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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宫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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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萧妃入宫后,宫里是暗潮涌动,然忠国公遇刺重伤后这形势便如烈火烹油一般愈演愈烈,内宫未乱不过是被皇贵妃的威势压下去了而已,可笑皇上对此一无所觉,直到忠国公重伤不治身亡他才察觉边关局势不稳,便急忙推起国公世子承袭忠国公的爵位,又封其为镇国将军,派遣其前往边关带兵,北萧虽已和大齐和谈,但大齐的敌人远不止北萧,对大齐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

    “周氏竟敢动我兄长!他们竟如此大胆!万家军向来是大齐在边关的旌旗!我万氏倒下,又有谁人可替代!边关不稳,谈何大齐!”皇后闻及长兄遇刺,外甥也被皇上派去镇守边关,悲痛中顿觉京都危险之至,忙动起潜伏在宫中数年的暗子,全力守护太子。

    可既已在宫中扎根数年,总有些人为金钱权势所动摇,背叛了皇后,再加上又有人混水摸鱼,皇后如今是自顾不暇。

    而那边的皇贵妃听到忠国公身亡的消息后,眉间戾气顿起,带着人就去了萧妃的宫里,二话不说命人封了她的宫。

    “本宫未让你们动手,你们真以为忠国公死了,边关便是尔等的一言堂了?万周两族便会反目成仇不管不顾挑起内乱吗?到时候你们好坐享渔翁之利?”皇贵妃用甲套挑起萧妃的下巴。

    “是你们主动请我北萧入了中原,本想和忠国公也进行一笔交易,奈何他竟软硬不吃,还指责我北萧狼子野心。如此情况,当然是死人更听话不是吗?娘娘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吧?”萧妃被绑住也不曾慌张,一点不像传统教养长成的世家女,反而侃侃而谈,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事已至此,娘娘唯有与我们合作才能得到大齐的皇位,忠国公的死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周氏的错,皇后如今恨毒了周氏,太子一旦登基,清算的必然是你周氏一族。再不济,娘娘若反悔了,我北萧大可拿出周氏一族与我们通信的证据,娘娘,这在中原叫通敌对吧?若是本该放在忠国公府的通敌证据出现在了昌毅候府,周氏一族仍是岌岌可危!”

    萧妃见皇贵妃不为所动,往前探探身子试图再次劝说。

    “娘娘,周氏用五座城池以及四皇子登帝后的边关通商换来我北萧的配合,我们不过是让彼此的合作更加牢固罢了。如今太子身边已不像之前那般严密,太子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这大齐的皇位不就是周家的吗?”

    “忠国公说你们狼子野心还真没说错。”皇贵妃放开掐着萧妃下巴的手,缓缓说道,“首先,你们北萧想扒着周氏万氏两方待价而沽,别觉得其他人看不出来,不过比起城池和那些看不到影子的好处,整个大齐才是你们想要的不是吗?其次,你们真以为两个氏族之争便能动摇大齐国本吗?天真极了,我大齐能在这片土地上昌盛数百年之久,岂是你小小北萧可撼动的?其三,你们真以为周氏一族就那么轻易的相信你们?只许你北萧有二心,周氏难不成就不做两手准备了?拿出通敌证据并不难,难的是皇上要相信这个证据是真的。你们根本不了解那些氏族的嘴脸,一切的一切都是要靠利益维系,周氏就算反悔又怎样?与北萧接触的只有忠国公,就算你们手里有与周氏合作的证据,但四皇子上位若是板上钉钉,这一切便都是你北萧为了挑拨离间使出来的诡计。你说说这个走向如何?大齐再怎么动荡,氏族之间再怎么水火不容,那也是大齐的事,容不得外人置喙放肆!”

    萧妃听皇贵妃这样说也渐渐慌乱:“不管如何,我们若是放出周氏通敌的消息,流言四起之际,四皇子能否登上皇位还未可知,毕竟四皇子母族本就立身不正不是吗?”萧妃似乎说着说着又找回了自信,“北萧可以退一步,我们可以全力扶持四皇子上位,你们不是讲求什么名正言顺吗?太子一方势力交由给我们解决,你们周氏并未参与此事,那些通信也可销毁,通敌叛国的一直都是忠国公府,北萧只要大齐满足我们原先谈好的条件就够了,这总行了吧?”

    “四皇子上位若是靠着你们扶持,那才是真的名不正言不顺。”皇贵妃把玩着从发髻上拔下的一只步摇,低下身子倏地扎进萧妃胸口,慢慢用力,她带来的丫鬟公公惊呼出声,但很快闭嘴低头,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萧妃挣扎不过,惨叫一声后只能发出“嗬嗬”那些无意义的声音。

    皇贵妃靠近她的耳边,用沉不可闻仅仅只有萧妃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以为我真的在乎周氏吗?”

    萧妃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皇贵妃不在乎周氏,反而要毁了周氏!她突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圈套!都是这个女人的圈套!

    但是她再也说不出来了,皇贵妃把手里的步摇扎的更深,最后,只剩下步摇上的流苏还在摆动。

    “得了,萧妃为争皇宠,欲伤四皇子却失手被本宫发现,本宫一气之下赐死萧妃,为不伤两国情分,本宫自请禁足欢颜宫半年。”皇贵妃起身用帕子擦擦手。

    她一动,身旁众人皆是颤颤发抖,甚至还有被吓得失禁的奴才。

    “没胆子的东西,将今日之事都告诉昌毅侯,让他看看自己招惹了个什么东西,宫中的事情本宫帮他解决掉,外面的流言蜚语也请昌毅侯用用心,本宫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北萧的流言。”

    “再告诉他,族中并未与本宫商议萧妃入宫一事,本宫也曾多次警告他们不要做本宫未曾吩咐过的事,北萧仅仅只是扳倒忠国公府的工具罢了,如今的局面可是你们一手促成的。也不知皇上殡天后上位的是吾儿还是北萧王!不要太过贪婪,这皇位只能是阿琮的!”

    “现如今本宫还要自请禁足方能规避皇后的报复,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京都安逸得太久了,让人把水搅浑,越浑越好,谁都可以出事,太子不可以。唯有太子越安全,皇上才会注意到太子,才会怀疑京都大乱与太子背后的势力有关。”

    “不要做那些本宫未曾吩咐过的事,算了,说了也白说,事情也快尘埃落定了,侯爷好自为之,别在最后时刻亲手毁了自己外孙的皇位。”

    ……

    昌毅侯也不曾想到北萧如此胆大,竟直接废了忠国公,如今他们周氏可是被架在了火上烤!

    昌毅侯在厅里急的团团转,周老太爷反倒一脸淡定:“娘娘不是告诉你该怎么做了吗?娘娘心里有成算,之前的事儿在尘埃落定前娘娘不会找周氏麻烦的。先前我等果然还是太过贪婪,若不是娘娘动手快,一旦有任何北萧与周氏勾结的消息传出,我们可是白白为太子铺了路啊。”

    “去回皇贵妃的话,说皇贵妃力挽狂澜,以后周氏一族任凭娘娘调遣。”老太爷仍是四平八稳地坐在太师椅上。

    昌毅侯犹豫了片刻,还是舍不得手中的权力:“爹,要将所有人都交给皇贵妃吗?”

    一听此话,老太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昌毅侯一眼,这个儿子耳根一向软,没有大局观,文武是一窍不通,贪恋权势不肯放手,也就是生了个好女儿!

    “动动你的脑子!此时不把人手交给娘娘,你还打算什么时候给?你听不出娘娘的意思是要对那位动手了吗?”

    “真……真要动手啊……”一听他爹这么说,昌毅侯腿都要软了。

    老太爷都懒得看昌毅侯,看着孙子觉得他若是有生之年能把孙子培养出来撑起周家门楣也好:“宁宣,你是我昌毅侯府世子,不过周家所图成功后,你可就是当今嫡亲的舅舅!”

    看清周宁宣眼底的激动,老太爷感叹还是年轻人有野心。

    “娘娘吩咐的事要做好,周家最终还是要靠你撑下去的。四皇子年幼,及冠之前朝政定是交由皇子亲近的大臣,你是四皇子的亲舅舅,此事当仁不让。但前提是我们布置的东西须得严密再严密,万不能让人察觉。至于北萧来的人就都处理了吧,我周氏跟北萧可一直势不两立,北萧来的奸人,包藏祸心,妄图颠覆大齐,罪不可赦!罪该万死!”

    周宁宣被老太爷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一心想着未来那万人之上的权利,恨不得立刻把事情落实下去。

    “不过此事也不能操之过急,皇上身体康健,总不能突然就败坏了身子,娘娘想必也是打算让皇上亲自处理太子一党,而后四皇子上位就名正言顺许多。总之,万事小心为上。”

    ……

    这边再怎么风起云涌也拦不住小芾的好心情,她已然及笄,在这里就是个大姑娘了,可更让她开心的就是刚见面的弟弟送了她一根银簪子,虽样式简单,做工粗糙了些,但这可是她第一件正经的首饰。听娘说,这簪子还是用阿洵替人抄书写信挣回来的银子给她买的,小芾听闻就更高兴了。

    她小心的把簪子戴在头上,不多时大家就都知道她弟弟给她寻摸了一只簪子,也知道她及笄了,于是各路祝贺纷纷涌来。小芾的人缘还是不错的,起码跟她接触的人对她印象都不错。

    小芾今日照常去膳房领娘娘的点心,回来便被晚霞叫走,晚霞看着她的眼神似是羡慕又是可怜,反而闹得小芾不知如何是好。

    晚霞直接带着小芾进了舒妃娘娘的内殿,她来这里的次数不多,但也不敢多眼,默默跟着晚霞寸步不离,这是舒妃娘娘找她了。

    “小芾?”

    “回娘娘的话,奴婢正是小芾。”她把头紧紧贴在地上并不敢抬头。

    “不必拘束,一会儿有人带你走,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自是有人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小芾闻言心里有千百条困惑,但舒妃不打算告诉她,她也没那个资格刨根问底,只得领命回去收拾东西。

    看见小芾的动作,还在屋子里的人纷纷围过来询问,小芾也不清楚,只得说是舒妃娘娘的命令,她并不知情,而在众人眼里就是她攀了高枝儿,不愿告诉她们罢了。当场有人便向她甩了脸子,但小芾是真的不知情。

    “娘娘,当真要把那几个丫头送过去吗?”晚霞给舒妃轻轻揉着头上的穴位一边问。

    “皇后分身乏术,太子身边更是群狼环伺。舒家既然已上了太子的船,就再也无法跳下。如今事出紧急,更是来不及分辨哪些人被皇贵妃收买,哪些人还不曾背叛,干脆就启用一批背后无人的丫头,这样谁都放心,也能混淆那些盯着太子的人的视线。就算是皇上要查也查不出什么,如此反而会让众人投鼠忌器,误以为皇上其实还在关注着太子,不过是在暗地里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

    “这也是没办法,皇贵妃手段了得,皇上被她蛊惑得五迷三道的。京都局势混乱,四皇子又一天比一天大,若是忠国公府如往常那般,还能压制得住昌毅侯,静待太子长成再夺权,可国公府突遭大变,这一切就说不准了。”舒妃叹道。

    小芾先带着自己最重要的行礼跟着前面一个公公走,不光有她,周身还有几个丫头,看情况大家都不知道将要去哪里。

    若是公公带路,走的方向也是去往宫廷中央,想必她们要去的地方是那权力中心了。

    小芾心中惶恐,不知为何竟被安排到此地,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宫里再愚钝的人也知道那个地方是最容易丢命的。

    从那里丢出来的尸体据说可以将护城河堆满,虽说这话有夸大的嫌疑,但为何宫里每过两年就要买上一批小丫头?不过是伺候的人不够罢了。那之前伺候的人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正当小芾脑袋里思绪杂乱的时候,前面那个公公把她们带到一处相当开阔的院子就走了。

    接手她们的则是一个看起来极为严肃的嬷嬷,嬷嬷转着看了她们几圈,示意旁边的人带她们进屋,后来又有人把小芾剩下的东西搬了过来。

    再后来,小芾她们一边又重新经历了一次比教坊还要严苛的训练,一边有人教她们如何梳妆打扮,还给了她们许多精致耀眼的首饰。每一天都有人因达不到嬷嬷的要求被带走,一个月下来,三十多个丫头竟只留下了九个。

    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小芾努力做到最好,再藏拙下去,一旦被嬷嬷否定,她也不知前途为何。

    就这样,小芾身着新的二等宫女的衣服在东宫落了脚。因她的性子安静,什么都不争不抢,长得也就是一般人的长相,非要挑出点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她太没有存在感了。这也导致身边的人都不拿她当对手,也没有人来特意烦她。

    过了大半年,她早已适应现在的生活,如今比之前都要轻松,因太子很多事都是太监们才能插手的活儿,这也导致了东宫的宫女太监并不很和谐,但大家都极为有默契的掩盖住了这一事实。

    “小芾姑娘可在?随小的走一趟吧。”门外传来一个尖细稚嫩的声音。

    小芾听得出来这是太子身边曹公公的徒弟——小何公公,不知这突然找她有什么事儿。

    不过来人并没有闯进来把她带走,而是在门外问询,这便让她放心了许多。

    小芾打开门看着确实是小何公公,微微点头示意,太监就是在太子面前吃香。虽小何公公身上未带品级,小芾已是二等宫女,但她从未近身伺候过太子,仅远远见过太子一面,当然比不得太子身边的人有脸面。更何况,曹公公是太子心腹,作为他的徒弟,小何公公只要不出错,想必也是殿下身边得意的人儿。

    来找小芾的太监看着小芾跟着前面的人快走,心里也是奇怪,这谁听到太子传召心里不打颤?路上不是想方设法从他们嘴里套话,就是塞东西要讨好他们,偏偏这个宫女就能稳住,明明他都想好该怎么搪塞过去了。

    既然小芾都没有开口,那么其他人也没有由头向她打听什么,难不成他们直接问小芾太子为何传召于你?他们这是不要命了吧。

    就这样一路沉默,直到太子的书房。

    当今东宫十之有六,在众人眼中太子已是一个大人了,只等这东宫有了女主人,太子便可真正的参与到朝事之中,可惜最近朝中宫中均是暗流涌动,加上太子身份特殊,太子妃的人选也要斟酌再斟酌。

    “小芾姑娘,请。”说罢何公公就带她进了太子的书房。

    虽然小芾确定自己并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儿,但突然要面对这宫中的掌权者之一还是极为忐忑的,再加上这宫殿朱漆青瓦,金碧辉煌,处处彰显了皇室的高贵和独特,小芾更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知不觉,她前方坐着的就是当朝太子,小芾也早已跪地参拜,并不敢动。

    “叫什么名字?”一个清润但有些许嘶哑低沉的声音传来,小芾心里一晃神,和她弟弟的声音质感好像,但比阿洵多了几分温润,少了几分跳脱。

    “回殿下,奴婢名为李芾。”以往有人问名字她定是回小芾,但回答太子殿下的话却老老实实地说全,否则很容易被人抓住话柄,一个欺瞒之罪是跑不了的。

    小芾看不到,太子听闻这个名字微微嫌弃地皱了皱眉,但凭着良好的教养还是没说什么,“可是取自草木茂盛之意的芾字?”

    “回殿下,正是。”

    太子点点头,又看小芾还在跪着,便唤她起身回话。

    小芾老老实实站起来,虽然不知太子到底何意,但总归不是恶意。不过她平静的生活想必要被打破了,她可是第一个被太子亲自传唤的宫女,毕竟太子身边贴身伺候的都是太监,身边的女人不过几个侍妾,想也知道她这次出了多大风头。

    “孤一直很好奇,为何近半年以来,每过九日,孤喝的茶水便比以往甘甜许多,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光小芾愣住了,太子身边的曹公公还有周围的小太监们也都愣住了,他们都未曾发觉此事,但这个现象持续半年有余却总归是他们伺候的不尽心的缘故了,若是太子一个心情不好,他们的小命可就没了。想到这里,众人脸色煞白,冷汗也湿了满背。

    小芾则是困惑异常,她觉得当朝太子应当问的不该是这种问题,但太子偏偏问出来了。

    这时一直随侍太子的曹公公便倏地想起,就在几个月前,太子拿着茶盏问他这水是如何烧净的,听他说了几句便随意点点头,他也就不再多言。没想到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太子竟还记着这事儿。

    小芾仔细回想了一下,她真的是按照嬷嬷当初教她的方法做的,并没有做多余的事。

    “奴婢……不知,奴婢是按照教坊的嬷嬷教的方法醒水,而后水该如何处理奴婢并不知情。”

    太子眯了眯眼,“将她带下去,再找几人与她一同醒水,直接把水呈上。”说着指了指小芾。

    曹公公一听便知太子这是起了兴致,忙带人下去满足主子这突如其来的趣味。

    小芾就这样被带到了往常醒水的地方,旁边还有人盯着她,记录她的每一个步骤。

    小芾和其他几位被叫来醒水的宫女都很茫然,小芾也不清楚经她手的水有什么值得太子殿下青睐的,便也小心翼翼地开始醒水。

    她照往常一般处理清槿叶,只待一个时辰后将水呈递给太子。

    太子正在看手中的策论,并不觉得一个时辰难熬,他还没得到父皇的允许可以去上朝,正大光明的与大臣们讨论政事。他那父皇防他极严,要不是先帝留下来的肱骨大臣坚持嫡长子应入主东宫,他怕不是早就被皇贵妃给吞了,好给他的弟弟让路。不知不觉,太子思绪飘远,手中的策论也并未再翻页。注意到此事的曹公公也没有出声打扰到殿下,反而安安静静的把自己当做一块木头。

    他是忠国公府培养出来的,但他跟了太子之后就知道自己唯一的主子是太子,而不是培养他的万氏。也正因如此,他才能留在殿下身边,并且颇受重视。太子虽身负万氏血脉,但太子毕竟是皇族,万氏对待太子也是小心又小心,并未仗着自己是太子母族而颐指气使,反而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辅佐太子的位置上。

    忠国公府满门忠烈,自□□到当今辅佐过二十多任帝王,皇室里有万氏血脉的人也不在少数,自是知道如何同帝王相处。不过当朝太子还是第一个身负万氏血脉且有望登基的皇子,以往不知是否有皇帝刻意打压,万氏女从未出过皇后,就连万氏女所出皇子也都远离权力中心。

    太子思索不过片刻,就有人将水端了上来。

    曹公公看着端上来的水,不由得开口道:“殿下,这水仅仅醒过一遍,并未经芳草花苞浸泡,也未有茶叶沉浮,不合适啊。”

    “孤说合适就合适。”

    听太子发话,曹公公也就不再多劝,抬手接过端着茶盏的托盘。太子是个有主见的,不喜旁人对他指手画脚,也没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忠诚。

    太子逐一尝过眼前的清水,指着其中一杯问:“这杯可是出自那丫头之手?”

    瞟了一眼太子所指的茶盏,有个小太监机灵地回道:“回殿下,正是。”

    “她如何做到的?”

    那个小太监此时便突然语塞,不知从何答起。

    此时,小何公公迈步上前:“回殿下,奴才命人记下小芾姑娘的一举一动,发现小芾姑娘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将那些清槿叶的茎也剥得的干干净净,留取的茎长也是合规的半寸。奴才已命人照着小芾姑娘处理的叶子再去醒水了,一个时辰后便知这不同之处是否是小芾姑娘醒水甘甜的缘故。”

    太子赞许地看了一眼回话的小太监,看着还挺面熟。虽然他仍不清楚清槿叶是何物,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这小太监的话。曹公公也是暗叹这徒弟收对了,又看看那里站在殿门口的小太监,心里冷哼,这东宫的奴才也得敲打敲打了。

    小芾在醒水房等了相当长的时间,就算站的脚酸了些也不敢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终于太子又唤人传召了她,在路上还告诉了她事情缘由,言语间颇为讨好。

    “孤如今知晓这水为何甘甜解渴了,虽你仅是尽了本分,但此事你有功,想要些什么?”

    小芾也想不到老老实实做个活儿也能被注意到,一时纠结之下竟不知如何开口。

    太子见她这副模样倒是笑了出来,“想不出来要什么也不知回上一句好听的话,一句‘无所求’也不会说?孤能贪墨了你的金银?”

    虽太子是玩笑,但小芾万不能把太子的话当真。

    “奴婢愚钝,但也知道殿下是万万不会缺了我一个丫头的赏。”

    太子放松地靠在靠垫上,懒懒的开口:“既然你不知要些什么,就留在孤身边伺候吧。”此言一出,殿中人都震惊了一下,太子是不喜身边有宫女环绕的,要不然东宫也不会这么安稳,连一个爬床的都没有。整个东宫,能近身侍候太子殿下的不外乎是用惯了的小太监和太子的侍妾,小芾这还是独一份。

    曹公公不得不出来婉转地问一问太子是否是认真的,他小心开口:“殿下,这个丫头是二等宫女,不能进殿伺候。”

    “那就提成大宫女。”

    曹公公一噎,他倒是问出来个同辈儿,这不是分他的权吗,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朝着小芾道:“恭喜小芾……姑娘。”

    小芾还晕晕乎乎的,不知不觉间就被太子定下了大宫女的品级。她满心里都是:这得多招人恨啊!

    “小芾?这个小字不好,以后换成知晓的晓,以后你侍奉孤茶水便可。”小芾是没回过神儿,曹公公倒是反应过来并且庆幸没有被殿下分权,虽然殿下不一定想到了这一层。

    不过一晚上,晓芾就成了宫里的名人。她自己也单独搬到了一个大院子里,因着太子不喜欢宫女伺候,所以这个住大宫女的院子里就她一人,曹公公还命人给她送来一等宫女的份例,还特地拨了一个小丫鬟伺候她,不过被她拒了,她喜欢一个人呆着。

    第二天侍奉太子读书时,小芾也是安安静静的,对如今的待遇非常满意。同样的,太子也对小芾安分守己,不招惹是非非常满意。

    他不喜宫女伺候不是没有原因的,在他十四岁初精到来后,母后便急忙给他安排了侍妾,自此每一次去母后宫中,他都要被耳提面命说太子妃才是该生下他嫡长子的女人,其余的人不过是妾,就算是良娣也不该纵容宠溺。母后一边说着一边给他送了各种各样的女人,告诉他不要贪图美色,也告诉他要放心,母后会为他早作打算,一旦太子妃入东宫便尽早生下嫡长子。而这一切,都不是太子要的,他对此甚至有些厌烦。

    更让他愤怒的是,东宫的宫女总有引诱他的蠢货,总有把他当傻子一样玩弄的蠢货,总有觉得自己会得了他看重的蠢货,且在强压之下屡教不改。所以一气之下,太子直接撤了东宫贴身宫女的品级,又杖毙了几个有异样心思的宫女,这才算是体现了他冷酷不近人情的一面,彻底绝了众人的心思。

    他已然算是个大人了,就算他如今还青涩不够成熟,但谁也无法小瞧在风云动荡中长成的大齐太子。

    可正因为他越来越成熟,他才意识到宫女的存在是必然的,她们与太监的分工本就不同,虽然没有宫女会避免掉一些麻烦,但也隔绝了他更多的消息来源,况且许多事也是要宫女去做的。尽管如此,他也不打算委屈自己,东宫如此之大,要说所有人都清清白白肯定不现实,但他起码能做到他身边重要的位置都是他合心意的。

    ……

    转眼三年已过,晓芾仍是在东宫做她的大宫女,但这宫里上上下下谁人不唤她一声晓芾姑娘,毕竟三年来,太子身边宫女照样是来来回回地换,可只有晓芾一人一直坚守在太子身边。多的是人来打听她有什么本事,晓芾说只要安安稳稳听话就够了,可听了这话的人无不嗤之以鼻,以为晓芾在忽悠她们,但没有人知道真的是这样。太子需要晓芾做的事儿不多,他有大把的人可以用,晓芾也不过一个靶子罢了,但晓芾自己甘之如饴,丰厚的月例和太子心情好时的恩赐以及各宫的赏银都让她满足极了。

    真话说多了也就不真了,晓芾见无人相信她便也不再多加解释,如今能让她开口的人可真不多。

    太子如今愈加沉稳,连皇后也不敢随意指派东宫的事,母子之间生疏了许多,但晓芾总觉得一切都在太子的控制之下,但她也懂事的什么都没有说。

    “晓芾姐姐,您今日可要去西宫门?”

    “要去的。”小芾笑眯眯地回答。

    “姐姐要拿的东西可多?晌午过后我也要去,可以帮姐姐拿一段路,让您松快松快。”

    “不用了,殿下身边离不得人,我安排好了才会离开。”这话倒是一半真一半假,太子身边的事情她早就安排好了,要不然她作为殿下的侍茶宫女怎能腾出时间回房收拾东西?

    面前的小丫头还有周围竖着耳朵听她说话的人心里遗憾了一下,但也知道不能再问了,否则岂不是在明目张胆地打听太子的行踪?

    晓芾等人散了散就拿起一个小包袱往西宫门走去,每年的这一天都是她最开心的日子,她也不知道开心些什么,仿佛是心里知道宫外有人等她,她不是孤零零一个。毕竟她来到这个世界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是原主留下的生活痕迹给了她方向,也是那个小包袱让她平淡的心第一次泛起涟漪,几年时间足以让父母和阿洵完完全全进了她的心。

    她小心抱着手里的包袱,这是她一年里攒的金银细软,还有她特意去膳房找人换的点心。

    入东宫以来,她接触到的东西多了,其他的倒是还习惯,毕竟再渴望也不可能是她的,唯一惊喜的是宫里点心难得,用料好,也极为香甜,所以每每忍不住自己悄悄换些点心回来吃。所以今日能见家人,她也带了些自己觉得好吃的点心出去,想同父母弟弟分享。

    这边的晓芾心里雀跃但仍面色沉静的慢慢走向宫门,路上认识她的都同她见礼,晓芾也没硬端着,也都与人回应了。

    而太子这边仍是在书房做些太子太师留下的问题,毕竟他的父皇至今未让他涉足朝政,他这个太子可谓是最不得帝心的太子了。不过大齐有一帮一心为国的大臣,他的太师就是如此,每每拿朝政相关的事例考较于他,所以太子虽在众人眼里是闲在东宫,不被皇上看好,但真正眼光长远的人见太子如此沉得住气反而对东宫愈加恭敬。

    太子写完眼前的文章,斟酌片刻觉得自己考虑并不全面,便打算歇一歇后再提笔,于是习惯性地端起手边的茶盏。眼睛一瞥发现一抹艳丽的珊瑚红而不是浅淡舒适的荷粉,顿时心情变得很不好,把手里茶盏一放:“拖出去。”

    身边的那人还未使出什么招数就被太子厌烦,如今被拖下去或许连性命都不保,想要叫喊出声却又被及时赶来的小太监捂住了嘴巴,不过一会儿,太子眼前便没有了那伤眼的颜色。

    “晓芾呢?安排个人也不知道挑个安分的!”太子今天确实有些暴躁。

    “殿下,晓芾姑娘做事一向稳妥,今日之事或许有些误会。”

    “老奴才,用你帮她说话?”太子轻斥一句。

    曹公公在旁边是说话也不对,不说也不对,但晓芾曾数次安抚住了殿下,也曾多次替他说过好话,没道理晓芾被迁怒,他站在旁边反而一句话不说。

    “她去了西宫门?”太子想了想今日应该就是晓芾全年唯一不当值的一天。

    本来太子是不清楚这些小事儿的,但架不住东宫近身侍候的宫女就她一个,没办□□替,于是在晓芾伺候太子的第一年就同太子求了个恩典,每年今日她都要去宫门同家人一叙,太子也应了,但每年的今天,太子身边总要有一人要倒霉。

    太子也不等曹公公回应就接着问:“她带了些什么?”

    曹公公刚张开嘴又听见太子道:“算了,等她同家里人见完面,你再过来回话,看看她都说了些什么。”

    曹公公又默默闭上了嘴。

    眨眼之间半个时辰便过了,晓芾提着一个娘亲给她的包袱准备回东宫。

    这时,一个声音陌生但语调很熟悉的人叫住了晓芾:“小芾?”

    晓芾回头,仔细瞧了瞧,对面的人被她看得有点尴尬,于是先一步开口:“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妮啊,今日可算遇到你了,咱们好久不见了。”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的抢过晓芾怀里的包袱,“我帮你提着,我力气大。”

    晓芾一时晃神,还真的被小妮把包袱夺了过去,她想自己拿着,但见小妮坚持,晓芾也没有多说话,几年不见,她是不敢随意相信人的,即使是当初一间屋子的小姐妹。

    “小芾,当初咱们在一个屋子里我就觉得你肯定能得主子青眼,果不其然,这都三年了,太子殿下身边还是只有你一个。”小妮的语气有些羡慕也有些暧昧。

    晓芾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说话腔调违和,并不接她的话茬,于是答道:“我们做奴才的,还是不要妄议主子们的事儿,这次便算了,再有下次是要受罚的。”晓芾本不想这样对小妮,但奈何物是人非,她见过几次小妮,她变了许多,来找她似乎也是带着目的,那么她也就不用拿真心换假意了。

    听到晓芾这句话的小妮僵硬的笑了笑,仿佛才察觉到自己还是最下等的小宫女,而眼前的晓芾却是东宫说一不二的大宫女了。她脸上闪过一丝愤恨,却又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脸色,“倒是我的不是了,这不,我也是见到你一时忘形了。”说罢,尴尬的笑了笑。

    晓芾眼瞅着天气并不很热,瞧了瞧小妮却是满头大汗,她以为是包袱太沉,便要拿过来。小妮推搡了几下还是没有松手,晓芾便由着她,一副无所觉的样子,小妮不跟她搭话,她也就安安静静走路。

    又过了一座宫殿,小妮终是忍不了尴尬沉默的气氛,借口说还有事便拜别了晓芾,将包袱递给她。

    晓芾没有立刻接过包袱,她抬眼盯着小妮的眼睛看:“你真的要把包袱给我?不帮我提回去了?”晓芾现在的眼神小妮从未见过,仿佛她高高在上又知晓了一切的样子。小妮有些受不了,心里有一把火,但她还是强撑着把包袱塞给晓芾,自己便匆匆走了。

    她走了之后,晓芾站在宫墙边上很长时间,冷笑了一下,拿着包袱走了。

    那年的米糕只有她一人记得。

    回到自己屋子里的晓芾先点了个火盆,把小妮塞到她包袱里的一方帕子拿出来烧掉,后又打开窗户通风。若不是她觉得小妮变了,并不是单单来叙旧的,她也不会时时刻刻注意着小妮的动作,看其熟练的动作,说不得今日小妮的陷害就真的得手了。

    而此时的太子正在听人报告她的动向。

    “她就这么想出宫?”听着太子有点压抑的语气,曹公公也不敢接话,甚至有点不敢呼吸。

    “晓芾姑娘回东宫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宫女,两人仿佛认识,那小宫女将一件东西塞到了晓芾姑娘的包袱里,不久后两人分开,晓芾姑娘独自一人站了很久,现已回到东宫。”

    太子听闻此事收敛了情绪,一会儿又开口:“去盯着她,看她怎么做。”

    曹公公一惊,他是知道晓芾未曾向任何人投诚的,就连太子说不得也是因此才偏信了几分晓芾,要是晓芾真的投向了哪一方,曹公公甚至不敢去想殿下的脸色。

    殿里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小太监未经传唤就进来想必是进来回消息的,曹公公跟着也提住了心。

    “回殿下,晓芾姑娘回房便点了火盆,似是将那包不知名的东西烧了,奴才过来时,晓芾姑娘正在开窗。”

    太子听到这话才放心的靠在椅背上,曹公公也跟着放下了心。他可是跟了太子不短的时间了,哪能看不出来太子是对晓芾有些另眼相看的,不过看起来太子自己还不知情,晓芾那个闷丫头就更不开窍了。

    这样才好啊,免得捅破了窗户纸,他们这些殿下身边的人跟着遭殃。

    太子又处理整合了一会儿各方探子传来的消息,晓芾也换了身衣服静静走了过来。

    “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太子手握一书。

    晓芾知道殿下是在跟她说话就急忙跪下,想了想她进来之前小何公公告诉她今日侍茶的宫女又被殿下处理了,顿了顿再开口:“晓芾御下无方,请殿下责罚。”

    太子翻了一页书,“其他的呢?”

    晓芾似乎是知道太子说的是什么了,她犹豫了片刻,她知道自己一旦说出了口,小妮说不得也会湮没在宫里,成为乱葬岗上裹着破草席的一个。

    她突然有些不想交代了,这股任性的气息来的莫名又强烈。小妮是个注定会被牺牲掉的棋子,从她将手帕塞到晓芾的包袱里的那一刻就能看到生命的尽头了。她的到来只是让各方势力看清她这个东宫大宫女身后到底有没有站着人。而她的言语则是最不重要的,无论她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小妮会死的结局,最多是让动手的人换上一批罢了。

    晓芾想到自己竟然随时被太子的人盯着就一阵心惊胆战,但她也知道自己并不算太子心腹,毕竟她一直尝试着不卷入任何势力之中,出宫同家人团聚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太子没听到回话,抬眼瞧了一下,只见一个乌黑的发顶,简单精巧的珠翠下藏着一只简陋粗糙的簪子,“这是心大了,话都不想回了?”

    曹公公在一旁恨不得隐身掉,心里暗暗责怪自己为什么刚才不出去,又怕晓芾说出什么火上浇油的话。

    晓芾语塞,不知回些什么,便也继续沉默着。她也知道现在她得说些什么才能让太子消气,但如今的局面都是东宫大宫女的这个身份引起的,此刻的无言颇有种以下犯上的意味,但她此时还真的说不出来话。

    太子久久未听到晓芾回话也有些恼了,“跪着反省吧。”说完便快步回了寝殿。

    晓芾才跪了一会儿便感到了膝盖针扎似的疼痛,低头扯了扯嘴角:真是越来越矫情了,想当初,她在晚秋时节的青石板上跪上大半天还能忍过去呢,没道理现在在殿中能遮风挡雨,穿的衣服也比那时厚实暖和反而撑不过去了。

    ……

    “娘娘,东宫不缺人手,加之东宫宫女本就不多,我们的人实在是找不到机会。况且舒妃娘娘此前送了一批瑶华宫出来的丫头,就连瑶华宫也被舒妃清理了一遍又一遍,我们……实在查不到什么,也找不到舒妃的疏漏。”若湖是周家在宫里安插的一枚隐藏的很深的棋子,但周家毕竟根基浅了许多,有些事做起来还是比较困难。

    皇贵妃低头沉思,“倒是小瞧了舒妃,不过不影响大局,太子那边必须要安插进我们的人手,越多越好,没有本宫的命令太子不能有事儿。本宫下了命令,太子才能出问题,懂吗?”

    “是,娘娘。”

    “你将安插的人与本宫细细说一遍,看看还有哪些可用之人。”

    ……

    晓芾安安静静地跪在殿内,脑中却是在反复思量如今的情况。所有人都把她当傻子,最近一段时间许多人反反复复的接触她,她知道有些是太子故意放到她跟前的,他想看看她的反应。晓芾能做什么?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要安分守己便能得到太子的庇护。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刚才的自己着实是气到了太子,心里难得的有了几分悔意。毕竟给她一切的是太子,她也确实一直被保护在对方的羽翼之下,方才的任性是绝对不能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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