抱着胳膊看,直到阿陶耍完了一个亮相才拍了拍手,让孩子们进屋。

    一行人进了客厅,该搬凳子的搬凳子,该拉椅子的拉椅子,围着茶几坐了一圈人,小孩几们帮着师娘清洗水果送到外面,杨九郎尾巴一样跟在张云雷后头转,被他拿手在背后拍了好几次,却还是不肯走,生怕厨房地板上的水把他角儿给滑了。

    端着一盘葡萄出了厨房,路过外间小屋,忽然看见阿陶在里头摆弄着小电视机。

    “阿陶,干什么呢”

    “辫儿哥哥。”陶阳被他一叫像是吓着了似的,张云雷随手就把果盘塞给了身后的杨九郎,进屋一看,发现电视上正在播着广告,不由得更加不解,问道:“怎么在这儿看电视呢爸爸在客厅呢。”

    “哥哥,你等会儿,等广告完了自己看。”张云雷被他拉着在小电视前边站着,不多时广告播完,娱乐播报开始,里头出现的居然是何伟的脸。

    “他怎么还没消停啊”

    “辫儿哥哥,我好像给爸爸捅娄子了。”阿陶小小一个人儿站在哥哥身边拽着他的袖子,只见电视上播放正是昨夜何伟成立的星夜相声会馆的首演,不仅仅跟着师父的二十周年收徒仪式打擂台,还当着来看热闹的大小观众唱了一出《未央宫》。

    这辈子郭德纲从未教过何伟唱未央宫,且因为对这一出戏心有芥蒂,他平日里自己也不怎么唱,现在家里唯一一个拿这出戏练嗓的就是陶阳,这还不止,阿陶的《未央宫》是师爷亲自指点的,一字一句就连腔调都像极了赵麟童赵老,娱乐评论对何伟的这一出《未央宫》也大为赞赏,说颇有麒派祖风,话里话外还把之前那一场除名混战拿出来翻腾。

    “哥哥,他一定是偷着听我在家唱了。”陶阳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几乎什么都懂,如今他已然虚龄十三,看得更透,更何况他们两个都唱了这么多年戏,那未央宫字字句句唱的什么岂会不知

    吴王夫差被色迷,听信太宰贼伯嚭

    吴王他杀了伍子胥,说什么忠臣死的苦

    道什么忠良死的屈,似这等汗马功劳前功尽弃

    难道我今天要学伍子胥也要身首离

    这什么意思是说自己师父身边有奸臣伯嚭蛊惑,闹出泼天的冤案把他这个忠臣开出了德云社这话里话外是捎带谁呢!

    张云雷袖子里手指捻得直响,他距离死亡最近的那个瞬间就是这个人给的,那些抹在他杯子里的生半夏就是张云雷噩梦里永远逃不掉的魇,就是这个人让自己一度每每看见清水都迟疑害怕,而他现在却能逍遥法外,还堂而皇之地回来指责自己的叔伯兄弟害了他,人怎么就能卑鄙无耻到这个地步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反咬一口,谁给他的贼胆

    陶阳抬头看着张云雷锋利的神色,那件事他后来也知道了,但孩子心里也有疑虑,他总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而且后来何伟一再辩驳,又卯足了劲在外边叫屈,怎么看也不是要撕破脸的样子,那他为什么要在跟师父说好了退出师门之后还弄这么一出时到今日,陶阳还是觉得不妥当,于是只好拉了拉张云雷,对他道:“跟爸爸说了吧。”

    “嗯。”张云雷肃然点头,补上一句:“咱们悄悄地说,今天别闹起来了。”两个孩大概齐说定了,关了电视一起出来,刚到客厅,却发现气氛并不是特别热络,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现在徒弟里头能认识曹云金的也就只有零六年之前入门的了,连阿陶对他都不怎么熟悉,师兄弟们见了面只能剩下尴尬,郭德纲已经跟这听了一会儿了,知道这位又是过来表忠心的,但自己毕竟对于何伟事件能给他造成什么影响都不操心了,他在这粉墨什么也就是徒劳无功。

    说来这也算是万事万物有因才有果,上辈子曹云金红透半边天,小饼儿最崇拜的就是这个师哥,这辈子栾云平上台早,烧饼也早早配上小四在剧场里历练,一见久不登门的曹云金,烧饼也不像小时候那样热情,甚至有些不自然地扭头拉着曹鹤阳咬耳朵。

    气氛正僵着,还是李鹤彪从厨房里抽冷子来了一句:“师父,做个鸡蛋闷子成不啊”

    “啊,行,小孩儿不让他们吃辣的,你再拌点耗油给他们做个咸的。”郭德纲抬头回了,两个小孩见客厅又热闹了些,这慢慢走到师父身边,由陶阳凑过去脚小声对着郭德纲的耳朵把事说了。

    郭德纲听完,头顶上的桃儿一下就红了,他差点直接站起来,两个小孩一左一右抓住师父手腕子,张云雷也赶紧低声道:“爸爸,咱们先上楼,别在这了。”

    小孩儿站着时已经比坐在沙发里的自己高很多了,郭德纲忽然心里一凛,这孩子已经不是两年前为了一张报纸急吼吼往家里赶的小孩儿了,在那乖顺柔软的刘海下方,一双眼睛里已经有了七分前世那种势压三军的气魄。就连小小的陶阳,也不再是那个被变故吓得躲在师兄身后哇哇大哭身后的孩子了,小崽儿眼光底下沉着冷静,却憋着一股一试高下的狠劲儿,郭德纲站起身来,左右由两个孩子跟着,爷儿仨好似有说有笑,慢慢地就上了楼上书房。

    木门一关,郭德纲在椅子上坐下,陶阳站在桌子前头心里难免不痛快,总觉得师爷的东西被坏人偷学了去是自己不小心。郭德纲也知道他为什么难受,小孩子学戏毕竟和已成大家的赵老不一样,虽然用的是同样的发声技巧,但却要求小孩先字正腔圆,宁可缓慢熟悉,不可急躁以免养成拖泥带水的毛病,因此孩子嘴里冒出来的活儿是最容易被何伟偷学的。眼瞧着孩子难受,老郭更心疼,赶紧劝阻:“孩子,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怪不着你到了赵老爷子眼前也是一样的。”

    “爸爸。”张云雷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道:“不能让他就这么把阿陶的东西偷走了,不然等阿陶长大了他们就会拿何伟和阿陶来比,爸爸,您说过说画画的可不都是会画画的,他唱在前头,怕只怕有人先入为主。”

    “说的是。”郭德纲拍了拍手心,你知我知,阿陶也不憋着了,直接就道:“爸,让我也唱一次吧,我唱得好就能压住他了。”

    “不行,孩子。”郭德纲摇头,有些话不能对着孩子明说,人心都有腌的地方,总有人把事千般万般地往恶心地方想,阿陶真的和何伟打擂台,赢是赢定了的,可小孩子之后要面对什么被人说是叫郭德纲拿着当枪使被人说是非不分仗着能耐为虎作伥总有那真相扎眼珠子都看不见的人呐!他把孩子留在身边,就是护住他一颗赤子之心,现在公众不明白真相,赢了一时叫人埋汰一世,这事他做不出来。“可是爸,我不能让他往您身上泼脏水呀!”

    “儿,你们都记住,寒山问拾得,至理名言,爸爸不愿意计较一时的长短。辫儿,你已经成角儿了,自己在外头,首要护住自己,以此前提,回护兄弟师长,不要锋芒毕露招人仇恨。阿陶,你还是孩子,外头的事你能看得懂,但不要去附会,也不用帮爸爸争什么,现在不是你干这个的时候。”

    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拾得曰:只要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且待几年,你再看他。

    “辫儿啊,人心里不平就容易妄为,一旦妄为就易入穷途,穷途末路就是悔之不及之时了。你看的书也不少了,这个道理你懂,就也告诉阿陶吧。”

    “是,爸爸,我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那就子姑待之吧。”说罢,师徒几个摇头苦笑,什么星夜相声会馆,业务尚且比不得德云社,又想和昔日师门对着干,就为了一个意难平,何伟到底是一步一步朝着自取灭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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