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次转战-正欲扬帆却又折戟(2)
华南科大的李华林教授和他的助理宇文东来了。根据合作协议,他们要来协助设备安装。当李华林教授来到食品厂车间时,他被惊呆了,眼前的就是一个标准化的食品加工车间,而加工设备正一溜排开,等待着最后的定位、安装、试车。很快,几个人投入工作,准备对十二台加工设备逐一定位。
按照加工工序,热匀机是第一个关键设备,而对这台设备,袁梁和李华林教授产生了分歧。李华林教授的方案是直接固定,并按照一字型排列设备。而袁梁的意见是,不只是要和前道设备进行隔断,而且设备要加高一米,并且设备的管道要绕弯九十度再排放。袁梁说,隔断是考虑到前后道工序的生熟之分,以卫生的角度考虑,而加高设备的话,前面的工序就可以直排过来,更加提高效率,而不要人工上料,而几十度的角则是增加原料的混合时间,使之更加均匀。电话打给榕轻厂,榕轻厂的工程师说都有道理。当然,李华林教授坚持己见,黑着脸就回了宾馆。
袁梁没有理会李华林教授的固执,因为华南科大的实验室里,和这里不是一样的布局。此地非彼地,那里是实验室,每次的批量是五十瓶,而这里是批量化的生产规模。那里的设备简陋,都是实验性质的,而这里的设备都是工业化的成熟设备。袁梁执意按照自己的方案定位、安装,而李华林教授则说,失败了再改也行。
所有的设备都进行了排列、定位,李华林教授和宇文东就回沙城了,待设备调试的时候再过来。
上午,袁梁和唐汉平正指挥着安装设备,徐有才走了过来,徐有才摆手示意袁梁,袁梁招呼着来到了办公室。
袁梁倒了杯水,喝了一小口:“我这里没有杯子,饮料也没生产出来,就不给你倒水了。”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徐有才看看门外:“外面传的消息可不好听,你知道吗?”袁梁吹着水:“我这几天忙得不得了,外面的消息我是一点都不知道。”徐有才说:“不是外面的消息,是关于食品厂的消息,是关于你的消息。”袁梁放下杯子:“关于我的,有啥好消息?”徐有才一笑:“好消息,美得你。我听到的传言是,你在榕城厂那里买设备的时候吃了回扣。”
几乎是晴天霹雳,这谣造的也太离谱了吧。袁梁说:“谣言,谣言,无稽之谈吧。”徐有才说:“无稽之谈?人家可是有稽之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袁梁站在门口,喊过来唐汉平:“唐工,你是和我一块去的榕轻厂,你说说吧。”唐汉平丈二的和尚,还不知道什么事,徐有才就又把传言说说。唐汉平一听就跳了起来:“这哪里的混蛋,这就是诬陷,就是造谣。”
徐有才说:“人家可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去榕城的只有你们三个吧,你们三个最清楚。”唐汉平和袁梁对视了一眼,似乎是明白了点什么。袁梁看着徐有才说:“你再顺着捋捋,看到底是从哪里传过来的这消息。”徐有才看一眼袁梁,走了。
袁梁和唐汉平坐在那里,唐汉平想抽烟,但掏出来又放进了口袋里。唐汉平在桌子上捶了一拳:“这什么混蛋玩意,你还记得吗,刚到榕轻厂下车的时候,那位就给我说,让我跟着你,说是人家厂家会有回扣啥的;回来的车上,骂了一路,骂人家的饭不好吃,骂住得差,骂人家不懂事也不送点特产啥的,还问我给人家要没要东西。你说,可不就是他造的谣,可他为啥害你呀。”
袁梁沉思着,有人造谣是因为热衷于捕风捉影,有人造谣是因为他和你有仇有过节,有人造谣中伤别人的同时自己可以得利,有人造谣什么也不因为,或只是看不惯你,或是为了造谣而造谣。袁梁摆摆手,走出去继续安装设备。
有电话打到食品厂,袁梁接起来,是周副厂长。袁梁来到周副厂长的办公室,脸上的汗还没有消去。周副厂长看着袁梁:“怎么样,安装怎么样了?”袁梁说:“就食品厂的设备,设备处的人没有一个懂的,没有一个偎边,只有我在那里琢磨,心焦得很。”周副厂长说:“你从设备处调一个人过去,可以临时的,安装调试完就回去,你去找高冰就行。”袁梁顺着说:“也好,起码设备的基本原理知道的话,也能帮帮我。”
袁梁感觉到周副厂长凛厉的眼神扫了下自己,又转开了,看着自己的手,终于,周副厂长说话了:“这个,食品厂的设备购买,有传闻,你知道吗?”袁梁压抑着自己,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真没想到传得这么快。袁梁说:“听说了,有点意思。”
周副厂长说:“是吴厂长让我和你谈谈,我是不相信传言。”袁梁站了起来,又坐下:“我只能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食品厂的设备全是李华林教授推荐的厂家,我把厂家的报价单、成交价都报给了吴厂长。在这之前,我提报过,我要求由设备处购买,被吴厂长否决。现在有传言,针对我的,我只能说我不怕,厂里可以派人去厂家调查。”周副厂长说:“不要激动,我要不相信你的话,就不是这种谈话的方式了,厂里就是这样,一千多张嘴,也不能不让人说话。”袁梁说:“可以说话,但造谣你也要有点影吧。我这样为工厂争取利益,我压的采购价已经够低的了,谁为我说话了,谁表扬我了。我只知道,当初的四分厂装配流水线,我的方案是一百万元,有人找我闹腾非要改成二百万元,现在的结果呢,二百万元成了废铁,还占用着大片车间场地。”周副厂长急忙制止:“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扯那么远干什么。你不要在意,我去找吴厂长说。”袁梁说:“我现在筋疲力尽,忙得不可开交,我不想说什么,不想辩解。造谣一张嘴,辟谣十张嘴,说也说不清楚,我干脆啥也不说了。如果食品厂有人选,我立马辞职。我还相信,谣言止于智者。”说完,开门走去。袁梁走后,周副厂长回味着袁梁的话,谣言止于智者?这是说的我和吴厂长吗?我还是愿意做个智者。
这几天,袁梁的心情极度恶劣,回到食品厂,抓起一个包装瓶的样品,狠狠地摔在了地下,玻璃渣四散开去,明晃晃白烈烈。
唐汉平急忙拿来扫帚清扫,收拾一番后,静静地坐在袁梁旁边,为袁梁倒上水。袁梁的手臂支在桌子上,搓着自己的眉头。唐汉平看看袁梁,努起笑容:“这还不是小事一桩,算啥事啊,还能给小人一般见识。”袁梁头也没抬:“你去设备处找高冰吧,让他派个人过来帮几天忙。”唐汉平急忙说:“要不还是徐有才吧。”袁梁说:“你看着办吧。”第二天,徐有才来报到,参与食品厂设备的安装、调试。
过了两天,徐有才说,消息最初是从四分厂传出来的。徐有才又说,四分厂厂长田县安是于奎志的把兄弟,他们把兄弟几个善于做这样的事。
周副厂长、吴厂长没再找袁梁,袁梁也没有再去找领导。
忙了一天,吃过晚饭,袁梁就骑车往寝室走,刚走出没有多远,一辆自行车横在了自己的车前,袁梁急忙刹车、停下。
袁梁看去,挡在自己车前的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脸色微黑,下穿一条海军蓝的裤子,上穿一件半旧的白色衬衣,挽着袖子敞着怀,里面穿着青年突击队字样的红色跨栏背心,也是被汗渍改变了颜色。这肯定是哪个车间的,自己从来没见过,不知道找自己什么事,袁梁心想。
来人冷冷地看着袁梁:“你就是姓袁的,今后离于爱华远着点。”说完,踮脚骑上自行车走了。袁梁一脸纳闷,这人认识于爱华,这是她的什么人,不是她父亲,也不是她弟弟,是她什么人呢?袁梁顺着这人的背影看去,他看见了,有人坐上了那人的自行车后座,用手抓着那人的褂子。坐上自行车后座的就是于爱华,那是袁梁非常熟悉的背影。袁梁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
是的,那个人就是于爱华。于爱华在拒绝了宣传部的那位后,她的家里急切地又给她介绍了这一位,才几天的时间,于爱华就带着这位来到路上,截住了袁梁,她要用这种办法决绝无情地和袁梁决裂。
于爱华没有回头,没有说话,没有眼泪,她只是默默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可她的心在流泪在滴血,她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首让自己哭泣了一夜的卢慕贞的诗词《先生,再见》:人生若只如初见,遗憾就不会与回忆为伴;你的名字是命运抽错的签,故事越长越让人怀念。良辰美景奈何天,思念就不要再苦苦熬煎。我的名字是命运牵错了线,姻缘太短,聚散如云烟。今宵露寒,先生再见,转身却是泪水潸然。这似水流年,我们不亏不欠,一别两宽,各自喜欢。山长水远先生再见,转身已是天涯两端,这锦瑟年华,我们互相成全,一别两宽,回头莫念。
也许这是于爱华心境的真实写照,可她不明白的是,那个先转身的不是先生,那个背叛的也不是先生。这一转身只是一瞬间,但这一转身的痛苦和遗憾将会伴随她一生。
袁梁推着自行车,几乎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寝室。袁梁不敢相信,于爱华是这样的绝情和自私,他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和描绘于爱华,于爱华颠覆了袁梁对爱情甚至是道德的认知。
房间的黑暗淹没了袁梁,袁梁感觉自己被无情地抛弃了,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吴厂长把袁梁叫到办公室,吴厂长手里拿着最初的项目可行性报告,这是李华林教授做的,看着坐着的周副厂长、袁梁,说:“项目洽谈的时候,对产值、产量有过估算,单日产值预计一万元,根据设备的配置,就是两班生产。现在设备配置已经差不多了,袁梁,你说说预估的产值和人员搭配。”
袁梁说:“咱们几乎所有的设备都是根据李华林教授的推荐配置的,就是单日的规模产量产值,单班或双班生产产值当然就是百分之五十或百分之百的规模,单班的话要十五人,双班要三十人配置,我担心的是市场销售情况。一旦达到预期产量,市场是否能够打开,这是最主要的,生产还是以市场为导向的。”
吴厂长说:“销售的问题我已经和杜文艺沟通过,他很有信心,凭着销售处的几十个业务员,凭着我们遍布全国的销售网络,就这个预期产量还是没有问题的。”对于销售,周副厂长、袁梁一点发言权都没有,也就不能说什么。
吴厂长说:“那就按照双班三十人配置人员吧,这是初选的人员名单,你俩看一下,看看合适不合适,看看什么时候召集,什么时候开始岗前培训。关键人员的话,设备调试的时候也可以先调进来。”
袁梁接过来吴厂长的名单,和周副厂长一起出去,来到周副厂长办公室。袁梁把名单递给周副厂长,周副厂长看看,没有说话。袁梁问道:“周厂长,你有合适的人选吗,可以推荐一下啊。”周副厂长笑笑:“我没有其它什么人选,也有两个打招呼的,这不是都也在这个名单里吗?你就根据这个名单,准备选调吧。”
袁梁回到车间办公室,看着吴厂长的名单,查了一下人数,共二十六人,这还差着四人,不禁疑惑,为什么不是三十人,还要我按照三十人选调?袁梁想着,这差的四人是不是给我的机动名额,是不是我想要谁就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