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平衡之道!
弘治五年五月,李梦阳在被关押三天后,就被放了出来,他并没有受什么罪,相反,在大理寺监牢中,一直好吃好喝的供奉着。
王恕坐在他面前,亲自为他斟满一杯茶,看着这个一身傲骨的年轻人,笑道:“坐吧,与老夫喝杯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拜见王大人!”
李梦阳恭敬行礼,王恕虽然没有入阁,但是他的名声十分响亮,比三位阁老的声望还高。
无论是天下的百姓,还是官员,皆把王恕当成标杆。
看着蓬头垢面的李梦阳,王恕淡淡一笑,叹道:“你是个有才之人,若是能收敛锋芒,今后必然会入阁拜相,何必呢?”
“自古以来,历代铲除奸邪,无不流血而成者。今有外戚当道,蒙蔽圣听,群臣皆不敢言之,我独言之,若是要流血牺牲,请以李梦阳始。”
李梦阳此刻一脸的正义凛然,无所畏惧。
“老夫真不知道说你是一身侠气,还是蠢笨如猪啊!”王恕摇了摇头,不满道:“张鹤龄的所作所为,虽有些小瑕疵,但是对大明有利!”
“外戚干政,必有灾祸。如今,陛下宠爱张皇后,后宫又无别的妃子,张皇后又要生子,恐怕张氏的声望更加昌隆,张鹤龄必然因此得势!”
“如今无事,可陛下身体不好,若是等到未来天子登基,张鹤龄就是国舅爷,他的地位谁能撼动,难道咱们大明要出来一个霍光吗?权奸!”
看着面不改色的李梦阳,王恕忽然露出一抹笑意,他似乎想到了五十年前,面对朱祁镇时,也是视死如归的为于谦求情。
“谁能管得了二十年后的事情?”
“防患于未然,沉疴旧疾,需用猛药,咱大明的勋贵外戚太多了,严重的损耗了国力。若是不剔除这些人,咱大明就要江河日下了!”
“所以你就想除去张鹤龄?”王恕眯了眯眼,劝说道:“就算你能除去张鹤龄,又有什么用?你就能荡平所有奸贼,大明就能海晏河清了?”
“王大人,您这样的忠正之士,为何也……”
王恕粗暴地打断他,呵斥道:“老夫告诉你,恰恰适得其反,张鹤龄死后,陛下会感到耻辱,不再信任群臣,就像先皇一样,每天想方设法的与群臣斗争。”
“还有那些宗室外戚勋贵,他们会恐惧群臣的力量,故而联合在一起,以求自保。”
“到那个时候,大明朝堂人人自危,党争此起彼伏,若是大明因此分崩离析,你能担得起什么罪名?如今大明才太平了几年,你就要如此逼迫圣上?口口声声说是锄奸,这不是逼宫吗?!”
王恕句句厉喝,扎在了李梦阳的心上。
李梦阳惊愕的抬起头,他并没有想那么深远,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逐渐变得苍白。
“我并无此意。”
“可是你的所作所为,落在有心人眼中,就会成为祸乱大明的武器。”
王恕深呼一口气,这李梦阳就相当于大明愤青,只要自己看不惯什么事情,就言辞激烈的上书弹劾,根本不顾什么后果。
可是,弹劾一时爽,有人火葬场。
“你若是看不惯张鹤龄的所作所为,就应该去纠正他。若是不想让勋贵宗室作恶,就应该去制定相关法度,削减他们的待遇,还不能引起他们的反弹。”
王恕诚心的劝道。
李梦阳低着头,沉默了下来,面对这个三朝元老,他不敢有任何造次。
“出去吧,陛下说过了,他不会干涉你和张鹤龄的斗争,但是你要切记,为了大明的长治久安,一定不能把斗争扩大化……在你大肆批判这个国家的时候,同样有许多默默无闻的官员,在对这个国家缝缝补补。”
李梦阳面露羞愧之色,对王恕道了声谢,走出了门。
等走出大理寺后,他抬起头,看着光芒万丈的太阳,不由的眯了眯眼。
又走了十几步,忽然,从拐角处冲出来许多士子,将李梦阳给围了起来,他们打量着李梦阳,看到后者没受什么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献吉啊,你若是再不出来,我们就要面见圣上了!”开口的是陈献章,也是李梦阳的授业恩师。
“当今陛下仁慈,宠信外戚,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正需要李兄挺身而出,登高一呼,再度死谏,逼迫陛下惩治奸贼!”
李梦阳皱起了眉,摇头道:“陛下有自己的想法,咱们身为臣子,应该想着为陛下分忧,而不是给陛下找麻烦。”
湛若水瞪大了眼睛,急声道:“李兄,你怎么会变得优柔寡断?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此事若成,诸位皆可青史留名。”
明朝官场十分奇怪,在明朝,群臣进谏,被视作忠直的象征。
正所谓国家养士、仗节死义。
但是在开国之初,没有大臣敢这样做,毕竟朱元璋、朱棣这种主子,砍人前根本不多逼逼。
而到了成化年间,皇权被大大削弱,开始兴起了这种逼宫形式。
谁要是没被打过廷杖,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忠臣。
“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不得不说,听到王恕那番话后,李梦阳态度有些松动,看着这些跃跃欲试的士子们,他们若是一同弹劾,真的对大明有利吗?
“我累了,想回家先歇息。”
“好,等李兄休养好,咱们再一同商议大事!”
五月底,张皇后成功诞下皇子,让整个皇宫沉浸在欢腾和喜悦之中。弘治皇帝激动的抱着小娃娃,脸上露出笑容,当即取名为朱厚照。
如今朱厚照才刚出生,弘治皇帝打算过个一年半载,就将他封为皇太子,他的未来已经确定,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将成为大明下一任皇帝。
弘治皇帝在兴奋之余,又接连下旨,将张鹤龄封为寿宁伯,享受大明朝政供奉。
太监前往张府,一丝不苟的宣旨,张鹤龄咧开了嘴,笑着询问道:“我既然成了伯爵,那有领地吗?有自己的军队吗?”
太监怪异的看着张鹤龄,这家伙想干嘛?想造反吗?
(成绩越来越差,从一天四块锐减至一天两块,暴跌一半,心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