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矛盾
“儿孙满堂，承欢膝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柯林生（柯老爷子）
银雪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的却再不是凉亭的天花板。
一旁的少年低着头，正坐在位子上睡着。听得身旁的动静，少年立刻惊醒，
“银雪，你醒了？身体好些没，头还疼吗？”
见宇洛对自己如此关怀备至，银雪羞涩地笑了笑，
“我好多了——哥哥……”
听得“哥哥”二字，宇洛愣了片刻。
之前宇洛对银雪颇为照顾，一是因为自己有预感到银雪的身世和自己有关，搞不好就是自己的弟弟。二是因为银雪的样貌性格的确惹人怜惜。
可经过昨夜凉亭一事，银雪依靠在自己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深深铭刻在了宇洛的脑海中。听得那声“哥哥”以后，宇洛虽然喜欢这个称呼，可却能够感到自己内心深处已经没有办法再将银雪当做弟弟来对待了……
银雪试图在脑海中翻找昨夜的回忆，却感到头痛万分，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别想了银雪！”
宇洛见状连忙扶住银雪，阐述道昨晚的经过，
“你昨夜受冻，突发高烧，在楼梯上晕厥了过去。我这才将你带到这里，请了几位医生给你诊治。现在大病初愈，应该好好养着才是。”
宇洛扶着银雪轻轻躺下，随即便要转身离去。
“哥哥……你要去哪……”
银雪着急地抓住了宇洛的手，赶忙问道。
宇洛握住银雪的手，走上前，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温柔地道，
“我只是去为你熬药，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罢，宇洛帮银雪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随即离开了房间。
银雪揪着被子，鼻间萦绕着少年衣服上的果香，
“这是哥哥的床……”
银雪轻轻抚摸着床单，只感觉温暖，柔软，像是昨晚靠在少年怀里的感觉……
空气中不知何时弥漫起浓郁的果香，紧闭的窗帘将房间染成夜的颜色，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昨晚的雨天……
“如果哥哥没有出现，自己会如何呢……”
凉亭的夜又冷又长，往后的日子该怎么熬过去，银雪都不敢想。
可是现在，似乎一切都不用怕了。
银雪再度回忆起夕阳下少年的话语，
“从现在起，你不用再害怕任何人，任何事，你相信我吗？”
思绪被打断，宇洛轻声推开房门，缓缓走向床边，试了试药的温度，细心喂给银雪喝下。
“良药苦口，你尽力忍耐一下。”
少年体贴细微的照顾一点点熔进银雪的心里。似乎从这时起，银雪也再不能将宇洛视作哥哥般对待……
“你是说闫海没有留在宇洛的住处？”
柯老爷子听了罗生的汇报后似乎有些吃惊。
“是的。昨夜医生离开后，闫海也就一同回来了。”
“这么说，宇洛竟亲自熬药照顾他……”
这反常的举动与宇洛平时怕麻烦的作风大相径庭。想到这里，老爷子的眼神逐渐深邃……
“是否即刻接银雪回族？”
罗生询问道，可老爷子却摇了摇头，
“不，还不是时候……”
似乎盘算好了什么，老爷子的手在桌子上敲了敲，继续道，
“你继续观察他们。另外银雪的事，先不要张扬。尤其还不能让凌霄知道，明白吗？”
老爷子一个眼神，罗生立马点头领命。
慢慢走出房门，看着池塘里四处乱窜却又无处可逃的金鱼，老爷子自言自语道，
“宇洛，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柯氏集团是在老爷子手里才繁盛起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使其达到今日的盛势，老爷子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可就是这阅人无数，手段狠辣的老爷子，却一直不能够完全掌控宇洛。甚至如今，反而让老爷子越发看不透他了。只是不知，这是因为宇洛的特殊，还是老爷子自身的动摇……
“我能看得出来，林壑只能维持住这段荣华。可若是宇洛在我掌控之中，我柯氏一族必定还能再进一步。”
老爷子一边往池中投掷饵食，一边说道。
“其实老爷何须如此？恕罗生多嘴，即便将来柯氏再进一步，对老爷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老爷忙碌了大半辈子，也该歇下来安度晚年了。又有什么必要为他们，为家族操心那么多呢？”
老爷子的手微微一抖，饵食尽数抖落在了池中。
“罗生呐，你觉得我错了吗……”
罗生沉默了。
金鱼翻腾跃动起来，老爷子抬头看向天空，眼底却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悲伤。
“或许你说的没错……”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我当初所坚信的真理。可是我算计一生，除了钱，我还得到了什么呢？”
“如今，我只觉得这心里空荡荡的。”
“说到底，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儿孙满堂，承欢膝下。这是所有薄暮老人都有的愿望。可是如今看着池塘里自己的倒影，老爷子却只觉得落寞……
渐渐的，老爷子感觉倒影似乎扭曲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身材高挑，却眼神落寞，满目疮痍的少年……
突如其来的巨变将老爷子吓了一跳，老爷子再度望向池塘，倒影却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金鱼在池底相互争抢着饵食。看着这些到头来依旧逃不出这方池塘，逃不了老死病死的金鱼，柯老爷子的眼神逐渐缓和：
“罗生，接——银雪回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