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奴才知错
深夜，门窗被大风吹的嘎吱嘎吱作响，不断有冷风袭进来，瞬间将殿里的灯烛吹灭，周围顿时一片漆黑。
同时，展新月惊醒，额头冒着浓密的汗珠，一身纱衣也被汗水沁透，紧贴在皮肤上。
她梦见了……她前世死的时候，上官清的那个眼神。
现在她才明白，那个眼神是欲杀之而后快的眼神。
……
缓了缓心绪，刚坐起身，就被匆匆赶来的阿霞用披风裹住，“娘娘，现在外面在下雨，夜里本就冷，您还起身做什么？”
殿里这时点上了灯，门窗被宫人们紧闭，风声一下子小了许多。
“无碍，本宫只是想看看。”展新月自己拢起披风，赤脚走向门口。
打开门，宫门口仍旧屹立着那个身影，仿佛这泼天的风雨对他来说等于无物。
展新月皱起眉暗骂了一句，“死倔驴！”
“阿霞，去把阿楚带回来，跟他说不用跪了。”
他现在这副破身子，再这么跪下去，她怕他死在这里。
阿霞愣了一瞬，点头应下，“是，娘娘。”
展新月扶在门框边，看着阿霞撑伞过去，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眼底有一丝担忧。
这个初称末褚，入夜了下雨了不知道自己偷偷躲起来吗？非得这么固执！怪不得这么容易被人欺负！
……
“阿楚，娘娘说你不用跪了，回去吧。”
初称末褚僵木的脸，因为这句话有了略微的松动，他视线僵硬的移向殿门站着的展新月。
狂雨摇曳，风声啸急中，展新月的身影如同斑驳的树影在眼前忽隐忽现，想让人伸手去抓，可却如同飘渺的云雾，一触即散，渐渐消失在雨滴中……
初称末褚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眼里只剩下那个身影。
展新月也同样看着他，眼见着雨越下越大，雷声也阵阵响彻，她脸上的焦急愈发明显，顾不得外面的狂风骤雨，拢紧披风就冲了出去。
阿霞见她赤脚淋雨过来，连忙将唯一的伞撑了过去，颇有些咬牙的说，“娘娘！您身子本就不好，外面还下雨，您怎么出来了！您……”
展新月径直走到初称末褚面前，抬手一甩，一个清脆的巴掌落了下去。
“混账！”
初称末褚被打的半个身子跌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后，慢慢抬起头看她，面容平静得不像话，似乎并不诧异她会打自己。
“奴才，知错。”他缓缓俯下身子，整个人跪在展新月脚下，姿态卑微至极。
看着他这副样子，展新月不知为何，心头像是憋着一口气，想上上不来，想下下不去，“本宫的命令你敢不遵？谁给你的胆子？”
初称末褚沉默。
展新月深呼吸一口气，劝说自己不能再次用刑，不然他这副身子不死半条命也没了。
“起来，在殿门口守夜。”
说罢，她转身往殿里走去，阿霞也急忙跟上给她撑伞。
初称末褚缓慢的起身，随在她们后面，到殿门口后，就笔直的站在一旁。
他一身衣袍全然湿透了，衣袍下被隐匿的瘦弱身形一下子显了出来。
刚刚被打的侧脸现在已经明显红肿了起来，脸上挂着许多小水珠，还不时有水滴顺着脸颊往下淌。
展新月更了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阿霞给她擦拭发丝，一边还得听念叨，“娘娘真是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本就虚弱，如今还淋了雨，万一又染上风寒可怎么好，一个小太监而已，娘娘实在是……”
“阿霞。”展新月打断她的话，透过面前的铜镜看向身后的阿霞，“他不止是个小太监……你以后，不可轻视他，明白吗？”
语气很平淡，可却有股子警告的意味。
跟随她几年的阿霞自然听得出来，当即便闭口不言了。
展新月轻轻叹了口气，看向殿门口的方向。
初称末褚性子过于冷了，她软硬兼施，都没能让他对自己有一点松动。
这样下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将镇阁握在手里？
离初称蒙鸿驾崩，已经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除了镇阁之外，她还需要笼络官员，收买人心。
给她留的时间，不多了……
“阿霞，你回去休息吧。”
支走阿霞，展新月又拢了一件披风到门口。
门被阿霞关上了，她只能透过门窗看到门外一个模糊的影子。
“这个傻子……”
她都快安歇了，也不知道偷偷懒，还在那里站着。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下来，展新月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初称末褚。
他除了惜字如金之外，跟前世坐上龙位的初称末褚，性子上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前世的初称末褚，为人狠辣，手段残忍，性子虽寡淡，可始终带着股阴狠的戾气。
眼前这个初称末褚，对她卑躬屈膝，眼里不见一丝狠劲，跟宫里最下等太监并无什么两样。
或许唯一特别的，就是这张生得俊朗的脸。
可展新月怎么看，都无法把两人凑到一起。
但偏偏，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让展新月不得不承认，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
推开门，被门窗隔住的雨声骤然增大，狂风也接踵而至。
展新月又紧了紧披风，走到初称末褚身后问，“知错了吗？”
风声太大，她的声音几乎被淹没进雨里。
但初称末褚听到了，他转过身看她，怔了一瞬，躬身低头回，“奴才知错。”
他发鬓渗出雨水，顺着分明的下颚线往下流淌，展新月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雨水滴进他因弯腰而敞开的领口。
“跟本宫进来。”
展新月用不容质疑的口吻下令，随即转身。
初称末褚诧然的盯着她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移动快没知觉的腿跟了进去。
刚刚阿霞走之前让人多添了两盆炭火，殿里相比外面要暖和的多。
展新月脱下披风扔在初称末褚脚下，转身坐在美人榻上，一边倒茶，一边冷冷的说，“把你身上的水擦干净，别脏了本宫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