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爱恨交加-并肩战斗的我们（5）

    下午安全培训、考试、吃晚饭、乘坐职工通勤车，回到蓝天宾馆，又开了两个房间，大家才放松起来。

    徐有才一手拿着四副扑克牌晃晃悠悠地来了，把大家喊到徐有才的房间，王长峰早就摆好了桌子，把床前柜拉过来就是牌桌子。彼时，打牌是一机厂青工最为寻常的消遣，不上夜班不回家的青工无处发泄，打牌是最好的消磨时间的方式，四人打升级、五人打保皇、六人打够级，技术处郑宝晓、陆峰们最常玩的就是够级。徐有才光棍一个没有结婚，住在集体宿舍里，自是腰里别着牌，谁来跟谁来，自然是经常玩牌的。碰到这样的出差机会，没钱出去潇洒，没有领导管着，没有老婆叫的，玩起来也是逍遥快活。这样的场合，也是大家联欢的时候，袁梁就和大家玩起来。还是王长峰心细，知道给于爱华打个房间电话告知打牌，让她早点休息。

    刚刚打了几把，有人敲门，不是吵闹到隔壁了吧，王长峰打开房间门，门口站着的竟是李慧仙。

    “咦，你怎么来了？”王长峰惊奇不已，马上跑了出去，去叫于爱华。李慧仙站在门口，双脚跺着：“你们好快活啊。”

    李慧仙身穿一件卡其色风衣，十字结腰带揽着她的细腰，一件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双手戴着棉手套，手舞足蹈着。

    袁梁迎上去，自然也是感到吃惊：“你怎么来这里了？快进。”李慧仙撅起了嘴：“我怎么不能来，你们也不叫我。”于爱华过来了，拉着李慧仙的手：“好呀，给我做伴来了，走，到我房间去。”说着拉着李慧仙就走。李慧仙用手扇扇鼻子：“你们太闹腾了，抽烟太多了。袁哥，你来一下。”袁梁放下手中的牌道：“你们先玩，我过去。”三人来到于爱华的房间，三人坐下，于爱华急忙倒水。李慧仙从坤包里拿出几卷纸，递给于爱华：“给，于姐。”于爱华打开了看，顿时感到惊讶无比：“你怎么有这里的餐券？这么多，怎么回事。”于爱华看着袁梁说道：“我怎么不能有，我就是在陵城上的中学，鲁铁军是我姑父啊。”袁梁、于爱华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许多。

    李慧仙说道，dsy项目是陵城矿务局温涛总工程师和一机厂吴侠厂长谈好的合作项目，陵城矿务局以矿务局副总工鲁总负责，于是，刚刚毕业的李慧仙就到了武城市一机厂。李慧仙今天下午是从一机厂请假过来的，来到她大姑家，吃过晚饭，就过来找他们。

    于爱华接着问道：“你怎么还送来用餐券了？你从哪里弄来的，麻烦吗？”李慧仙说道：“嗨，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在矿务局几年，许多事我也知道不少吧，我给毛明明打电话，他说你们很好，还给了你们餐券，我问给了多少张，他呜里呜涂说不清楚，我大姑家住一楼，他家住四楼，我直接跑到他家里又给他要的，他家还缺这？他经常拿着这餐券请客的，这个餐券全矿务局通用，这个宾馆内也是可以用的。我知道解老师他们不容易的，我就又给要了几张券。”

    袁梁一时感动不已，这小妮子心眼怎么这么好啊。袁梁急忙道：“你这可是雪中送炭，说瞌睡就给送枕头啊，我代表几位老师谢谢你了。”李慧仙打住他的话：“我还用谢，不用白不用。”袁梁问道：“你何时回厂？”李慧仙道：“明天我跟你们下井，我也要去试机现场。”于爱华拉着她的衣服：“这绝对不行，明天我们要下井。我们今天都安全培训了，都要挂证下井的。”李慧仙笑道：“你就放心吧，你以为我没下过井？我没有安全证？我明天就随着你们一起下井。我就下去一次看看，我可是请了假来的，后天就回厂。”袁梁看着她的样子，灯光下一张小脸落落大方、笑语嫣然，说道：“你快回去吧，我去送你，明天湖东矿见，只要安检过去你就跟着我们走。”

    袁梁、于爱华送李慧仙出来，袁梁要送她走，她推着一辆红色的自行车拒绝着，犹豫了一下，对两人说：“袁哥、于姐，不要把我、我姑家和矿务局的关系告诉大家，不要说我送的餐券，就说我来矿务局走亲戚，看看你们就行了。 ”两人自是点头，和她告别：“明白，你走吧，慢着点，不要慌。”两人站在路边，直到看不见她才往回走。

    两人踏着夜色走着，只听得于爱华鞋跟的噔噔声，谁也没有说话，两人都被李慧仙的这份情谊感动，都感觉到了李慧仙的细心、体贴。

    于爱华仰着头，看着远处星光灿烂的夜空，悠悠地说道：“被感动了吧？”袁梁稍一愣怔接道：“确实被感动了，明天我要亲自谢谢你老同学，说来说去都是毛公子的功劳，能不谢谢人家。”于爱华听闻，噔噔地疾步走了。

    回到房间，几个人都还在等着，看他进来，呼啦又围起来，打牌又开始了。

    第二天，所有的人，在湖东矿生产科刘尔康的引领下，每人换上煤矿的工作服、工作鞋帽、矿灯、自救器，安检后，准备下井进行现场勘察。

    说快也快，现场试机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在矿井口，袁梁一行六人在开班前会，刘尔康也领着跟班学习的四位煤矿工人来到队列。在稍息立正点名后，袁梁讲话，还是强调安全要领及注意事项、操作规范、劳动纪律、工作记录等。

    刘尔康看着袁梁一行，全套工装、装备端端正正、整整齐齐，每个人都朝气勃勃、精神焕发，一副斗志昂扬、勇于挑战的样，再看看旁边散漫的拥挤着进入罐笼的矿工，不禁摇了摇头。

    等矿工们全部下完，袁梁一行人排队进入罐笼。在迈入罐笼的那一刻，每个人都感觉到了紧张，因为这是第一次的试机实战，就是跟着掘进组实地跟班作业，即便上过战场的解利民、徐有才也感觉到了压迫感。电梯下行，不同于一般的居民楼电梯，此二号井的电梯深度有一千米，而且下降速度极快，每个人的耳朵里都感觉到了不适，时间似乎窒息了一般。站在袁梁旁边的于爱华脸色煞白，似乎身体在发抖，什么都听不见。袁梁抬着头看向一边，但却伸手过去抓住了于爱华抖动的手腕，低声说道：“别怕”。于爱华身子一动，她感觉到了袁梁伸过来的手，低头看了一眼，两只脚又凑了凑，心情平静了许多。一直到达井底，大灯打开的一刻，袁梁松开了紧攥着的于爱华的手。于爱华左手过去抓住自己的右手腕，今天肯定是愉快圆满的一天。

    下午两点半，解利民、施继伟来接班了，徐有才在办理交接班手续。这是最为紧张的一个班次，因为这是第一次实战跟班试机作业。

    解利民、施继伟交班完毕，他们要上井了，袁梁向他们挥挥手，袁梁示意于爱华和她们一起上去，自己还是不放心，待徐有才运行平稳了自己再上去。于爱华摇摇头，她要和袁梁一起上去。整个的班次，于爱华一直在极度紧张中，袁梁时不时地看着她，给她鼓励，其实袁梁和她一样紧张，这是他们独自担纲设计的大型机电设备，而且是在一千米深，环境无比恶劣的矿井下，绝对区别于公司老产品的蓝天白云下。

    袁梁、于爱华站在规定的区域，简单的拉线隔断了操作区。袁梁扒着隔断线看着徐有才操作着，于爱华看看设备、看看周边，偶尔记录着。也许一天的工作就要结束了，稍稍有了点放松。

    正在这时，一个黑影，从上掉落，黑影正在袁梁的头顶处，黑影对着袁梁的头顶就落下来了，而袁梁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探头看着。于爱华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扔掉手中的笔记本，嘴里高喊着，袁梁闪开，几乎是在同时，她的身子扑向了袁梁。因为井下隧道的坡度，袁梁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于爱华仰躺着扑倒在地，袁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急之下抱住了于爱华，在倒下的瞬间，几乎是下意识间，在地下翻了一滚，把于爱华压在了身下。

    于爱华急着喊道：“袁梁，袁梁，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她的眼里瞬间含满了泪水。袁梁看时，自己正扑在于爱华的身上，两人脸贴着脸，眼对着眼，自己的胸前正被两个肉球顶着，自己的双腿跨趴在于爱华的双腿上，而自己的手这是在哪里，滑腻腻冰凉凉的？再看时，原来在于爱华顺势扑向自己的同时，袁梁双手抱向了于爱华的腰间，衣服向上拉出空间，袁梁的手正抓在于爱华裸露的腰上，白花花一片。袁梁一骨碌坐了起来。于爱华坐在地上凑过来，扒着袁梁的身体：“伤着哪里了，伤着哪里了？”袁梁动动手腿，转转脖子，没有啊，再站起来，看看上下，一点事没有。袁梁对她说：“我没事，你呢？”像是憋屈了许久，于爱华一下哭了出来，眼泪噼里啪啦流了下来。袁梁蹲下，抚摸着她的脊背：“怎么了这是？我没事啊。”

    那边，正在作业的徐有才走了过来，大声问有事吗，袁梁向他回应，紧急停车。设备被紧急制动停机了，徐有才、王长峰，还有矿上跟班的两人都走过来。

    袁梁把于爱华拉起来，于爱华此时依然惊魂未定，几个人在等着她稳定情绪。过了一会，于爱华擦了下自己的眼泪，转向别人，说道：“我看着，我看着一道黑影从隧道顶上向袁工的头顶砸下来了，我真的看见了，就是一道黑影，是不是隧顶塌落啊。”

    徐有才移动脚步，站在袁梁待过的地方，看看地下，再看看隧顶，没有一丝事故的痕迹，他向大家摇摇手。

    于爱华咬了下牙：“我没看错，就是一道黑影下来了。”袁梁想，是不是她这一天太紧张了，出现了幻觉？还是有其它原因？

    袁梁招呼大家，每个人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演示自己刚刚的动作。大家回到自己的岗位，演示着自己的动作，一遍，再一遍。

    袁梁忽然对着大家喊：“停。徐班副，你站在自己的位子上，你重复一下动作。”徐有才按照袁梁的要求做了一遍。袁梁要求大家看着徐有才，再次要求他做一遍。袁梁向大家说道：“这样大家看清了吗？确实是一道黑影，确实是一道影子从我的头顶落下，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徐班副到第五个操作点时有一个挥动工具的动作，而这个动作恰恰因为靠近照明灯，一瞬间从上到下遮挡住了光线，而照到这边来就形成了自上而下的黑影。于工站的这个观察点，恰恰看不到徐班副和他的动作，只看到了我站的位置。”

    王长峰走到于爱华刚才的位子，示意徐班副再做一次动作，果真复原了袁梁的分析。大家都长长松了口气，如果不能解决，就意味着停工，就要必须找到原因并彻底解决，才能正常生产。

    袁梁说道：“于工，你做好记录。徐班副，你也做好当班日志，把这个事件记录清晰，我和于工返回。徐班副，下班时，记好当班的产量。”徐有才干脆地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袁梁、于爱华顺着电梯来到地面，两个人摘下帽子，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西面的太阳正好，暖洋洋的阳光普照大地，蓝色的天空中一缕白云滑过，就像画笔丝滑地在蓝色的幕布上划了一道。

    于爱华和袁梁对视一眼，羞赧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袁梁看着她别过去的脸，只看到她白白的脖颈，脖颈里的发丝迎着阳光闪着金色的光泽：“没什么，这很正常，确实是有黑影落下。”于爱华低声说道：“太难为情了，我是太紧张了。”袁梁宽慰道：“不说真的有黑影，在那样紧张的情况下，出现幻觉也很正常，我也一直很紧张。”于爱华转过身来看着他，关切地问道：“你倒在地下，没摔着吧？”袁梁忙说：“没有，啥事没有，你看我反应多快，我还就势翻了一滚。”于爱华又羞红了脸：“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就是空白，就想着别砸着你。”袁梁立定站在那里看着于爱华：“谢谢，谢谢你。”于爱华抬起头噘着嘴：“又没出事故，谢我干啥。”袁梁看看她的样子，想起她一向的严肃样，凑近她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我怎么好像摸到了你的肚皮，滑溜溜的，冒犯了，原谅啊。”一边说着一边向旁边躲着。于爱华羞得脸更红了：“你个坏蛋，大坏蛋，厚脸皮。”

    两个人办理好井上的交接，换好衣服，来到餐厅，和早就在那里的解利民、施继伟汇合，几个人吃过饭，乘班车回到蓝天宾馆。

    虽然，当班时没有任何事发生，一切正常，但到了宾馆，袁梁还是心绪不宁，一直等到徐有才、王长峰下班回来，道声平安，才算是放松下来。

    已经接近夜间十二点了，袁梁还是把大家叫到一起，每个人再次报告当日的工作情况，除了一切正常外，令人欣喜的是两个班次的生产都达到了井下的正常产量。原本，袁梁准备了预案，为了不影响矿工们的当班产量，惹起矿工的情绪，一旦试验样机达不到产量平均要求，就会启动预案还是用原来的设备，而从今天的生产运行看，一点都没有影响产量。

    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了，徐有才说道：“明天是不是加载，提高产量。”袁梁看看大家说道：“不要加载，还是按照预案，三天内不要加载，三天内维持产量，不要急。一定要稳步进行。最后，明天到井下，老解，你和于工看看调整那个今天失误的观察点，再对所有的观察点、操作点排查一遍。所有的操作动作再捋一遍，确保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