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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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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爆惊春。流苏帐暖,翠鼎缓腾香雾。停杯未举。

    除夕了,才十九岁,白清便跑了。

    下了山,去尘间了。

    还未凡间一游,拾逢白忆昔相邀,白清便去了。

    朱楼高百尺,欲作摘星阁。

    这高楼虽矗立于人间闹市,却如建在深山老林中,未沾上些许人间烟火。

    也不知白忆昔从何处得来如此之多的神力,当真是挥霍无度。

    轻推门,青衫之人与月白衣少年齐看来,白发女仙未抬眸。

    原来是长安、沈疏鸿与白忆昔。

    白清入座,淡然一扫视,百年难得出画一次的那三位也来了,四大才女齐了。

    宴上全无歌舞,唯戏一出接一出。

    戏子所唱多为凡尘俗事,却不知是谁点了一出《女仙会郎》。原先听名单品不出什么,直至戏子唱起,才发觉女仙竟是白忆昔,而郎是一与白忆昔并无多少交集之人。

    这戏单听名便知是世俗情爱,不曾想戏中所唱之女仙正巧在旁边尝百花糕边听戏。

    白忆昔也不怒,只是一挥手,不听戏了。

    白忆昔变戏法来玩。

    当即,白忆昔扬起白玉杯,清酒洒出落地化舞狮,一红一黄。

    铜铃一晃惊天变,巨尾再摇怒滔天。彩衣披身夺日月,有如仙兽在人间。

    有人也来兴了,伸那象牙白木筷一夹,一颗肉丸化彩球,被扔进二狮之间。

    长安不喜热闹,原先听戏还好,看舞狮便算了,起身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出门去临木栏赏月,散一散沾上的酒气了。

    佳宴再好,美酒再香,奈何生性如此,病体难受。

    白清鲜少下山,看一看热闹也好,且试尝水晶脍。

    玉鳞熬出香凝软。并刀断处水丝颤。腻滑难停箸。

    两狮夺彩球,鼓声愈发激烈,欲有不破楼兰终不还之势,有人出声喝彩,有人静看饮酒。

    彩球坠地,非红胜,不是黄狮赢,是两狮化为一滩酒液。

    彩球却一炸,炸出满天星河。

    正巧有戏子唱:“闻道长安秋夜好~,雕轮宝马如云~。蓬莱清浅对觚棱~。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

    落星万点,一天宝焰下层霄。

    白清略掀眼皮一看,人潮汹涌,竟是来了“长安”。

    小楼上书生喜极而泣,放声大笑抛洒诗稿。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少年郎策马而过,掀起长风过眼角。

    滴仙直乘白鹤飞云天,口中狂呼:“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而上九万里!”

    蓦地神游天上去。呼彩凤,驾云軿。望舒宫殿玉峥嵘。桂千层。宝香凝。捣药仙童邀我论长生。诗仙也醉。

    星成河流挂天地,一帘飞瀑。星连南极动,月满大江流。金波摇酒面,河影堕帘钩。

    “烟霄脉脉停机杼~。双鹊飞来语~。踏歌声转玉钩斜~。好是满天风露、一地花~。离多会少从来有~。不似人间久~。欢情谁道隔年迟~。须信仙家日月、未多时~。”

    古月皎洁胜今月。便骑鲸去,看里面桂影数千枝。饮尽桂下桂花酒,看月上海云沉,欧去吴波迥。

    白忆昔也是醉了,竟狂笑言:“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大鹏群起,上携星河下掀巨浪。

    许是因酒过三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星河压清梦。

    戏子仍在唱:“连环易缺~。难解同心结~。痴呆佳人才子~,情缘重、怕离别~。意切~。人路绝~。共沉烟水阔~。荡漾香魂何在~,长桥月~。断桥月~。”

    满城灯火,又遍高楼深院。斗转星移天渐晓,人散,宝灯熄了酒冷。

    白清被池玖忆抱走了。

    “特意把我哄睡,除夕之夜便抛下我独自下山,沾酒一壶醉,还想独自回山。白清,你有没有想过我。”

    白清醉了即困,睡意浓重打了个哈欠,埋首池玖忆肩膀,低声嘀咕:“池玖忆。”

    抬手抚顺着白清,池玖忆本就不值一提的气烟消云散了,轻笑应下:“我在。”

    “困。”

    “好,我们回何处归来山。”

    白清应了,闷闷地低应一声:“嗯。”

    “怎么想今夜下山?”

    白清也是‘费了许多口舌’才骗得池玖忆睡下不守岁了,夜半时分才让池玖忆“松开”手,下山去了。

    池玖忆应当是高兴的,至少他的白清懂得回到他身边了,甚应欢喜。

    白清不应。

    “骗了我也不哄,”池玖忆开玩笑道,“我是不是该让你学会如何哄我,不哄别人,只能对我。”

    “学不会。”

    池玖忆眉眼一弯,手上动作不停,仅语气便是温柔得宠溺:“你愿意服个软,我又怎么忍得住不认输。”

    白清太困了,只能倦乏道一字:“不。”

    池玖忆今日恐怕是铁了心,道:“那我要索取新年贺礼了。”

    话音未落,池玖忆的手伸入白清衣裳内。

    白清这下哪还能安心睡去,眼皮沉重也要挣扎着脱离池玖忆的怀抱。

    池玖忆可不松手,摁着白清的头不放,诱惑道:

    “乖,小心些,这青石长阶硬得你一摔便是浑身青紫,我会心疼的,听话,抱紧我。”

    双手紧环池玖忆脖颈,趁山阶还长,白清努力“绞尽脑汁”思索如何曲线自救。

    这事一做池玖忆会上瘾的,他还要脱身彻底离开池玖忆身边。

    必须赶快了。

    “池玖忆,”白清一后仰,再平视池玖忆。半身离开了,至少不是全身紧贴了。他平静道,“我有贺礼,独给你一人的新年贺礼。”

    白清这般极其勾得池玖忆怦然心动,可惜白清不自知。

    骤有平地长风起,卷尽浮云月自明。

    池玖忆怀中一空。

    烂银盘、来从海底。皓色千里澄辉。天水共星河,树树白杏照旧开。寒影横斜,风过人与花,满地堆雪。

    池玖忆看不清他,因他是那满眼纯白中的一抹银白。

    每位神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空间,常常与神职有关。

    他的空间藏在半透明半冰蓝的心脏之中,有星河流水、千里白杏与永不停歇的风。

    如此一算,池玖忆入了他的心吧。

    他没什么好给池玖忆的,能给的早在两百多年前便给了。

    好像,只余众神慷慨赠予的祝福了,可貌似也还不清。

    我欠你的,永远还不清。

    池玖忆不用惧怕白清的离去了,眼下所处之地是白清唯独给池玖忆的贺礼,而非为了离开池玖忆所布下的幻境。

    池玖忆很喜欢,仿佛有冰凉的风,在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便随月色归去,山静,风未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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