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好马回头-谁是卧龙谁是凤雏（4）

    马晓荷是市人民医院的护士，每月排班就是按照长白班、小夜班、大夜班三倒班，作为年轻没有结婚的护士，自然是夜班的主力，好不容易排过来了长白班，袁梁就去医院把马晓荷接来，和她一起去看电影，电影是港片《纵横四海》，袁梁带着烤花生、话梅。

    电影散场了，两个人骑了一阵自行车，又踩着马路边的积雪和冰碴走着，好在也并不滑。路灯下，马晓荷的小脸白净净的嘴角含笑。

    马晓荷双手抄在短大衣的口袋里，看着前方：“你还带了话梅，这在武城可不好买。”袁梁说：“吃花生、瓜子吃腻了，自己烤的也不愿意吃了，我跑了几个地方才买到的。”马晓荷说：“咱这里的人不喜欢吃这个，人家卖的也不知道放多长时间了，别买了。”袁梁说：“偶尔尝尝，给你换个口味。”马晓荷问道：“房子的事定了吗，多少钱一套？”袁梁说：“大概两万元，小道消息都这样说，也就差不多了。”袁梁看着马晓荷，马晓荷停了一下，又继续走着。

    袁梁停下了，站在那里，这是在武城市教师进修学校的大门外，在通往医院的岔路上，路上没有路灯，只有进修学校宿舍楼上昏黄的灯光照来。

    袁梁对马晓荷说：“房子不买不行，你不要担心钱的事，我想办法。”马晓荷看着袁梁，微弱的灯光下她的眼睛闪着光：“你想什么办法，又不是其它的事，我能不担心吗。”袁梁停下自行车，伸手去揽马晓荷，马晓荷躲了一下，侧着身子让袁梁揽着，头抵在袁梁的肩膀上。袁梁又去抱她，看着她香靥含羞、躲躲闪闪的样子，低声说道：“没事，你不要担心钱的事，放心吧。”正说着，有人来了，马晓荷推开了袁梁：“走吧，起风了，外面挺冷的。”

    袁梁骑上自行车，马晓荷轻盈地上了后座，扯着袁梁的衣服，慢慢地马晓荷抱住了袁梁的腰，头也贴在了袁梁的后背上。已经几次骑自行车带马晓荷了，这是第一次马晓荷搂着袁梁的腰。

    马路上，有偶尔的行人，暗黄的路灯迎来了两个骑着自行车的欢快的人，又把他俩送走，灯光映照着两张年轻的幸福的脸庞。

    马晓荷的脸贴着袁梁的后背，羞涩弥漫着整个脸庞。

    很快到了医院家属院门口，马晓荷下车要和袁梁再见，袁梁一把拉过来拥抱着。马晓荷推着袁梁，路灯下，马晓荷的脸庞娇红，羞赧地浅笑着，轻轻扑打了一下袁梁，扭身走了，背影袅袅婷婷，脚步轻盈欢快。

    李志强打来电话，还未等他多说话，袁梁说：“你到我这里来啊，有热花生露，有烤花生米。快点来，我等着你。”

    一会儿，李志强裹着一身寒气进来了，袁梁喊着，唐汉平急忙端来了热饮料。李志强喝了一口叫道：“这刚出锅的吧，真香，你早晨也不用做饭了，买根油条过来，喝杯花生露就可以了。”袁梁说：“这是刚出锅的原浆，当然香了。在这里饮料你尽管喝，但是外边的食物我们是不允许带进来的，不允许在这里面吃早餐，这是我们食品厂自定的规矩。”

    李志强掏出了一叠纸，递给袁梁：“你看看，出口处的业务承包合同，你再提提意见。”袁梁喝了口茶：“看了好几遍了，我也没有多少意见了。”说着，拿过来看起来。

    袁梁看完，说道：“业务承包合同，最关键的就是提成系数了，这个定下来，也就算差不多了。”李志强说：“销售处的业务提成系数在那里呢，比着做就行了。”袁梁说道：“你要是那样想，那就错了，销售处几个人，出口处几个人，现在出口的业务总量超过了内销业务，按照一样的提成系数的话，出口处的提成不是太高了吗，平均下来每个人要多少提成啊，再说，内销业务相对出口业务来说，难度还是大些，提成系数不能一样。”

    李志强说：“那就先空着，看领导怎么定系数吧。”袁梁说：“你以为领导是万能的，你以为领导什么都懂，领导也不一定算对账。你心里一定要有数，必须测算一下，今年估计完成三千万，明年出口处的销售目标是多少，看看出口处几个人参与提成，提成总额算下来，平均到个人头上就出来个人的平均收入了，这个是好测算的。测算好了以后，再给领导建议，这就叫有的放矢。”李志强说：“我还以为有个系数就行了，按照销售处的系数不就行了。好，到时我给领导提提建议。”

    袁梁问道：“目前为止，签订的销售合同金额是多少，这一块怎么办？”李志强说：“那还不是各片归各片，这个还没有说。”袁梁说：“这个也很关键，这是前期大家共同努力达成的，直接归了片区也未必好。比如，汪恒善谈好的北京的业务一百万元，直接是葛成龙的了，汪恒善肯定不愿意。”李志强说：“这也是个问题，因为各片区是不平衡的，明显有好片有差片。”袁梁说：“你吃花生，这可是今天早晨现烤的花生，刚刚出锅。”

    李志强吃着花生，忽然问道：“你这么对出口有兴趣，是不是还想回出口处，你是出口处的老业务啊。”袁梁一愣，随之回道：“现在厂里集资建房了，我哪有钱啊，我也想去出口承包业务多赚钱买房子，也是生活所迫。可你看看这里，我离得开吗，厂领导让我走吗，出口处也不要我吧。”

    李志强来了兴趣：“我说呢，你也有活想法了。说实在的，我支持你，我绝对支持你，你在食品厂憋着，有什么意思？不如做业务闯一闯，你的业务能力、综合能力大家都是公认的。你这个食品厂厂长，你看也就是多拿个一百多块钱，能到哪里去，到了出口处说不定就不一样了。我绝对支持你。在厂里，我也想开了，就这中层干部说是就是，说撤就撤，干到副厂级，那要到什么时候，而且工资还不如业务员。通过起草业务承包合同，我现在对业务员有了解了，你看看人家，就是那点自己的业务，厂里的关系单纯得很，你再看看人家的收入，我说车间的小伙子们都拼命想干业务，后勤的也有争着干业务的，关键就是收入高啊。”

    袁梁说：“目前，出口处有任瑞林、邵卫兵、汪恒善、葛成龙、孔祥伟，我是曾经的出局者，现在的人并不多，肯定会增加人吧。”李志强说：“行，我给你看着点。我怕的是，你也就是说说，你不留恋你的食品厂厂长的位子？在这里比其它的分厂厂长可要舒服得多。”袁梁说：“你看我是图舒服的人吗，有信你及时告诉我。”李志强的口袋里装满了烤花生，要走了。

    袁梁喊一声唐汉平，唐汉平拎着一把大暖水瓶过来了，袁梁接过来递给李志强：“这是刚刚灌好的饮料原浆，你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拎回去，让小嫂子、闺女尝尝，给提点建议，明天上班再把暖水瓶给我送回来。”李志强接过了暖水瓶：“靠，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暖水瓶，我拎回去今天也喝不完。谢谢了。”

    袁梁没有停留，和李志强一起走出车间，又来到门口的贸易处去找范文章。范文章招呼袁梁坐下：“今年的暖气送得就是足，时间也提前了好多天。”袁梁说：“食品厂做饮料需要送气，热气不足不行啊。”范文章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袁梁说：“和李志强聊了聊，出口处不是又要业务承包吗，他和我聊聊出口的事，他正起草出口业务承包合同。”范文章看着袁梁：“你不会又想回出口处吧？”袁梁实话实说：“还没想好，就是为集资建房的事犯愁，如果能参与出口业务承包，我这食品厂不干也罢。”范文章点着一根烟抽着：“你去的话就是放弃中层干部了，再说，你去也没有茬口没有机会啊。”袁梁说：“我也没有办法，一筹莫展。”范文章说：“你走的话，谁能接任你，唐汉平行吗？”袁梁说：“那里的饮料生产一切正常，产量质量稳定得很。”范文章说：“那是你在那里，你不在的话还一样吗？这样，我先去吴厂长那里探个口风，看看怎么样，有没有余地。放弃中层干部待遇，你可别后悔。”袁梁说：“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先回去了。”范文章说：“集资建房的事定了，参与的人每个人先交五千元。”袁梁站在门口愣了愣，走了。

    马晓荷又轮到小夜班了，袁梁来到医院。抢救室内，吴主任、翟大夫、马晓荷正抢救着一个病人，吴主任低沉的喝叫声、器械的碰撞声、病人的呻吟声响成一片，几个病人的家属堵在门口，有人在呜呜哭泣着。

    袁梁远远地看着，看着马晓荷进进出出，看着她配合着大夫抢救着，看那吴主任，挽着袖子忙活着，即使是在冬夜，也已是满脸汗水。看来哪一个行业、哪一个岗位都不容易。

    病人抢救过来了，推出抢救室，转科去了心内科。抢救室内和门口的人，呼啦啦走了个干净，瞬间显得空旷旷的，只显得灯光更亮。

    马晓荷洗好手，袁梁走了过去，跟着来到更衣室门口。马晓荷说：“没人，你进来吧。”袁梁进到护士更衣室，马晓荷打开自己的橱子，从里面掏出一叠钱，递给袁梁：“我就这点钱，拿去交房款吧。”袁梁拒绝着：“不用，暂时还用不上。”马晓荷刚刚抢救过病人，洗了脸但没有擦脸，头发沾在了脸上，脸色红艳艳的。袁梁扶着她的肩膀，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庞，给她拢一拢头发。马晓荷的脸更红了：“有人看见。”袁梁要把钱塞给马晓荷，马晓荷的脸一板：“你不要的话我生气了，我就这么点钱，嫌少啊。”袁梁把钱装到了自己口袋里，想要去抱马晓荷，马晓荷支着手挡着他：“我穿着隔离衣呢，你离远点。”袁梁躲开，说着：“谢谢，媳妇。”马晓荷妩媚地看他一眼，脸更红了：“谁是你媳妇，你快出去吧，有人来了。”

    两个人出来，马晓荷催着他：“你走吧，我今天有预感，今天晚上肯定很忙。”袁梁说：“我一会走，我到那边玩去。”正说着，贾晓文过来了，看见袁梁就嚷嚷：“你们集资建房是好事，但也不能太紧张了吧，这几天吃饭，马晓荷都不吃肉菜了，你看小脸都变瘦了。这样的话，我们科的姐妹们可不愿意你的。”马晓荷打了贾晓文一小拳：“你就胡说八道吧。”袁梁看向马晓荷的脸，感到她胖乎乎的婴儿肥，忽然真的有点消瘦了，不觉心中感到一疼。他嘿嘿一笑，不知道说什么。

    果然是马晓荷说的那样，120呼啸而来，又接来了一个病号，马晓荷、贾晓文转身跑了出去。袁梁呆呆地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回转身走了出去。

    袁梁回去，躺在床上，过了一会，翻开了箱子，从箱子地下拿出了一件裙子、一条丝巾，这是袁梁给于爱华买的。灯光下，丝巾还是那样的颜色鲜艳，裙子还是那样干净，但压在箱底，已经满是皱褶。

    袁梁久久地看着，好像又回想起了往事。袁梁从桌子上拿起裙子、丝巾，走出了房门，一直走到大街上的垃圾箱边，没有犹豫，一把塞了进去，看也没看，就转回身去。

    冬夜，正是皓月当空，一轮大大的月亮悬在天空，有薄云从月亮旁掠过，空气是清冽的，更显寒气逼人。有人家的窗户照出昏黄的灯光，从里面传出大人的斥叫和小孩子的哭声。有人家在看电视，电视的声音很大，青工楼那里，不止一个房间灯光明亮，还是在打牌，大呼小叫着。

    袁梁顺着家属院的路往回走着，手插在口袋里，马晓荷给的钱暖的热乎乎的，他心中感到平静而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