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爱恨交加-并肩战斗的我们（6）

    连续五天，第六天下午两点半，徐有才、王长峰站在井口外，时不时伸着脖子，看向井口上来的人，终于，袁梁、于爱华、解利民、施继伟出来了，两个人跳起来。四人换好衣服，和两人汇合，徐有才和解利民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六个人没有在矿上的餐厅吃饭，乘上职工通勤车回到了蓝天宾馆，晚上，他们要在蓝天宾馆聚餐。

    袁梁来到宾馆餐厅前台，掏出所有的陵城矿务局的餐券，抽出来几张放在裤兜里，数数前台上餐券的金额，点菜，又要了两瓶酒、两盒烟，还好，足够丰盛，然后来到定好的房间，房间里已是欢乐的海洋。

    经过几个月的测绘设计，经过十几天的实地试验，dsy产品一举成功，没有什么能比这更高兴的了。作为产业工人，徐有才、解利民明白，一个产品的成功对工厂来说意味什么，意味着新的增长点，意味着起死回生，意味着员工的收入，意味着工厂长足的发展。他们身在工厂家在工厂他们的归属感在工厂，工厂就是他们的一切，不止每月的工资，不止个人的价值感，不止生存，那里有他们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而当他们融入到其中，血汗汇入到其中，他们的光荣和梦想，一切的一切就和工厂融为了一体，他们和工厂同命运共患难，他们和工厂一起共同奔赴美好的生活和明天，工厂就是他们，他们就是工厂。

    明天上午，解利民、徐有才要到湖东矿进行交接。经过现场实地试验，一机厂的dsy产品不仅性能上不输日本产品，同样的操作，产量能增加近20，这让井下使用的班组大为惊奇，而且经过六天的运行，没有出现任何故障，在产品稳定性上也和日本产品匹敌，这样的产品正是煤矿所需要的。因此，矿上的班组坚决不同意试验样机拆除，坚决要求继续使用，经过几天的跟班作业，他们的人员已经完全操作熟练了。在袁梁、于爱华和湖东矿机电科、矿总工办、矿务局总工办的沟通后，初步定下，试验样机暂不拆除，办理正式的入库交接。这让袁梁、于爱华欣喜万分，这意味着他们的产品获得了矿务局和煤矿的一致认可。在和周副厂长电话请示后，周副厂长也同意暂时留下设备。

    明天上午，解利民、徐有才要进行dsy产品交接，包括必要的零配件。明天上午，一机厂将再派于奎志来，接走解利民四人，拉回带来的工具。

    袁梁、于爱华将继续留在宾馆，和矿务局总工办、湖东矿机电科起草试机报告。后天，周副厂长、黄博将赶来这里，和袁梁汇合，进行产品的论证。

    产品试验成功，工作安全顺利，每天都好吃好喝，每天都紧张却愉快，虽然期间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但十几天的时间没有人回武城，今天终于彻底放松了。

    王长峰举着酒杯大喊着：“谢谢于工，谢谢于工的同学给我们餐券。袁工，你回厂别忘了报销。”袁梁笑了笑：“忘不了报销，出差补助是工厂该给的，我们的餐券是人家于工同学的个人情谊，不能混为一谈。”徐有才也举起酒杯：“王长峰，瞧你那点出息，不过咱们确实要感谢于工，感谢于工的同学，大家举杯，共同敬于工一杯。”袁梁和大家一起喝了口酒接着道：“于工和她的同学可不是一般的关系，那天我在外边的竹林凉亭，听见他们说话呢，关系可不一般，不然能这样照顾她的同事，咱再让于工代她同学喝一个吧。

    于爱华听闻，心中一惊，什么那天晚上，竹林凉亭？见了鬼了，我和毛明明在那里说了什么？什么也没说啊。于爱华端起酒杯，用脚踢了一下袁梁。袁梁感觉桌子下有人踢来，缩回脚，眨眨眼笑笑。

    袁梁对大家说道：“明天上午的交接，一定要细致，一定拉好清单办好入库。明天上午我就不过去了，明天上午我和于工要到矿务局总工办。中午饭，你们还在矿上餐厅吃，吃过饭你们返程，可以在仙龙湖停两个小时，大家可以玩玩。”说着，从兜里掏出几张餐券给徐有才。

    徐有才说：“我们这算啥吗，一毛不拔，有吃有喝有玩，不虚此行啊。”

    袁梁道：“这些都是次要的，都是小事，关键是我们圆满完成了任务。我羡慕你们啊，我也想回家了，我还要再坚持一天。今晚，大家尽兴吃，吃完就尽兴玩，反正你们明天就那点事。”袁梁又转向解利民：“老解，明天无论到厂早晚，你一定要找周副厂长汇报。”解利民利索地答道：“好的，我到厂就去找他，让徐班副卸车。”

    徐有才道：“老解还是班长的派头，指使起我这副班长来一点都不含糊的。哪是哪啊，我是新疆军区，不归你们济南军区管，中央军委才能向我们下达命令。”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袁梁、于爱华来到矿务局总工办，迎接他们的还是毛明明。毛明明自那天早晨找不到衣服起，再也没有来找过于爱华。毛明明把他们领到总工室隔壁的小会议室，湖东矿的刘尔康也在。袁梁代表供方，刘尔康代表需方，分别起草各自的试验报告。

    有对产品的充分了解，有现场的亲临观察，有于爱华的现场记录，有解利民、徐有才的工作日志，按照格式化的模板，起草其试验报告来自然极其顺利。

    袁梁把起草好的试验报告递给于爱华，于爱华仔细地看过一遍，有几个地方给袁梁讲着，袁梁或点头改动，或和她解释着。终于，试验报告起草完毕。

    刘尔康也起草完毕，袁梁把自己的报告递给他，他也笑笑把自己的报告递给袁梁，于爱华凑过来两人看着。两人看完，都没有说什么，、又递回刘尔康。

    刘尔康把自己做的试验报告、袁梁做的试验报告放在一起，扬了扬：“袁工，我做的这个还要局总工办把关，你的要不要我安排打印？”

    袁梁看看于爱华，于爱华不置可否，袁梁答道：“我给我们周厂长打个电话，看看他还有问题吗，我再交给你打印。谢谢。”

    一天的时间，时紧时松，直到下午四点，终于把活做完了，一份完整的打印好的试验报告抓在了袁梁的手中。

    多少次案前的苦思，多少个日子的煎熬，多少个夜晚里的不眠，就成了这几张纸。袁梁抓着试验报告，百感交集。

    矿务局的餐厅吃过饭，两个人走出矿务局办公大楼，下了一下午的雨也终于停了。苏北的天气就是这样，虽然已是冬季，但处于温带气候地理环境下，今年还不算很冷，在雨雪交加下，落在地上的雪很快化成了水。

    已是夜色朦胧，天空虽然还是灰蒙蒙的，但却是格外空旷。向东看去，不远处的两个电厂蒸馏塔巍峨耸立，灰白色的斑驳的墙体上方，两大墩白色的蒸汽正缓缓飘向天空，没有风吹，蒸汽的气柱一直向上伸展着，直插云霄，直到在高空和云层交织在了一起。而蒸馏塔的不远处，有一簇明火在燃烧，不知是煤炭自燃还是有人在作业，火焰把蒸馏塔的水蒸气映照得更显灰白。

    偏向郊外的马路上行人很少，空气格外清新，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慢慢踱着步。这样的夜色，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情景下，两个人都是心情愉悦、轻松快乐。

    就是这样的状态，就是这样的心情，就是这样地走着，这样一直走下去多好啊，于爱华看看身旁的袁梁，忍不住喜悦涌上心头。

    两个人走着，忽然，于爱华停住了脚步，顺着坡道流下来的雨水，在前面的低洼处形成积水，漫过了前面的马路，这要踩水才能走过去。于爱华看看左右，流水顺着整个马路在流淌，根本绕不过去。袁梁止住步，看看马路，看看于爱华，于爱华的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鞋，根本没法踩水啊，这怎么过去。

    于爱华看着袁梁说：“这里没法过，绕道走吧。”袁梁踮起脚打量着身后的道路、周边的环境说：“这从哪里绕啊，没道啊。”于爱华着急道：“总不能等水流过以后再走吧。”

    袁梁看看马路，看看马路的两边，他向于爱华招手：“走，到马路的左边。注意车辆。”说着，自己看看两侧，跑了过去。于爱华只好也跟了过来。

    袁梁对她说道：“你站在路沿石上，我拉着你走。”于爱华眨眨眼睛：“这样可以吗？你不得踩水里了？”袁梁把手伸给她说：“我没事，我的鞋底厚，没问题。”于爱华把手伸给袁梁，摇摇晃晃地站在了路沿石上，试着走了两步，还算可以，就向前走去。此时的袁梁一边牵着她的手，一边也是翘着脚尖。脚跟毕竟高些，他也怕鞋子湿水。于爱华的身子忽然晃了晃，她把持不住，伸出去保持平衡的手也向袁梁抓来，这下身体就向袁梁这边倒下去了，袁梁一声喊叫：“小心。”顺势躬身，一把抱住了于爱华。于爱华低着头，嘴唇一下就抵在在袁梁的脸上。她感觉到袁梁脸上的湿滑后，立马头向后仰，脸上说不清是惊恐还是羞涩。袁梁喊道：“别动。”袁梁的脚下也不踮脚了，双脚站稳，手往前去，稳稳地扶住了于爱华。此时的于爱华，满脸晕红，好在有夜色掩盖。袁梁待稳了稳，还是左手抓住她的右手：“往前看，往脚下看，别看两边。”两个人颤颤巍巍地走着，袁梁抓着于爱华的手，脚下还是踮着步，再看看于爱华，感到两人的姿势极端怪异，看看自己抓着于爱华的手，感觉到于爱华的手冰凉而腻滑。于爱华看着腰身不瘦，却是手指清瘦、手掌绵小，握起来柔若无骨。

    终于快要走到漫水的尽头了，这时一辆车子开来，车子的前灯开着，照亮了整个马路，于爱华急忙松开了袁梁的手，紧走几步，终于走到了没有水的地方。车子开过去了，灯光熄灭。

    于爱华靠向袁梁，她又伸手抓住了袁梁的手，动作是那样自然、亲切。袁梁愣了一下，也反手抓住她，就这样两个人牵手走着，谁也不说话，只有手的感觉好像在传导着心底的私语。忽然，又一辆车驶来，车灯打开，于爱华急急松开了袁梁的手。

    已经到了蓝天宾馆门前，她跑了过去。袁梁跟着过来，进入宾馆，对着于爱华喊道：“明天还是那个点去吃饭。”

    于爱华打开房间，后背抵着房门，她的心在狂跳着，她想捂着心，但压不住心的跳动，她摸着自己的脸，脸也是滚烫。她想起刚才和袁梁牵手的情景，弥漫在甜蜜和羞涩中。

    第二天八点半，周副厂长、黄博来到矿务局办公楼，和袁梁、于爱华汇合，几人一起来到总工办的小会议室，袁梁把试验报告给周副厂长，并再次向他汇报。

    九点整，dsy产品需方论证会开始了，会议主持者是矿务局的副总工鲁铁军。首先是袁梁讲述厂方对产品的介绍和厂方的试验结论。袁梁照本宣科，信手拈来，自然是侃侃而谈、顺畅无比。待到需方时，作为特大型企业，陵城矿务局自然按照他们的流程和模式，好在进行很快，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对于矿务局来说，dsy产品并不是大型的成套设备，dsy产品只是其中一个主要的辅助设备，又是他们常用的产品，自然不需要很复杂的评审，而此次会议只是对产品的本身做出报告。

    会议结束了，尽管鲁总工一再挽留，但周副厂长以厂里事多推脱，几人就在矿务局办公楼下作别。鲁总工握着周副厂长的手说：“周厂长，是我眼拙了，我真没想到你们厂能这么快就能拿出产品，而且性能绝不输于进口产品，你们企业真的有实力。我没想到的是，你们厂真是藏龙卧虎啊，现场操作的工人不要说，绝对技能一流，尤其是你们的两个技术员，小袁、小于真是太优秀了，专业能力、技术素养、待人接物、项目管理，都令人刮目相看。你们虽然没有厂领导在场， 我觉得他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你要给他们表彰奖励啊。”

    周副厂长看看袁梁、于爱华，笑着说：“多谢鲁总工谬赞。我们回去后再对产品进行优化，希望你们能尽快出具产品的验证结论，我们好组织批量生产、供货。”

    一行人急着回厂吃饭，回去的路上很快。虽然出来才十几天的时间，回到工厂，进到工厂的大门，袁梁感到恍若离开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