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反面教材
梁田对程远拥有自己的手机之后并没有沉溺其中表示惊讶。正常来讲，以程远的年纪，应该是对手机、网络毫无抵抗力的年纪，然而程远有了手机之后就只加了家里几个人的微信、下载了梁田正在玩的一款手游，此外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程远的通讯录一共加了五个人，家里四个外加蔡志奇。蔡志奇是他自己认识的朋友，蔡家的地就在梁家旁边不远，之前他和梁老汉在地里忙活的时候经常看见蔡志奇给他爷爷奶奶送饭，两人年纪相仿，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蔡志奇读书不行，上网打游戏是行家里手。他爸妈都在城里打工，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和一个腿有残疾的小姑。因为成绩差，他家对他读高中没抱希望，等中考成绩下来，估计连好点的职校和中专也去不了，民办私立不看成绩的那些又很贵。因此蔡志奇不打算再去读书了，就在家里帮忙种种地，过几年成年了就去城里和他爸妈一起打工。
梁田最近发愁一件事。如今已是盛夏，家里菜地的蔬菜成熟得很快，他们两三个人已经摘不完了。但要雇人又比较麻烦，菜本来是现摘现长的东西，不像收水稻，集中干几天就完了。他家地里隔几天就得大收一次，陆陆续续要持续到中秋前后，这样人太分散了，况且最近天气热，人工价格高，实在有点不划算。
于是梁田想到是不是可以搞个农场采摘活动。城里的上班族，每周末休息梁田，他家菜刚好可以一周大收一次，想要的可以买回去自己吃，不带走的，梁田就给他们工钱。
城里人向来缺乏锻炼，整天不见日光，为了养生健康，花很多钱去健身房。农场采摘，不但不花钱还能赚钱，外加天然的清新空气和日光浴，简直不要太划算。
“那你还要弄个农家乐……”梁燕听了梁田的想法，道：“人家大老远来了，不能不吃饭就走吧？城里人去健身房没错，但你这一个往返得两三个小时，就算不住宿，中午也得有地方吃饭，人家才会来啊。”
“……”这确实是梁田没想到的，“那……控制人数，就让他们在家吃，行不行？”
“怎么控制，跟你报名？”梁燕笑道：“小心人家把你当成骗子。”
“我觉得一开始也不会有很多人来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先发个帖子试试。”
梁田这一年的感受就是，要做什么事儿千万不能拖，瞻前顾后的就成了书上说的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反正想到什么先做起来，边试错边解决问题边接着干。
搞农场采摘这事儿最坏的结果就两个，要么没人来，要么来的人骂他环境差，吃得不好……只要不至于赔钱，这事儿就可以干。
然而，刚开始做第一步就发现不那么容易。梁田绞尽脑汁写了个文案，又拍了几张自家菜地果园的照片，费尽心思给图片美化了一遍，在网上一发，直接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有。
他又发了朋友圈帮扩，结果除了几个点赞的，连个评论都没收到。忙活了一整天，直到晚上睡觉也没接到一个来咨询报名的。
情况虽在意料之中，但真的发生了还是不免令人失望。程远在旁边也陪着梁田失望，这又是他帮不上忙的领域了，他把梁田发在朋友圈的图片和文案照着在自己朋友圈又发了一遍，然后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蔡志奇晚上打完了游戏，看见程远的朋友圈，这是他这个新朋友的第一条朋友圈。蔡志奇挺新鲜，干脆开了个小窗和程远私聊。
蔡志奇：「你哥想搞采摘？」
程远：「嗯！」
蔡志奇：「这种我见过，城里好多人喜欢。不过他们一般都会选郊区比较近的地方，很少来咱们何种真正的农村」
程远：「被你说着了，确实到现在还没人报名。」
蔡志奇：「再等等，一开始都这样，再说，你们不会宣传，人家都不知道。」
程远：「等不了了，再等菜就烂在地里了。」
蔡志奇：「哦，你哥是为了帮家里收菜啊？哈哈，收不过来一开始还种那么多？」
程远懒得跟他聊了，帮不上忙还说风凉话，于是直接怼：「你懂个屁！」
见程远破防，蔡志奇反而更起劲了，和他嘻嘻哈哈了一大串，见程远不理他了，才转回正事儿上来：「要不我帮你发发看？」
程远：「你能发哪去？」
蔡志奇：「小看我？我可以发到我们班群，虽然毕业了，群还没解散，能挣钱干嘛不挣？我还有个游戏论坛，里面的人都是咱们镇上或者县里的，不过这些人又懒又宅，估计够呛能来。」
程远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回道：「可以，那你快点发。」
梁田收到的第一个关于采摘活动的咨询是一个妈妈，确切地说是蔡志奇同班同学的妈妈。过了一天，又等来一个程序员。
老实说，梁田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至少第一周没指望有人来。结果一下来两个，简直让他收获了意外之喜。不过他还是懂得管理自己的期待值，一个中学生和妈妈、一个长期坐办公室的弱鸡程序员，估计战斗力有限，这周主要还得靠他们自己。
时间是周六。梁田友情提醒现在天气太热，能早起就尽量早点过来，下地最好是穿长袖长裤，不要穿凉鞋，一边蚊虫叮咬和受伤。
“最最最重要的是……”梁田给两人发信息：“我们这里是真正的农村，不是农家乐，没有住宿和卫浴，只能提供自来水用于简单的清洁。如果有需要，中午可以安排一顿农家午餐，收费15元/人。”
同学妈妈先发来了回复：「越艰苦越好，我儿子刚考上高中，不怎么样的还是吊车尾进的。我得让他看看不读书的后果，好激发他学习的动力。」
梁田看了这种信息，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血压直接飙升差点顶破他的天灵盖。好险没打电话怼回去，忍得他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怎么，农村是地狱吗？种地是不好好学习的后果？没有农民你们喝西北风去吧！梁田成绩也不好，读高中不光是吊车尾，还是他爸东拼西凑给了钱的，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当成反面教材教育自家小孩……突然就理解当初他爸为啥非得让他上这个高中了。
程序员是半夜才回梁田的信息，只有一个简单的“ok”。之所以知道他是程序员，是因为他的头像是个键盘，而且微信名字叫“爆肝代码三万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