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缘来是你-最苦的日子有你相伴（1）

    盛东升打来电话，上来就是劈头盖脸地叫着：“袁梁，你怎么回事，这都多长时间了，你怎么没和人家马晓荷联系呀，你那天不是谈得很好吗，你要主动呀，别端着你的架子”。袁梁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出差了，我这几天忙。”盛东升说：“别废话，明天星期天，今晚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大华电影院，我和叶冰冰，叶冰冰喊上马晓荷。头场电影七点开始，记得提前到，记得买好吃的。”没等袁梁说话，那边电话挂上了。

    袁梁早早赶到大华电影院，买了四张票，买了花生瓜子等着。一会儿，三个人都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马晓荷显然抹了口红，婴儿肥的小脸上，小嘴粉嘟嘟的，头发编起来盘在了脑后，越发显得脖子又细又白，穿着件红底印着白树叶的短袖上衣，白树叶的形状像极了绒树叶的梳子状，下面穿着白色方格的裙子，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塑料凉鞋，也是素雅白净、袅袅婷婷。

    四个人的座位是连着的，袁梁、马晓荷、叶冰冰、盛东升依次坐下。袁梁从随身挎着的绿色军用书包里拿出饮料，啪啪啪连开三瓶，递给了三人：“饮料管够，饮料瓶子别忘了给我。”盛东升叫道：“你还收废品？”袁梁笑笑：“我在饮料厂，你们免费试喝多少都没有问题，瓶子还要拿回去，消毒、刷净，再用。”盛东升说：“你这厂长是勤俭持家，还是抠门到家？”袁梁说：“我们那里只认瓶子，不认水，瓶子是有数的，我这一缸浆料上来，可以灌装一千瓶，也可以多灌装几十瓶，这就是工厂的核算。”盛东升说：“你们工厂还真是可以，核算精细啊。”袁梁说：“企业吗，也是几十个部门，一两千人，不管理能行吗，各分厂、车间、部门实行的是内部银行结算制。哎，吃花生，这还有糖。”

    电影是《神雕侠侣》，香港拍的，还是非常热闹。盛东升、叶冰冰两个人凑着头，不时笑起来，说着什么。袁梁看着坐在旁边的马晓荷，偶尔吃点东西，偶尔笑笑。此刻，袁梁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电影，为三人做好服务，递吃送喝的。

    电影终于完了，噼噼啪啪的座椅翻动的声音，片尾曲虽然还唱着，但许多人在离场，脚下都是花生皮、瓜子皮。那时的武城也没有其它好吃的，没有其它玩的地方。

    四个人出来，盛东升看看手表，对袁梁说：“时间还早，再来点什么节目？”叶冰冰说：“要不，咱四个到防疫站去打扑克吧。”盛东升白她一眼。马晓荷只是看着地面。袁梁想了想，说道：“你们跟着我到厂里参观参观去，看你们也没有去过工厂。”叶冰冰说：“好呀，我还没见过工厂，那就到你们厂去看看。”

    四个人骑车来到一机厂，袁梁对门口值班的随红军说是市宣传部的领导来厂看看，随红军隔着窗户对他们摆手，示意进去。袁梁从包里掏出两瓶饮料，递给随红军：“我们进去了，一会就出来。”

    四个人把自行车放在车棚，步行走在工厂的路上。路灯把四个人的影子缩短又拉长。星期六的晚上，只有几个机加工的床子还在响着，大大的工厂院落显得空旷、寂静。

    叶冰冰四周看看，说道：“你们工厂这么大啊，晚上没人还怪瘆人的。”袁梁说：“一机厂还有一处厂区，也是面积很大，我们已经熟悉了，没有什么害怕的。”

    四个人来到食品厂，袁梁掏出钥匙开门，走到墙边，啪啪啪连声响起，车间里的灯光一个个全部打开，车间里顿时亮如白昼。

    几个人跨进来，叶冰冰呼喊着：“怎么这么漂亮，这么干净，比医院都干净。” 盛东升说：“人家是食品厂，是生产的入口的东西，医院怎么和这里比，就不说了吧。”

    袁梁打开办公室，随手拉开了几把椅子：“你们坐着，我一会过来。”盛东升跟在后面，看着袁梁。袁梁愣了一下，对几个人招手：“来，这边看看。”几个人来到车间加工区入门口，里面全是紫外线灯光，正幽幽地闪亮着。袁梁指一指：“这里面是加工区，不换鞋不能进去，你们就不要进去了，我马上出来。”盛东升说：“不愧是大厂，规范化管理啊。”

    三个人坐回去，没有多久，袁梁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过来了，好家伙，里面全是吃的。袁梁把托盘放在桌子上，里面有花生、青豆、大豆、红枣、核桃。盛东升要去抓，袁梁急忙道：“小心，太烫了，看不见我戴着手套吗。”袁梁摘下手套，又打开了一瓶乳白色的饮料。盛东升说：“这个不烫吧”，抓起来就喝。他喝了一口说道：“这个是花生味道。”袁梁说：“我们主打碳酸饮料，还有这个花生露也是。我没事也鼓捣几个新产品尝尝。你看，这托盘上全是产品原料，都是我刚刚烘烤的，吃吧。”盛东升早就忍不住了，抓着就吃起来。袁梁让着马晓荷：“晓荷，你也吃呀”，几个人吃起来。

    马晓荷喝了口饮料，问道：“这里面都有什么呀？”袁梁说：“这里面的东西多了，你喝着和可口可乐的口味差不多吧，其实配方就差了那么一点点，现在的仪器早就把可口可乐的成分全部分析出来了。我们就是买的南方科大的专利。”袁梁看看马晓荷，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对你也不用保密，你看我们就是这个配方，这个配比。”马晓荷指指墙上挂着的《保密制度》。袁梁笑了：“没关系。”

    马晓荷低头看着，袁梁和盛东升聊着天。马晓荷喂了一声，见袁梁抬起了头，就指着配料表上一处说道：“这个就是这样配的吗，你这是多少量的配比。”袁梁说：“这个托比酚克是按照1500升的配比做的。”马晓荷的眉头竟皱了起来，她拿着递给叶冰冰：“你看这个配比，有问题吗？”叶冰冰看看，摇摇头。马晓荷说：“你是卫生防疫站的呀，这是你们主管的。”叶冰冰嗨了一声：“我才去了多长时间，都是干的提茶倒水的活。”

    袁梁问道：“有什么问题吗？”马晓荷说：“我感觉这个托比酚克剂量高啊，这个是含兴奋剂的，换算过来，这个量的话，我感觉超标。卫生防疫站检测，只要菌群啊卫生达标就可以了，这个要是药监局检测的话，可能会有异议。”

    袁梁看着马晓荷，感觉到不可思议，一个干护理的小姑娘，还能懂得药理，懂得化学成分。袁梁拿着配料表看看，拿起饮料看看，再喝了一口。

    袁梁说：“我们这里药监局的检测已经通过了，给我们结论了，发合格证了。”看着袁梁一脸的疑惑，马晓荷说：“这个可以再查查文献，你这个成品也可以再次委托检测。市药监局的那帮领导，你多送点吃的喝的就行了，有可能送过去就扔一边，不检测就给你发合格证。”

    袁梁说道：“那要到哪里再送检呢？我明天报给厂领导。”马晓荷说：“你给我几瓶吧，明天我让市人民医院检验科、理化室给检测、分析一下，看看成品的成分。”叶冰冰说：“这个市人民医院里也能检测？”马晓荷说：“市人民医院是苏北地区最大最好的同级医院，这两年花了血本在化验、检测的设备仪器上。明天看看吧。”袁梁急忙说：“好的，好的。”

    盛东升拍拍肚子：“我管你什么兴奋剂超标不超标，我还觉得再兴奋点更好呢。今天可是吃饱喝足了，你这里可是真好，干净整齐、有吃有喝，你在这椅子上一坐还挺是那么回事，像是同济大学的高材生。”袁梁心里一惊，我怎么又成了同济大学的了，急忙说：“你以为工厂就是机器轰鸣、油污满地、乱七八糟，你以为在工厂干就是邋里邋遢、穿着一身破烂的工作服。”盛东升说：“也是开眼了，哪天我给你们写篇报道。”袁梁说：“你还欠我一篇报道呢，别开空头支票了。”

    袁梁收拾完桌子上的东西，几个人往外走。袁梁关闭了所有的电灯，车间又沉浸在黑暗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走到厂大门口，袁梁和随红军打着招呼，把几个人吃剩的东西递给他。

    袁梁把装着几瓶饮料的布包系在马晓荷的车把上，三个人打声招呼就走了。

    袁梁看着三个人的背影，想着，马晓荷才二十岁啊，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果真是秀外慧中，人不可貌相，看着很单纯的女孩，说的都是实在话，好像很专业，可我到哪里再去检测啊？

    接到马晓荷的电话，袁梁一个小时后就来到了武城市人民医院检验科，见袁梁过来，马晓荷向他招手。

    马晓荷穿着一身白色的隔离衣，腰身紧收，更显杨柳细腰，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她戴着帽子，帽子上的发卡亮闪闪的，还打着红色的十字结，两只眼睛清澈明亮，但却带着几分职业的严厉。

    马晓荷让袁梁坐下，打了一个电话，几分钟后又进来一人。马晓荷喊着：“王主任，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一机厂食品厂的袁厂长。”王主任高高的个子，看起来三十多岁。袁梁急忙和王主任握手：“王主任，你好。”马晓荷又转身叫道：“秦科长。”旁边坐着的一位年龄约五十岁的医生模样的走了过来。

    马晓荷向袁梁介绍着：“这是检验科的秦科长，王主任是理化室的主任。”袁梁又和秦科长握手：“你好，秦科长。”

    马晓荷把手里的一张化验单递给了秦科长：“秦科长，这是理化室做的一份饮料的分析报告，你看一下托比酚克的成分。刚才，我已经和王主任看过了。”秦科长接过来，仔细看看：“托比酚克的成分是有明确规定的，药品、食品的含量不同，这个含量的话是否符合国家的相关规定？”王主任说：“我查过了，如果是食品的话，已经超标了，但作为添加的兴奋剂来说，企业这样做无可厚非。我们的药品上市是很难的，程序繁琐，超标的成分根本通不过，食品的话就这个量也很难说。”秦科长说：“不管是食品还是药品，都是入口的，都是关系到人的健康，食品药品的监督检测都是很严的。我说的话，还是要降低托比酚克的成分，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企业的药品、食品都不容易，一旦失手将很难挽回。”马晓荷说：“那天我看了他们的配比就感觉超标了。”王主任说：“你这中医世家，这次感觉还真对了。”马晓荷一一向王主任、秦科长点头致谢：“谢谢王主任、谢谢秦科长。”袁梁也跟着弓腰点头地连声说着谢谢。

    马晓荷送袁梁到门诊大厅外，站在那里，手插在隔离衣的兜里：“你看，就是这样，我建议托比酚克的配比你们微调一下，也不影响口感。我们做的化验报告，我就不给你了，医院又没有这个职能，只是秦科长、王主任帮忙而已。”

    袁梁只有再次连声说着谢谢，看着马晓荷袅袅婷婷的背影，不禁想着，怎么还中医世家？

    袁梁打电话给李华林教授，把托比酚克成分的事讲给他。李教授沉默了一会说：“这个你们很敏锐啊，这个成分确实是超标的，这个国家的食品标准界定是清楚的，但有厂家打擦边球也是这个配比，也并没有被查处被处罚过。如果，你们微调一下，也是可以，就在上限那里，口感没有问题，一般的兴奋度也能达到，但长期饮用的话也可能有些微的差别，只是这个原因配方里才做了相应处理。你们未雨绸缪，这样做没问题。我没想到，你们还能发现这样的问题。”袁梁回道：“李教授，我们还是按照最高上限走吧，以防万一吧。”

    李教授答应着，接着说道：“论文《南橘北枳，食品原料和加工机械的地域性分析》，已经送审了，最快两个月刊登吧。修改的事，我安排冯天辉做，登刊前你再看一遍。”袁梁急忙回答：“好的，好的。”袁梁想着，李教授把论文的题目，浅析改成了分析，也没什么，冯天辉说，李教授是《南方食品工程》的副主编，看来发刊没问题了，真是朝里有人好做官，认识主编好发刊啊。

    袁梁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李教授，论文作者的署名，我想调整一下，你看可以吗？”李教授说：“你是一作啊，没问题的，你这两天告诉冯天辉就行，尽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