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离开
突然窗外划过一道闪电,将禾岩的思绪拉回。
床上的叶沅此刻已经醒了,她侧脸,看向窗外开始飘起的小雨。
又下雨了,似乎每一次,重要的人离开,天空都会下雨。
她看到了站在窗边的人,视线微微有些模糊,却下意识地叫他。
“江淮阳……”
禾岩听到她的声音后,犹豫了一下,随后转身看向她。
“小沅,你醒了。”
她虽然听着熟悉的声音,内心却带着失落。不是他……
“禾岩,是你啊。”
她还记得,昏迷的前夕,是躺在江淮阳的怀里,又是他出现,帮了自己,可是怎么醒来,却不见他的身影。
明明受伤的是自己,伤心的也是自己,为什么偏偏想见他的,还是自己。
禾岩将她的病床微微放高了一些,她侧躺在床上,看着不断拍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滴,眼中带着看不出的情绪。
“禾岩,他走了对吗?”
禾岩只是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可是他不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叶沅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走了也好。”她再次淡淡开口,自言自语。
不论是跟阮雨在一起,还是左淼星,她此时,都不想再去在乎了,她只感觉自己真的好累。
城市的街道,被雨水洗刷着,江淮阳沿着路边,一路行走,此刻的他,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雨越来越大,将他的全身淋湿,他只任凭雨水淋湿着自己的身体,仿佛没有任何感觉。
他回想着跟叶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甜蜜的回忆,如同刀子一般,刺痛着他的心,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与泪水混合在一起。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他犹豫了一下,才从兜里拿出手机,雨水很快打湿屏幕,他点下接听按钮。
“在哪?”对面传来沈一泽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四周,大雨已经快要模糊视线,连建筑物,都已经看不清。
“不知道。”他淡淡回答。
说罢便挂断电话,给沈一泽发过去一个定位。
他站在原地,看着路上来往的车辆,撑伞行走的行人,又突然想到,现在回到那个家,只剩自己一人,眼泪便再次不受控制,向下滑落。
很快一辆车便停在了路边,沈一泽撑伞朝他走来,嘴里还大喊道:“你疯了!”
他将伞撑在江淮阳的头顶,拉着他朝着车内走去。
他只是任由沈一泽这样拉着自己,他的身体已经麻木,心也是。
北城的某处监狱。
冉乔坐在椅子上,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空荡的走廊,此刻她的心,正加速跳动着,充满了紧张。
十二年了,她再次见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万红林的双手戴着手铐,被狱警押着,正朝着这边走来。
冉乔拿起手中的电话,看向对面的男人。
“好久不见。”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万红林看到自己在监狱里朝思暮想了十二年的人,此刻出现在自己眼前,先是激动,随后便流下了眼泪。
“乔乔,这么多年,你终于来看我了。”他说话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拿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说完便低头捂着自己的脸,似乎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冉乔只是这样看着他,很沧桑,老了很多,已不再是之前意气风发的少年。
“这么多年,你后悔过吗?”她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落下。
万红林将头抬起,眼中布满血丝,朝着她微微苦笑。
“后悔了。”
冉乔捂着脸,眼眶发红,忍不住失声痛哭。
“乔乔,对不起。”他擦了一下脸上的泪,哭笑着,像是已经释怀。
他都已经快替叶庭韦受完这牢狱之灾,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只是再执着于这件事,又有什么用呢。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声说道,“我会,让叶庭韦受到应有的惩罚。”
万红林此刻并不在乎她说的事,眼中似乎充满了一丝希望,问着她。
“乔乔,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冉乔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伤疤,心也在此刻跟着隐隐作痛,你一时的冲动,却毁了我的一生,回去,又怎么还回得去呢?
她欲开口,却又不知如何回答,微微张了张唇瓣,还是放弃。
她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挂断了电话,转身离去。
身后的万红林握着电话的手颤抖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放声大哭。
——
阮雨已经好几天,没有在学校看到江淮阳的身影,她觉得没意思,便跟左淼星在学校附近的街道闲逛。
这条街道并不是很繁华,相对其他地方来说,人特别少。
江淮阳跟沈一泽,正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这里甚至没有光亮,头顶的建筑,紧密得将阳光隔绝在外。
眼前的几名男子,鼻青脸肿,身上还有着不明显的血迹,正跪在地上不停地向江淮阳求饶。
“江少爷,求求你放过我们,我们真的错了。”
沈一泽只是靠在旁边的围墙上,一副看戏的模样。
江淮阳手中的利刀,在他的晃动下,微微反着光,随后他将刀扔向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几名混混被这响声吓得黯然失色,已经害怕到说不出话,浑身都在颤抖。
“哪只手碰的她,就割掉哪只手的手指。”
见几个混混低头,眼中充满着恐惧,迟迟不敢动手,沈一泽在旁边似乎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厌恶地看了混混几眼,随后又委屈似地看向江淮阳。
“我说你真是,这种事找人来不就行了,非要亲自来。”
“你不懂。”江淮阳则是看着地上的刀刃,淡淡回答。
突然两道女声打破了此刻的平静,这声音,江淮阳再熟悉不过,心中的恨意瞬间燃起。
他指着声音的方向,看向眼前的几人。
“上次那两个女生还认得吗?现在出去教训她们,手指就保住了。”
这句话,犹如几人重新燃起的希望,像打了鸡血一样,瞬间起身朝着声源的方向跑去。
“还有,越狠越好。”他咬牙切齿,眼中充满愤怒。
阮雨跟左淼星看着眼前突然冲出的混混,眼中充满害怕,但是走近一看,是上次的那几个,便放下心来。
“你们在这干嘛?真是吓死人。”阮雨眼中充满讽刺,还不忘撩动自己的头发。
几名混混此刻心中只有江淮阳刚刚的话,越狠越好,自然不会理会两人说什么,而是直直地拖住两人,朝着角落走去。
阮雨跟左淼星越是反抗,几人越是抓得更紧,根本摆脱不了。
“在这干嘛?当然是收拾你们。”其中一个混混恶狠狠地开口。
混混将近有六七个人,又加上如此庞大的身躯,两人心中此刻,只剩害怕。
左淼星趁几人不注意,想掏出手机拨打电话,不料却被另外一个人将手机扔至旁边的花坛。
两人被推至地上坐下,几个混混将她们完全包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我有钱,有很多钱,我把所有钱都给你,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阮雨的眼中,充满恐惧,眼泪从眼角溢出。
“她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们放过我……”左淼星此刻也是泪流满面,眼中充满祈求。
“放过你们,出去就报警把老子抓了,还不如先把你们收拾了再被抓,还能保住老子的手!”带头的混混一边用脚踹着两人,一边大声吼着。
其余几个混混也是上前,不停地抽打着两人,很快两人的头发便开始变得散乱,脸上也被打得红肿。
其中一个混混则是直接上手,去扯两人身上的衣服,不管两人如何叫喊,混混都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江淮阳跟沈一泽站在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正准备离开时,阮雨通过缝隙看见了他,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江同学,救救我。”她大声喊着。
江淮阳的脚步,缓慢停下,眼神再次移至这边。
几个混混为他让出一条道路,他只看见坐在地上,脏兮兮且凌乱不堪的两人。
“凭什么?”他脸上带着笑意。
“江同学,我们再怎么说,也是高中同学啊,你忘了吗,我以前还给过你创可贴呢?”阮雨起身,跌撞着走到他的跟前,轻轻拉着他的手腕。
他用力将她的手狠狠甩开,脸上依旧充斥着笑意说着,
“是吗?我不记得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沈一泽看了一眼周围的混混,又看向地上坐着的左淼星,只淡淡开口,“好惨呐,真是活该。”
混混继续上前,出着自己心中的恶气,大致是为了保全自己,所以不得不将所有气都撒在两人身上。
她透过眼前人群的缝隙,看着江淮阳离开的背影,眼中充满绝望。
此刻的阮雨,好像才体会到,叶沅当时的感觉,只不过她,便没有叶沅那么幸运了,因为她,遇不到属于自己的江淮阳。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叶沅也恢复得差不多,快出院了,这些天在医院,外面发生的事她都不知道,只有禾岩陪着她。
从始至终,再没见过江淮阳的身影。
“沅沅。”不知已经时隔多久,禾岩再次这样叫她。
她内心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朝着他笑道,“怎么了?”
“你好些了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叶沅被她问得有点不知如何回答,所以是在问身体好些了吗?还是心。
“好些了。”她沉默了一下,轻声说着。
禾岩刚想开口说什么,叶沅却突然看向他说道,“陪我去个地方,可以吗?”
禾岩看着她,笑着点头。
荒废的别墅四周,长满了野花,杂草丛生,藤蔓从屋顶垂直撒下,覆盖着整栋房子。
他为她除开眼前的杂草,拉着她的手腕,朝着院子侧门走去。
“这是哪?”禾岩一边拔着草,一边疑惑地问着。
“曾经的家。”叶沅紧紧抓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小心地走着。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庭院,紧紧封锁的庭院大门,还有那条当初叶庭韦抱着它离开的道路,此刻都映入眼帘,尘封的回忆,再次袭来。
“怎么突然想起来这?”禾岩松开她的手腕,垂眸看她。
她朝着室内大门走去,尝试性地输入着密码。
“叮。”是门开的声音,这是李玉玲设置的密码,这么多年,都未变过,想必这些年,估计从未有人来过这,尤其是叶庭韦。
“我想再看看我跟妈妈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我很想她。”
她说出这句话时,表情跟语气,都异常的平静。
客厅的窗帘,未完全拉上,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入房间每个角落,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周围的灰尘都在阳光下起舞。
“什么都没变。”她缓慢地走着,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禾岩跟随着她的脚步,来到二楼。
她走进李玉玲的房间,李玉玲曾经用过的物品,都还在这里,表面已经堆积了厚厚的灰尘。
叶沅站在窗边,看着长满野花的院子,内心不禁变得苦涩。
曾经李玉玲便是躺在楼下,一地鲜血,七岁的叶沅就是站在这个位置,看到的她啊。
禾岩走过桌旁时,一眼便看到了夹在书中,露出一半的文件,厚厚一沓,上面写着离婚协议书。
他忍不住将文件完全抽出,整整一沓,都是李玉玲未签字的离婚协议书,每一卷上面,都只有叶庭韦一人的名字。
他轻轻将文件上面的灰尘抹去,递给站在窗边的叶沅。
“沅沅……”
她犹豫着,接过文件,翻阅着,每一卷签字页上面,都残留着已经风干,不明显的泪痕,这是十二年前,李玉玲留下的。
这么多,叶庭韦是生怕李玉玲不知道自己铁了心要跟她离婚,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提醒她吗。
叶沅看着这些泪痕,心在隐隐作痛,妈妈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禾岩上前安慰着她,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窗帘被风吹起,轻扶着叶沅的手臂。她松开手中的离婚协议书,任由其散乱落在地上,随风翻动。
她抱着禾岩,放声痛哭,亲人的离去,虚伪的朋友,爱人的欺骗……
风不停地吹来,翻动着地面散乱的文件,只停留在了唯一拥有李玉玲字迹的那页。
禾岩不敢想,她的母亲当初是下定多大的决心,该有多么的失望,才签下了那行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