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战频频-看不见硝烟的战斗（9）

    很快，“中外合资武城机宾机械有限公司”的牌子挂在了一机厂的大门处，也就是十几天的时间，两辆挂着黑牌的崭新的进口车开进了厂里，全是德国进口的奥迪拉克，一辆七座的面包车，一辆五座的小轿车，以合资企业的名义分别挂了黑牌，一个车号00011，一个车号00010。这两辆车分别成了吴厂长、卢书记的座驾。

    晚上，袁梁来到夏爱祥家里，贺诗文劈头就问：“你咋动作那么慢，看完电影就没动静了，人家张小冉还等着你呢。”袁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过两天再约，我这不是忙吗？”贺诗文说：“我问张小冉了，她对你印象不错，聊得挺热乎，还买了瓜子，还送人家回家。”袁梁说：“那不是应该的吗。”

    正说着，范文章来了，夏爱祥也招呼他坐在沙发上。贺诗文急忙沏茶，浓浓的茉莉花茶香很快飘满了房间。夏爱祥的家其实就是一间平房，在房前的空地上又搭了一小间厨房，这一溜的房子都是这样的配置，都是一间房，自己再搭建厨房，到处乱七八糟的。

    范文章品一口茶说：“那个合资企业不是你办的吗？就门口挂个牌子，买了两辆车，没动静了。”袁梁说：“这个合资企业，是吴厂长和菲律宾的林洪坤谈的，注册资金一百万美金，一机厂百分之七十，林洪坤百分之三十。前期我办理后，验资、注册就是财务处的事了，后来我也没介入。”

    夏爱祥说：“我感觉，这就是一个假合资，人家外商都没有来，哪来的合资企业，我不信人家投资后啥也不管。”袁梁说：“我也感觉到了，这是各取所需，一机厂是武城第一批办理合资的企业，引进外资正符合当前的形势，尤其是外经委，他们也急于抓政绩，只要资金到账，验资完毕后再转出去，这样操作很简单。这些都是吴厂长和市外经委的李大江主任商量的。”

    范文章说道：“我就知道是假的，可员工不知道，下面的员工都在议论，说是那两辆黑牌的车是外商出资买的。”

    夏爱祥说：“我还看了有关资料，这两辆车有一百多万。在武城市这可是豪车中的豪车啊，坐在这样的车上不要太牛啊。那既然不是外商出资，是一机厂出资，这也太奢侈了吧。”

    袁梁说：“我在外经委和贾科长闲聊的时候，他说，从天津港口有门路过来进口的原装车，价格便宜一半以上。”范文章说：“这就对上了。那天晚上，我去吴厂长家，吴厂长的家属唠叨，说是近一百万元两辆车，是晚上去了两个司机从天津开回来的。”夏爱祥说：“那也就是说，这还是市外经委的关系，从天津买了两辆走私的车，当然手续是齐全的，以合资企业的名义挂了黑牌，吴厂长、卢书记一人一辆。”范文章说：“基本上是这样，走私的车能办成手续齐全的车也是需要本事的。”夏爱祥叹口气说：“两辆车，基本上就是一机厂数月的工资啊，员工真是可怜啊。”范文章白他一眼：“你当了厂长，还不知道怎么祸害呢，那也说不准。”夏爱祥猛地喝了口茶：“我绝对不会干这事。”

    范文章转向袁梁：“这肯定还是你做的技改项目里面的钱，不然钱能从哪里抽出来？技改项目的事，你今后千万别再掺和了，技改验收的时候还不是又一关？”夏爱祥说：“这你不用操心，没有办不好的，厂领导有的是办法。只是苦了袁梁，办下来那么大的技改项目，没有任何名分，现在又办下来合资企业，也是一点说法没有，在出口处还是业务员一个，这也是不公平。”袁梁黯然点了下头。

    早晨上班时间，办公室来了新人，是跟着任瑞林来的，任瑞林介绍说，来人叫邵卫兵，毕业于省外贸学校，担任出口处专职翻译。

    袁梁看时，此人中等个，三七分的头发梳得油光瓦亮，淡眉圆眼，尤其是那一双小眼滴溜溜乱转，露着一股精明的样子。看穿着打扮，也是走的精致的路子，看来不是毕业就来的一机厂，也是有点社会经验的。

    很快就能看出来，此人也是颇识时务，他和任瑞林的关系不一般了，天天也是顺着任瑞林，不时使点拍马屁的功力。因为，袁梁、汪恒善、孔祥伟不善拍攻，而葛成龙据说和任瑞林也曾有过点过节，这就尤其显得邵卫兵的突出了，任瑞林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在出口处的嗓门又加大了两码。

    既然是有了分工，那就各做各的，大家都是螺丝钉一个而已。一日，袁梁翻起了《机电产品出口科技》，浏览着目录，赫然发现了关于一机厂的文章，再看作者，竟然是邵卫兵。

    袁梁心头一震，在此类刊物上发表文章，一直是袁梁的专利，即使如甄卫星，他知道袁梁已经发了数篇，但他也不会涉及，这肯定涉及到人的尊严问题。而来到一机厂没有多久的邵卫兵，竟然也发表起了此类的文章，袁梁的心里涌起了怒火。一机厂订阅了《机电产品出口科技》类的杂志七八种，邵卫兵肯定是模仿了袁梁，也投了稿。

    袁梁站在窗口，望着窗外，一会儿也就心里平复了下来，因为，对于此类的产品、企业介绍，袁梁已经不再感兴趣了，袁梁的着力点已经转移到了和夏爱祥发表的偏理论性的论文中。

    袁梁坐在椅子上，修改着一个报价，邵卫兵进来，看见了桌子上的《机电产品出口科技》，拿过来浏览一下，脸上浮现出惊喜，但他很快看向袁梁，袁梁还是埋头写着。邵卫兵拿起《机电产品出口科技》走出办公室。从此，袁梁对邵卫兵又有了新的看法。

    袁梁来到了印染厂，继续上课。上课时，袁梁大多不看学员，而是眼光稍稍向上，他不想看到陈怡那明亮亮的脸，那猫眼样的闪闪的眼睛，他也不看张小冉，在稍稍的冷处理后小姑娘也就死了心，没有和袁梁再有联系。

    印染厂的培训结束了，学员考试的当晚，印染厂就很顺利地结算了袁梁的代课费，还凑整给了四百元。

    金秋十月，喜讯从北京传来，一机厂产品aby103荣获国家优质产品金奖。

    彼时，正是下午两点多钟，吴侠厂长正组织召开例行生产会议，布置当前生产，以应对一机厂产品市场传统旺季的到来，厂办秘书甄卫星从北京打来电话，报告了这一激动人心的消息。

    吴厂长回到会议室，会议室立刻一片沸腾。为了获得国家优质产品金奖，全厂上下经过近两年的努力，经过了初评、复评的煎熬，全厂各分厂车间、处室整改了五十多个不符合项，在忐忑焦灼的等待中，终于美梦成真，拿到了梦寐以求的金灿灿的奖杯和证书。

    一年前，aby103获得了省优质产品奖，而如今又获得了国家级优质产品金奖。国家优质产品金奖，不仅仅是一个产品质量的奖项，评审的标准还包括组织运行、产品标准、计量理化、市场占有等，是对企业的全面考核和认定。获得国家优质产品金奖，除了是一项耀眼的荣誉外，还对企业及产品的宣传、市场占有等有着积极的推动作用。

    甄卫星说，此次国家几大部委的评审，涵盖全国30个省市区，仅仅有32个产品获奖，其中一机厂的aby103是小型工程机械行业里的唯一，从企业的规模来看，其它的获奖厂家都是大型企业，只有我厂是中型企业。这一份荣誉，可谓货真价实，含金量十足。

    “吴厂长，这么大的好事，咱得好好庆祝庆祝啊。”销售处处长杜文艺大眼睛忽闪忽闪发亮，激动地双拳抱在胸前挥动着。采购处处长季伟紧跟着附和：“这绝对得庆祝庆祝。”说完又强调了一下：“绝对。”

    吴厂长从最初的激动中回过神来：“现在正是生产最紧张的时候，别耽误了生产。”杜文艺手一挥，抢先说道：“厂长放心，各车间早就紧着加班加点干得差不多了，绝对耽误不了生产。”为了应对秋收大忙季节，有的车间早早统筹安排人员、设备、排班等，在保证生产计划完成的同时，照顾部分职工忙秋。

    四分厂厂长田县安说：“我们分厂没问题，保证按照生产计划安排的产量和交期按时完成。”吴厂长欣慰地看一眼田县安，看看大家：“好，那就搞个仪式，迎接迎接，庆祝庆祝。”

    他转头看向办公室主任邱毅：“还是办公室牵头，各分厂车间、科室配合，在保证生产的前提下，做好迎奖活动。”

    此次进京领奖的是厂党总支书记卢建学和厂办副主任甄卫星，颁奖仪式后的第二天，他们将乘火车返程，第三天早晨到达陵城火车站，工厂派车到陵城接站，大约第三天上午到厂。

    早晨八点整，几个分厂车间及管理行政后勤人员，共六路纵队，在自南向北的厂区主干道上列队完毕，队列的最前方，是设备处的徐有才、刘凯，两人高高地横扯着一个巨大的横幅“热烈祝贺一机厂aby103产品荣获国家优质产品金奖”，紧接其后的是厂篮球队员们组成的彩旗12人方队，随后的是工会干事白尚武带领的锣鼓队。锣鼓队里有双人抬的大鼓，有锣有镲，煞是热闹。最精彩的是二分厂的刁柳正带领的高跷队，刁柳正自带喜感的七品芝麻官扮相，毕亚军等几人的油彩面膛、长衫古装，也已经踩着高跷站立起来，颠颠地保持着平衡，再有紧跟着的大头娃娃，摇头颠闹、憨态可掬，引来一圈的人哄闹着。

    彩旗烈烈、锣鼓声声、欢笑阵阵，在迎奖游行总指挥、办公室主任邱毅的指挥下，六列纵队缓缓出厂，自南向北走去。保卫处长带着几个人，随在大队在两侧维持着秩序。

    大队人马很快来到了化肥厂门前。一机厂、化肥厂都是武城最大的企业之一，两家企业比邻而居，明争暗斗多年，而化肥厂无论从规模和人数上都超过一机厂，虽然这些年化肥厂已经衰落，但两个厂的人还是不睦，今天，这就让一机厂的人也多了点小心思，今天似乎是一机厂又有了点扬眉骄傲的资本。

    销售处处长杜文艺从队伍里跑到了队前：“锣鼓家什敲起来，刁柳正跳起来。”一边喊着一边觑向化肥厂。刁柳正、毕亚军岂能不明白其中的意味，一点就透，愈发敲得更疯、跳得更欢。于是，在化肥厂的门前，形成了一个喧闹的海洋，不消说周圈的市民，就是化肥厂的许多职工也围拢过来。我们是想和别人分享喜悦分享快乐来着，如果谁有点羡慕嫉妒恨啥的，那又有谁能挡得住。

    一直到厂工会主任崔尔琢再次催促，队伍才又迤逦前行。队伍从城中穿过，沿街是许多看热闹的人，也有许多随行的人穿梭在队伍旁，一机厂的人则在尽情享受这一荣耀美好的时刻。

    约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迎奖游行队伍来到了武城西大桥东侧，列队完毕，等待着。没有等待多久，一辆白色桑塔纳轿车驶来，司机刘红军报向站在大队前列的吴厂长：“卢书记就在后面，马上就到。”瞬时，锣鼓喧天、高跷队衣袖翻飞。

    顺着马路翘首向北望去，一辆白色面包车缓缓驶来，待到车辆停稳，厂党总支书记卢建学下得车来，双手持着aby103产品获奖证书，迈步走向吴厂长身旁的分管工业的副市长田市长。

    田市长向卢书记致意后，双手接过获奖证书，仔细看看，转过身来，把获奖证书交给吴厂长。吴厂长把获奖证书高高举过头顶，向全厂的人员展示，队伍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办公室主任邱毅挥手示意大家暂停：“有请田市长代表市委市政府讲话，大家欢迎。”田市长面向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面对着这些辛苦奉献在生产一线的员工，也是感慨万千：一机厂的工友们、吴厂长、卢书记，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一机厂、向你们表示祝贺，祝贺你们获得国家优质产品金奖称号。去年，一机厂在市里一百多家企业中获得了第一个省优产品称号，今年又是芝麻开花获得了国家优质产品金奖，这不仅仅是对企业，对整个市域经济都有着非凡的意义。市委市政府将号召市里的其它企业向一机厂学习，学习你们深化企业内部改革、管理创新、技术创新的理念和方法，更要学习你们敢立潮头、开拓市场、扬帆海外的魄力和勇气。希望你们再接再厉、再创佳绩、再立新功，为市域经济做出更大的贡献。

    吴厂长也发表了简短的讲话：国家优质产品金奖的获得，对一机厂的领导班子，对一千多名员工来说，既是激励和鞭策，又是肯定和认可。今天成绩的取得，是一机厂建厂三十年来，许多员工辛勤劳作、无私奉献、爱岗敬业、拼搏付出的结果，荣誉属于广大的员工，属于生产一线的员工，属于奔波在市场一线的员工。

    现场，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响起，经久不息。震天的锣鼓响彻云外，似乎要把喜讯和欢乐传给所有的人。获奖的年底，厂领导班子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全厂职工每人普涨了一级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