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这是真爱，真爱你们懂不懂？”
“身为史官，不能以个人喜恶来判断，要结合当时的情况分析，明宪宗有什么过错，他不过是个缺爱的孩子罢了！”
“他无论是施政，还是用人，亦或是打仗，都没有什么大的过错。现在他已经去世，你们就迫不及待的抹黑他，这是对历史的不负责！”
门内又响起来辩驳声：“穷兵黩武，致使国库空虚，为了大肆敛财，竟然成立西厂监察地方，结果导致无数正直之士枉死。”
门口的两人听到争吵，王守仁忧心忡忡的问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戚景通偷偷朝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张鹤龄以一敌多，丝毫不落下风，才松了口气，解释道：“嗐，正常的学术讨论，能出什么大问题？”
“经常这样吗？”
“不好说，自从公子担任编官之后，就经常和士子们发生争吵。公子擅长用激将法，但是士子们也不是吃素的，动不动就反驳。”
“那偶尔呢？”
“偶尔会打起来。”
王守仁紧紧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样的神人啊，难道平时就靠这种方式悟道吗？
还真是特别啊。
没过一会儿，屋内就传来霹雳啪啦的声响，王守仁往里面看了一眼，顿时紧张起来，急声道：“双方打起来了，咱们要不要进去帮忙啊？”
戚景通更坦然了，平静的告诫道：“咱公子武力惊人，就算他们一起上，也伤不到公子分毫。所以啊，你就放心好了。”
果然，在王守仁的偷瞄下，张鹤龄很快凭借武力镇压了这次暴动。
若是在秦汉唐时期，儒生大多是佩剑的，会骑马，会射箭，若是嘴上说不过，便会拔剑击之。
论语在特定条件下，是可以变成抡语的。
但是到了元明清时期，儒生自从有了四书五经，便变得手无缚鸡之力，整日摇头晃脑的钻研经典，所以张鹤龄能一拳一个小朋友。
但是张鹤龄不敢下狠手，保不齐，这里面有未来的宰辅。
宪宗皇帝的风评毁誉参半，在官员和御史口中，他是桀纣那样的暴君，任用权阉，蔑视律法，穷兵黩武，丝毫不理会大臣们的劝谏。
主要原因，就是宪宗皇帝总爱折腾官员，他发现地方官员不听调令，就成立西厂，直接监察地方。要是有官员名下的田产太多，他会直接夺过来，把田地分给流民。
而每当官员劝谏时，他就干脆不见，躲在后宫与万贵妃玩乐。
说起来，宪宗皇帝也是个可怜人，在他的认知里，只有万贵妃是个好人，其他人，无论是官员还是太监，都是狡诈恶徒，不能姑息。
张鹤龄大跨步走出门，活动着手腕，在他身后的房间里，人仰马翻的躺着一群人，道：“一群垃圾，也配和我动手？”
见到张鹤龄的做事风格，王守仁大受震撼。
两人陪张鹤龄在翰林院转悠，复行数十步，猛然有几个人站在了张鹤龄面前，愤怒的叫道：“张鹤龄，你个不学无术之徒，成日在翰林院为非作歹，我要替天行道！”
“尽管放马过来吧！”张鹤龄不屑一顾。
“我们要与你辩经，荀子说，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你可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也就是说，要顺应万物规律，而宪宗皇帝倒行逆施，是世人所公认的！”
“谁公认的？我问你谁公认的？”
张鹤龄怒斥道：“你们就是不肯编纂史书，故意在这里找茬。交代你们的任务可完成了？亏还是当年的进士呢，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要是往常，士子们定然会掩面而走，愤怒著书。
但是，他们已经识破了张鹤龄的奸计，此贼只会用激将法，却没有半点真才实学，真不知道朝廷抽了什么风，竟然让他负责宪宗实录的编纂。
“你什么都不懂，什么书都没读过，有什么资格担任编官！”
张鹤龄捏了捏手指，正打算跃跃欲试的用强，却不料，王守仁走了出来。
“何为倒行逆施？天之行广而无私，其施厚而不德，其明久而不衰，故圣王法之……”
王守仁平静的开口，说道：“一个君主的善恶，要从百姓的评价中得知，宪宗皇帝虽然懒政，但是朝中大事都知晓……”
随即，王守仁便与众人辩论了起来，一开始只有两三个，后来加入的士子越来越多，王守仁以一敌多，也没有落入下风。
他所学十分纷杂，不仅仅精通儒、道两家的思想，就连佛教、兵法、数论都有自己的看法，所以他提出的观点，往往一针见血，鞭辟入里。
戚景通很吃惊，看着两人激烈的辩论起来，时不时看向一旁的张鹤龄，那意思是在说，你是王守仁的老师，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些人到底在讲什么玩意。
张鹤龄目瞪口呆，幼年期的王守仁，就已经如此牛逼了吗？
众人越聊越心惊，皱眉打量着王守仁。
这个年轻人，一个人可以和七八个人同时论道，丝毫不落下风，这样的才学，往后定然是能著书成圣的啊。
有人盯着王守仁，愤怒的骂道：“我们要与张鹤龄辩论，与你辩论又有何用？”
张鹤龄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道：“此人是我的弟子，平生最喜好的事情，就是跟着我钻研经典。”
在众人绝望的目光下，王守仁点点头。
有人站了出来，指着王守仁骂道：“助纣为虐，助纣为虐！你可知道，宪宗皇帝杀了多少忠臣良臣直臣？那是多么黑暗的一段时期？”
王守仁倔强的说道：“大明，是天下百姓的大明，而官员才占了多少？你们可曾去过荆襄？当年的荆襄流民，肆虐千里，上百万的百姓衣衫褴褛，无家可归。如今他们在家中供奉宪宗皇帝，这难道不能说明宪宗皇帝有所作为吗？”
“先皇抄没官员家财，安置这些流民，损害百人利益，却让百万百姓受益，这难道不是仁义吗？”
“难道在你们眼中，百姓就不是人吗？”
众人气的身体发抖，大声骂道：“你竟然投敌，骨气到哪去了？且不说宪宗皇帝的作为，就凭他宠信万贵妃，祸乱朝政，容不得狡辩，张鹤龄想要为其翻案，是我们不能容忍的！”
“张鹤龄还言之凿凿的称之为爱情，我爱他个大头鬼！”
张鹤龄好奇的看向王守仁。
王守仁义正言辞的说道：“周幽王宠信褒姒，才有了烽火戏诸侯；纣王喜爱妲己，才被周朝击败……在你看来，女子都是祸国殃民的吗？难道不是要看君主的所作所为吗？”
“万贵妃乃是宫女出身，以她的地位，根本没资格当贵妃。而宪宗皇帝一意孤行，这难道不是昏庸的行为吗？”
在这个时代，封建礼法非常重要，被无数人视为圭臬。
王守仁笑出了声，摇头道：“那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假如你娘在河边洗衣服，突然落水，岸上有七八个壮汉在砍树。这个时候，他们是否应该搭救？如果不搭救，你娘就要被淹死了。”
此人涨红了脸，王守仁这个比方，还真是不要脸啊。
他当即举起拳头，就要动手打人，但是张鹤龄却站了出来，不善的盯着他，那目光仿佛在告诫他，这是在学术论讨，如果转为武力论讨，其实也无不可。
“若是不救，是为不孝。若是搭救，便是悖逆贞德。”
此人的拳头软了下来，低着头，闷声道：“家母养我二十年，恩重如山，若……若家母真有此危难，必然要救。”
“让我来！”又有一名士子推开人群，大声道：“我娘在我三岁就去世了，我十二岁开始求学，遍访大儒，在我看来，性命是小，失节为大，女子当遵从三从四德，决不能道德有亏。”
王守仁深吸一口气，询问道：“那你幼年时，被谁抚养长大？”
“叔婶，他们乃是乡下老农，待我恩重如山，不过我自求学后，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了！”
“你想他们吗？”
士子皱起了眉头，并没有快速回应，周围人的面色各异，只剩下风吹过树沙沙的声音。
良久后，士子长叹一口气。
“怎能不想啊，但是为了求学，不得不抛舍亲情啊！”
王守仁目光炯炯，看着面前这个惭愧的士子，严肃的说道：“想念自己的亲人，没有什么是好羞愧的，这是人的本性使然！”
“无论何时，何地，有何种理由，人性都是不能泯灭的，求知欲是一直存在的，只有汲取各种各样的知识，见识各种各样的事物，才能触碰到大道。”
“人性屹立于天地之间，强行用所谓的天道来压制，绝不可能有任何的效果。”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完蛋了，他说的好有道理啊！
“抱歉啊，我好像之前写错了，看能不能删掉吧……真对不起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