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国演义-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11）

    第一批技改资金到位后，第一批设备也很快购置完毕，其中装配线到厂后很快安装调试结束。新的装配线呈u型结构，为半沉式输送形式，占地一千多平方米。

    为了显示功劳，田县安喊来吴厂长、朱副厂长、周副厂长助阵，来到四分厂观摩。经过两天的准备，场地干干净净、绿色的设备崭新瓦亮，一线的员工也不是平常破破烂烂的，都换成了新的工作服。终于，在田县安的指令下，设备运转起来了，流水线流起来了，但没有多长时间，就急坏了田县安。整个的装配线，各主要工序的人员、设备、工具、时间根本不在一个频次上，全是顾此失彼、顾头不顾尾，不是这里叫就是那里吵，不是这里缺件就是那里件堆成了山。田县安跑来跑去，一会就汗流浃背了。这可是四分厂的主要设备，是样本工程，一旦失利自己可是脸丢大了，自己曾在会上再次闹起来，是吴厂长拍板变更了设计，这要是搞不好，吴厂长非骂自己狗血淋头不可。

    吴厂长来观摩，本来希望田县安给自己争个面子，可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黑了，再也憋不住了，一转身走了。

    田县安想去追吴厂长，可这时哪离得开，他满脸的汗水，跑来颠去指挥着。但也已经无济于事，几个工序已经基本放弃操作，只是干站在装配线旁，看着田县安像个敲堂锣的耍猴人。

    袁梁站在远处，看着终于坐在地上的田县安，心里一阵心痛，贰佰万元就被这样的人糟蹋了。先不说装配线适应不适应，就田县安的指挥、管理能力，就和装配线的需要差了几个层级。他不敢想下去，还有多少这样的设备会不服水土、不能运转。

    车间外有人在叫他，袁梁走出车间，门口站着辛伟峰。辛伟峰看见袁梁走过来，急忙迎上去：“谢谢，袁工。”袁梁接道：“怎么谢法，是出去吃还是小灶。”辛伟峰接道：“小灶小灶，绝对的。”两个人走到树荫下，辛伟峰说：“我这边五分厂也到了几台设备，顶呱呱啊。谢谢袁工，谢谢设计师的设备选型，就aby103产品的那几个件效率提高了很多，大冲压机不用频繁调整产品了，性能就更能保持稳定了。”袁梁扯着他的手道：“走，看看去。”

    时值三九寒冬，一幢五千平米的综合车间正在封顶阶段，几个高大笨重的设备已经安装完毕，年前的技改工作就要告一段落了。袁梁站在综合车间的门口，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晚上，袁梁骑着自行车来到贾中华处，看看手表，也就是七点半。袁梁来到贾中华的门前，看上去人不在家，因为房间电灯未开。再次凑近了欲伸手敲门，门上的帘布拉着，只有一缝隙有微弱的光。袁梁从帘缝往里看，一个电炉子正烧着，这样看来房内肯定有人。袁梁敲门，没有动静。袁梁推了推门，门吱呀开了，门后顶门的木棍骨碌碌滚在地上。袁梁往里看去，贾中华全身只穿着一短裤从床上滚了下来。看床上，袁梁立时目瞪口呆了，床上半躺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正慌里慌张地穿着上衣，这个女人竟然是王美春。在电炉子的炉光映照下，王美春云鬓蓬松，酥胸半露，脸色娇红，半扭着身子系着扣子，身子的下半身盖着被子。王美春从床上片腿下来，穿上鞋子，低着头说了一声：“你们玩。”直接就走了。

    贾中华欲送，但看看自己赤条条的身体，只有捡起椅子上的衣服穿起来。此时，袁梁才反应过来，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贾中华一边穿着裤子，一边埋怨：“你这家伙，你也不敲门。”袁梁没有反驳，因为自己明明敲了门，看来贾中华恼羞成怒了。袁梁笑笑：“很好，进展很快啊。”贾中华背对着袁梁，还是气恼着：“不是你，我进展更快，我这刚给她解开扣子，你太令人讨厌了。”贾中华也不开电灯，只是一个大电炉子点着，炉子上的热水壶已经烧开了，咕嘟嘟冒着气。电炉子映照着大半个房间暖哄哄的。袁梁摆摆手说：“早晚都是你的，也不在乎今晚吧。我走了，你忙。”说着就落荒而逃。

    袁梁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段时间没有问他们，看来在叶倩红的撮合下，两个人已经到了上床的程度了，这速度也是够快的，干柴遇烈火啊。王美春嫁给刘兵，虽然只两天的时间啥也没干，但却唤醒了女人心中和身体的欲望，而贾中华独身二十多年，早就对男女情事艳羡不已，自是急不可耐。初时，两人还这条件那般配的，到头来还是直接上床，玉成好事。

    袁梁骑着车子，想起几个月前贾中华的际遇时，也是唏嘘不已。贾中华的高中老师吕老师有一养女，名叫吕美惠的，出生在南方，长得自是眉清目秀、如花似玉，走到哪里都是吸引一路眼光，引起一片春情。贾中华自毕业后就一直在追着吕美惠，几乎天天就粘在吕老师家，天天买菜扛煤、打扫卫生，一身厨艺也是越练越精，俨然上门女婿的模样。吕老师两口子初时不以为然，但时间久了也就默然接受了，多一个上门女婿有什么不好。这样贾中华更是憋足了劲，但无奈的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吕美惠对他一直很冷淡，见面只是点头而已。袁梁见到吕美惠，最深刻的印象是她那双吊梢眉，一股狐魅之气，吕美惠太过妖娆，再说的直白一点还有轻佻之感。她当然看不上贾中华，她的身边不乏追求者。袁梁曾听化学厂的同学说过，在化学厂上班的吕美惠曾和一个有夫之妇有关联，因此就提醒贾中华，是否另觅它枝，可贾中华不以为然，认为自己没有问题。

    就这样，贾中华在吕老师两口子的默许下，愈加执着。直到某一天，贾中华正在吕老师家系着围裙打扫卫生，吕美惠领来了一人，向吕老师两口子介绍说是自己交的男朋友。这小伙子也在化学厂，学校毕业，面白文静，和吕美惠也是般配。两个人绕过贾中华，和吕老师两口子见面。贾中华只有默然扔下笤帚，落荒而逃。

    贾中华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寝室，想起自己的付出，想起自己苦苦追求，而今付诸流水，忍不住掩面痛哭。他一面喝酒一边哭，直到一瓶酒喝完，进入沉醉状态。此时，袁梁赶到他的寝室，满屋的酒气，床前有呕吐物。袁梁为他倒水，勉强扶他喝了几口水，他又昏昏睡去。袁梁看着面色赤红、嘴角挂着口水、四仰八叉躺着的贾中华也是忍不住愤愤不平，怒骂吕美惠。

    袁梁在贾中华寝室的椅子上坐了一夜，昏昏沉沉也没睡两个小时，直到早晨，扶起贾中华，给他倒杯水，自己才骑自行车上班去。

    想起最初为两个人介绍时，都对对方不满意，现在，经过了思考、比较、衡量后，两个人竟很快走到了一起。婚姻市场也有其优势之处，斤对斤两对两，觉得合适就成了，这就是真实的人性，比不可度量的感情更方便快捷。

    隔了两天，袁梁才去王美春的档案室，他怕羞着她，但即便这样，王美春见到袁梁，还是脸色红到了耳朵根，不敢和袁梁对视。

    袁梁不想放过她，说道：“咋样，我同学不错吧。”王美春还是红着脸：“就那个叶倩红天天来我这里，催着介绍。”袁梁笑笑，人家就是牵个线，人家又没拉你上床，甚至人家都不知道你上床这么快，你又扯人家干什么。袁梁看着她的囧样，说道：“看来，你都验货了，只要那货正常就行。”王美春星眼斜视，满面羞红，也不说话，看来是验货了，而且货真价实。唉，也是苦了这女人了，第一个遇到不举的，第二个就下降条件了，只要举的就行，其实贾中华自身条件也不错，两人也是般配，王美春还是比较满意的。

    夏爱祥来找袁梁，手里拿着几页纸，他走过来，递给袁梁。袁梁看看文章的题目《正交试验在erk300产品中的应用》。

    夏爱祥一副得意的样子：“给我提提意见呗。”袁梁浏览了一下，没提意见，只是忍不住问他：“你还有闲心搞这个，搞这个干啥。”夏爱祥一把扯过来，手指点着纸说道：“搞这个干啥，搞这个的好处多了。”

    夏爱祥说，这是省机械厅组织的征文活动，每年年底一次，全省机械行业的企业参加，都要组织撰写、投稿，机械厅要评比、发奖。今年，厂企管处的吴蓓蓓处长又在一机厂内部征稿，一机厂每年都很少写，所以吴蓓蓓巴不得有人写论文，参加活动。

    夏爱祥坐下说道：“你不用担心征稿的评比获奖，只要参加就能获奖，当然一等奖都是给省一机床、常柴厂等大型企业，二等奖给关系企业，我们这样的企业都是三等奖。你不要小看这三等奖，一机厂有规定，凡是获得省级表彰或发表文章的都是奖励五十元，年终表彰会的时候发。关键的是，论文报上去，你是要去省城参加研讨会的，来回三天，在会上好吃好喝，什么都不要管，你就是去修养三天。”袁梁说道：“这也不错了，相当于免费旅游了。”夏爱祥嗤了一声：“每次研讨会结束，除了给你发获奖证书外，每次都是有纪念品的，去年就是发了个高压锅，好得很。”袁梁点点头道：“我陪着你去，你就说怎么写吧，我是没有眉目，你介绍一下你上次参会的情况和论文啥的。”夏爱祥更兴奋了：“不要发愁，你随便写，只要三千字以上就行。你看我这个，这不是胡扯吗，我啥时候做过正交试验。我都给你想好题目了，你可以写价值工程在技改中的应用，凭你的功底随便可以五千字。”袁梁说：“我领会你的要点了，五十元奖励、会场纪念品、三天的免费旅游，好，我也准备准备。”夏爱祥说道：“你可一定写啊，和我做伴。不写上面也催，去年我写了一篇，吴蓓蓓好歹才写了二千字未能提报，她是空手去的，很尴尬。我到吴蓓蓓处给你报名，你一定写啊。”说完走了出去。

    这真是铁哥们，我这还没答应呢，就给报上去了，就想有个做伴的，袁梁无奈地摇摇头。袁梁坐下，顺手在稿纸上写下了《价值工程在5000台套产品技改项目中的运用》，反正有的是时间，为什么不写呢。

    这时，有电话打来，接起电话，是企管处的吴蓓蓓处长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很兴奋：“袁工，刚刚夏爱祥给你报了你的论文的题目，你可一定写啊，我这就报到省厅去，十天之后就去省城参加研讨会了，你记着点。”好家伙，这也太快了吧，袁梁真是无语了。袁梁抓起手边的一本八五同济版的《价值工程》看起来。

    十天之后，袁梁带着一百份打印好的论文，和吴蓓蓓、夏爱祥去往省城机械厅参加研讨会，会议的接洽、吃住行，自然是吴蓓蓓，两个人很是清闲，会上人家也是选定了几家进行了现场宣读、研讨，估计一机厂的材料人家看都没看。这已经不是主要的了，袁梁、夏爱祥们的论文也是需要的，不然从哪里评出一等奖。最为关键的是，省厅企管处组织这样一个活动要从企业里收取参会费用，这些费用除了这几天的会上用以外，够省厅企管处花费一阵子了，这才是省厅举办研讨会的真正目的。

    发奖时，袁梁、夏爱祥连领奖的资格都没有，三等奖是散会后自己去拿，拿时一人又给了一个纪念品，一个名牌电炒锅。吴蓓蓓感到很兴奋，去年就夏爱祥的一个论文，她也跟着拿到了电饭锅，今年两篇论文，作为优秀组织奖，她跟着领电炒锅好像更名正言顺了。

    回去的路上，她至少给袁梁说了三遍：“厂年终表彰的时候，每篇获奖论文肯定会奖励五十元，我打包票。”也正是从这年开始，每年吴蓓蓓都会找袁梁写一篇论文，基本不限内容、形式、字数，袁梁也是如法炮制。

    现在看来，工厂五十元的奖励太少了，够干什么的，每月五千元的工资的话，五十元只是百分之一而已。而在当时，车间工人每月三百元工资，五十元就是六分之一，再加上肯定超过五十元的电炒锅，这就是月工资的三分之一，这就是夏爱祥参加研讨会的真实目的。平常的日子，平常的百姓，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算计、节俭，一点点操持起自己的小家，但凡比别人多点存款、多几件家什，那也是内心有点稳定感，甚至是自豪感。

    每到年底，工厂年终评选的时候，大家争荣誉的还真不多，五十元的厂先进奖励才是实打实的。

    漫天大雪中，庞大的锅炉已经安装完毕，锅炉房的基建还在进行中，虽然气温低但采用了新的施工方法，并不耽误施工进度，争取在新年来临之前安装、试机完毕。

    袁梁仰着脸走在厂区的道路上，雪花落在脸上凉丝丝的，很快，他的衣服上、头发上落满了雪花，他快步走着，感觉不到一丝的寒冷，他的心中是兴奋的，因为技改工作顺利实施，因为新的一年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