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傻子姐姐
便利店的门没有上锁，我试着打开。
玻璃门在嘎吱两声后放弃了挣扎，露出一条宽大的缝隙。
一股恶心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座城市的味道本就上头，便利店里味道更是不妙，就好像一个封存了很久的腐肉罐子，本就不怎么好闻，发酵了很长时间突然被人打开。
臭味直冲天灵盖。
我差点没忍住干呕起来。
我突然有些退缩了，「终焉之地」很大，要找个休息的地方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我还是想看看便利店里有没有什么能吃的，硬着头皮挤了进去。
天色很暗，但我还是勉强看清了室内的场景，这里的货架大多倒在地上，地板上黑漆漆的，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好像……排泄物一样。
“呕……”
我再也忍受不住，干呕起来。
胃里空荡荡的，最后只能吐出来一堆苦涩的液体，虽然我身上一股垃圾堆的味道，但完全无法和这里相提并论。
我掐住鼻子，尽可能避开那些污秽物，开始在货架上翻找起来。
很快我更后悔这个决定了，货架上几乎没有什么商品，仅有的东西不但腐烂，而且沾满了污秽物。
“你要买东西吗”
角落里，一扇暗门被缓缓打开，标有员工休息室的房间里，一个姐姐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又肥又宽大的白色衬衫，身形瘦弱，面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睛向外凸着，整张脸好像都没有肉一般。
她抿了抿嘴唇，开口说道，“欢迎光临，请随意挑选。”
我被吓了一跳，这人现在的模样和「虫子」好像。
此时的街道上已经零零散散可以看见了。
我有些害怕，但我还是问道：“请问您这里有吃的吗？”
“吃……吃……吃……”她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好像是在思考。“没有了，我没有吃的。”
我有些诧异，如果没有吃的，她怎么活下去呢？
这位姐姐都已经瘦成这样了，怎么可以没有吃的呢，再这样她会饿死的吧？
我有些心疼。
我忽然想到，我还有一个罐头。
但我也很饿，我很想帮助她，可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她问我，声音麻木冰冷。
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我还是过不去心里那关，我做不到完全为自己考虑，「终焉之地」尚且给我留了一份人性，让我「赎罪」。
&34;不了，我什么也不需要。”我摇了摇头，过去拉住她的手。
但她就像触电一般，猛地尖叫了一声，连忙畏畏缩缩的跑回了休息室里。
我被这一幕吓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好像有些太过激进。
我打开这个过期的罐头，是午餐肉的，味道已经有些刺鼻了。
我死前都在想着它，但它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好吃，甚至有些反胃。
可我还是大口大口的吃下去，然后留了一半在里面。
我轻轻敲了敲休息室的门。
“姐姐，吃的我放外面了……你……”
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我不擅长和人交流，这真的很难。
我看了看外面，“虫子”的数量不多，时间足够我再找个新的地方休息了。
我立刻跑到外面，空气瞬间清新了不少。
街道对面的民居楼大门是打开的，安全起见我沿着楼道上了二楼，每层都有三间房，都是没上锁的。
我选了靠路的一间。
可以随时观察到外面的情况，这会安全许多。
房间似乎就是常见的宾馆布置，不过灰扑扑的。
我随意打扫了一下，不至于睡觉的地方都脏兮兮的。
床靠窗，硬邦邦的，不过总比没有好。
我顺着窗口的位置，观察着街道上的一举一动，但除了「虫子」，似乎没有其他东西了。
听白羊哥哥说，那些「虫子」原本也是「生肖」，不知道什么原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的心里就一阵刺痛。
我好想有什么法律能够约束这里，让秩序变的稍微看得过去。
至于那些「神兽」制定的规则……虽然很多「生肖」和「参与者」都愿意遵守，但总有那么几个不受制约的。
比如说地蛇，他亲手杀过「生肖」，随意重伤「参与者」，虽然受了处罚，但依旧好好的活着。
白羊哥哥也因为能力出众，我完全相信他威胁「地龙」的话，甚至他杀了「地龙」，也会因为他的能力得到「天龙」的认可而不会受到责罚。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我太弱……
如果我能成为这个世界规则的制定者……
不，不行，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天龙」和「神兽」们高高在上，拥有恐怖的力量，我怎么可能爬到他们头上去？
这太荒谬了！
就在这时，黑压压的「虫子」里，忽然冒出一点白色来。
我被吓了一跳。
她怎么跑出来了？！
那个女店员此刻正在「虫子」堆里，手上捧着那半盒午餐肉罐头。
眼神慌乱的看向四周。
不会是在找我吧？
这些家伙会不会对她不利啊？
我看见她走到街道正中央，万幸的是那些「虫子」并没有伤害她，而是绕过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姐姐！快回去！”
我打开窗户，远远对着她招手，这个距离她应该能听见我说话。
果然，她很快把头转向我这里。
“回去！外面不安全！”
我还在用力喊着。
但她似乎没有听懂我的话，忽然傻笑起来，朝着我所在的居民楼跑过来。
这姐姐不会是个傻子吧？
我只能立刻下楼去接她，毕竟我之前把门反锁了。
可我到楼下时，却没有传来声音。
姐姐不会出事了吧？
我立刻拉开门，发现她正呆呆的站在门口，不敲门，也不说话。
只是捧着那个罐头，递给我。
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先把她拉进来，然后将门重新上锁。
“姐姐，你怎么大晚上乱跑啊，外面很危险的。”我感觉她好像比我还小，我才是那个姐姐，照顾着一个身形颇大的妹妹。
“罐头，吃的，我有了。”她忽然开口说道，露出发黄的牙齿。
我更沉默了，这个姐姐好像智力不太行，我只能把罐头又推回去，然后尽可能细心温柔的告诉她：“这是送给你的，我不要。”
她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露出清澈的愚蠢……
我想了想，只能比出吃饭的手势。“这个，拿来吃的。”
“吃……我不饿，我有小猪崽可以吃。”
她摇摇头，似乎终于明白了我的话。
小猪崽？
我更疑惑了，这个地方只有「生肖猪」，哪里来的小猪崽？这个姐姐不会被饿傻了吧？
我只能先接过罐头，然后拉着她往房间里走去。
姑且这样过一夜吧。
毕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了，便利店乱糟糟的，臭烘烘的，根本不合适人住。
我想将罐头先保存起来，可我看见姐姐的眼神，瞬间知道她在骗我。
她的眼神充满渴求，显然已经很饿了。
我只能又将罐头拿出来。
“姐姐，你说的小猪崽是什么？”
“小猪崽就是小猪崽啊……”
我感觉似乎问不出来什么，只能一勺一勺的喂她吃罐头，这次她欣然接受了。
明明就很饿，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吃掉啊。
真是个傻傻的姐姐。
“好吃，我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饱了。”她说道，但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好久？
我敏锐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她也是个「回响者」吗？
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个轮回才开始三天。
“你上一次吃饱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记不住了。”
“那你上一次吃小猪崽是什么时候？”她一直念叨着「小猪崽」，应该不会陌生。
果然，她很快想起来了。
“是三个月前。”
我点点头，那确实是挺久的了，能够保存几个月记忆的「回响者」并不常见，我很好奇她的回响是什么？不过感觉同样问不出来什么。
她的样子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响的。
“我每年只能吃一次小猪崽，”她忽然说道，“一年才能吃饱一次，你对我真好，下次我请你吃「小猪崽」。”
我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从这句话的字面意思上分析，她每年才能吃到一次口中的「小猪崽」，而且记得很清楚，只能说明，她要么是一个保存了两年以上记忆的「回响者」，或者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真是太可怜了。
“你请我吃好吃的，我要和你睡觉。”
她说着，脱掉衣服，露出干瘪的身体，然后自顾自躺在床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我才注意到她除了这件肥大的衬衫，里面没穿任何东西。
我更心疼她了，都饿成干柴了，而且衣服都穿不起。
我试着躺过去，这个姐姐太惨了，一年只能吃饱一次，还被长久的记忆积压的癫狂。
“可惜你不是男人。”
她忽然说道，我没有理会，只觉得她又疯了，嘴里说着胡话。
她枯瘦的身体躺在我的旁边，我时不时还能感受到咯硬的骨头触碰到我身上。
我跑了一天实在太累了，很快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天亮时分。
红色的日光照在床上，准确的说是土黄色的，但被染成了这个颜色。
“姐姐，早上好。”
我摸了摸周围，却发现空无一物——那个姐姐不见了。
我连忙起身，将房间里里外外翻个遍，却没有她的任何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