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识好歹
距离尹一凡上次来，过了大概一个多星期，梁田接到了他的电话。
“我一回来就跟蔬菜基地那边的负责人聊了你的想法，”尹一凡说正事的时候，语气还是非常一本正经的，“人家对你挺重视，特意开了个会研究。”
“哦，研究出什么结果？”
“他们帮你注册一个生产农产品的公司，然后直接跟你拿货，包装他们负责，贴蔬菜基地的牌子，相当于你是我们这边的关联子公司，财务独立，你不用向母公司回款，只供货就可以。”
“为什么非要注册公司？”梁田纳闷道：“你们拿货可以直接跟我个人签合同。”
“因为这边后续要帮你的果蔬注册单独的商标，挂在现有公司底下，操作更方便点。”
梁田对开公司、商标什么的都不太懂。但他知道这种事不能头脑发热，所以他没有马上答应尹一凡，只说：“我考虑考虑，过几天答复你。”
挂了尹一凡的电话，梁田头晕脑胀地在网上查了一晚上关于注册公司和申请商标的资料，结果看得云里雾里，脑子更混沌了。
网上找不到和他类似情况的分析，他觉得最好还是找个靠谱的人咨询一下。梁田第一个想到的是王永川，王永川跟着他爸做生意多年，开饭店也得注册，他家一开始是个体经营，如今也是餐饮企业了。
但这事儿让王永川知道就会有点别扭，梁田跟别人合作，王永川肯定会担心他未来的供货问题，实际上梁田也确实有计划逐渐减少给王永川的供货，直到他有钱承包更多的地……
除了王永川，他能问的人就只有肖泽曦了。肖泽曦虽然是个学农的，但学历高，又是村官，这方面肯定比他知道的多。只不过肖泽曦和尹一凡的关系似乎很好，他还没自负到认为肖泽曦会因为对他那一点好感真会全心全意替他考虑而不在意尹一凡得失的地步。
暂时没什么头绪，索性先放着，睡觉大过天。梁田打了盘游戏，亲自出去看了圈小狗崽子们，就舒舒服服躺上床准备睡觉了。
小狗们还太小，暂时没法被安排去工作，每天都待在小院儿里，窝就安置在仓库，反正现在仓库里空空的，也没放什么东西。
梁田打游戏的时候，程远趴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以前他对电子产品没什么兴趣，最近村里蔡大婶儿家的大孙子蔡志奇中考完放暑假了，他和程远年纪相仿，偶然认识就熟悉起来。
蔡志奇和梁田玩的是同一个游戏，程远发现这一点才有了兴趣，他想知道梁田和蔡志奇谁打游戏更厉害，更想自己也能和梁田一起打游戏。其实不光打游戏，别的事他也想和梁田一起做。
“哥，你什么时候和蔡志奇打一把，看你俩谁厉害？”程远兴致勃勃地对梁田道。
“嘁，小屁孩，没意思！”
“哼，又说年龄，你自己也没有大多少啊！”
梁田扭头看着程远，有点不爽道：“怎么，才认识几天，就帮着外人跟你哥顶嘴了？”
“……他和我一样大啊，你说他小屁孩，那我……”
“呵，小脑袋瓜反应挺快。”梁田拍了拍他后脑勺，“你让我跟他打，那你自己想不想跟我打？”
“想啊，但我没手机啊！”
“蔡志奇有？是他自己的吗？”
“是，不过是他爸淘汰给他的，屏幕都裂了。”
“是吗，现在小孩这么小就给手机了，能考得上高中吗？”
“估计是考不上，他成绩不好，自己都不想读，就想赶紧毕业了跟他爸去打工。”
“啧，我们村这什么风水，就没出过几个学习好的。”梁田转头看向程远，“要不也给你安排个手机？”
“真的？”程远立马坐直了，双眼发亮，但很快又低下头，“还是算了，挺贵的，一部手机好几千呢！”
梁田看不得他这个样子，以前觉得程远还小，他自己也没有特别想要，梁田就没在意，如今看他想要却纠结价格不敢要，梁田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是滋味，“我的手机也用了快两年了，要不给你用，我再买部新的？”
“真的？”对于程远来说，用梁田用过的旧手机比给他买部新的还有诱惑力。
“啊！别人家小孩都有了，咱家也不比人家差什么啊！”
“好！说话算数。”程远高兴了，咧着嘴笑得像个傻子。
梁田心软软，抬手把程远脑袋上的头发搓得乱七八糟的。
梁田还没决定找谁去咨询尹一凡的跟他说的合作，肖泽曦就自己找来了。程远早上赶着鸡刚走，梁田就听见敲门声了。
肖泽曦这几次来找梁田都是特意避开程远的，他人还没追到，没必要无端端遭人白眼，弄得谁都不高兴。只是这么刻意避着，对他来说实在有点没面子，好像他怕程远似的。
他有时候想，这些账早晚都要算在梁田头上。他还没为了追求谁这么放下身段过。
梁田对肖泽曦不打招呼就直接出现的情况已经习惯了。肖泽曦这次来是有很充分的理由的，因此从门口到屋里这几步路他走得十分有底气。
“一凡昨天给我打过电话了。”刚坐下，肖泽曦就开门见山。
梁田没感觉他有点着急，这不像肖泽曦的性格，梁田对肖泽曦的印象向来是冷静且沉得住气。“啊，他跟你说了？”
“嗯。他说你要考虑一下。”
梁田给他倒了杯水，“我不太了解他说的那种方式，所以没办法……额……评估。”
肖泽曦点点头，“慎重一点是对的，合同一签，你就没得反悔了。”
梁田点头。
“那你了解得怎么样了？”
梁田挠头，“我想找个人问问。”
“找到了吗？”
“……还没。”
“你看我可以吗？”肖泽曦毛遂自荐，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啊？”梁田其实已经猜到肖泽曦来就是想给他意见，他以为他会直接说，没想到他还会先问自己。说不可以是不行的，那也太不给面子了，说可以，好像也傻乎乎的，梁田只好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
肖泽曦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看着梁田，脸上浮现出他日常发表见解时惯有的自信表情：“一凡他们最理想的合作方式是直接买断你的秘方，或者让你用秘方入股。其实我觉得入股这条路还不错，你为什么没答应？”
梁田叹口气，道：“肖哥，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还得说，我真的没什么秘方……”
肖泽曦不置可否，“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凡和他们基地的管理层不信。他们觉得你可能有个东西在手里，让一凡来跟你谈，你无论以什么借口拒绝，他们都不可能马上打消这个计划……更何况你的理由他们根本不信。”
梁田想了想，觉得肖泽曦说的有道理。
“但你既然拒绝了，他们也没办法非要坚持合作，否则就没得谈的，所以他们得另辟蹊径。”
梁田点头，有点听进去了。
“你现在十几亩的蔬菜，在村里算是种的多的，但拿出去根本不够看。一凡他们那个基地我去过，有几百亩的各种蔬菜，就这也只算是中等规模。他们要你注册公司，跟你拿货，能满足什么销售需求？恐怕一个超市网点的量都达不到。”
“那……”
“到时候你的菜销售渠道打开了，你自己就会嫌量太小，而村里暂时也没有合适的地承包给你，到时候他们就会适时提出加深合作，他们出地，你出技术……”
“最终还是相当于我拿秘方入股？”
“没错，迂回一些而已。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对……”
“肖哥你不用谦虚，肯定是这么回事，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尹老师再是活菩萨，也不可能一点好处没有，白帮我买菜，况且那蔬菜基地也不是他一个人的。”
“嗯，”肖泽曦笑得很温和，“就看你能不能接受了。”
“其实这也好办，我的菜卖出去了，只要我自己不嫌量小，或者到时候能找到地方扩大规模，他们的算盘不就打不成了？老实说，前期的合作方式我还挺满意的。”
“他们达不到目的，很难说会不会生变，这个合作表面看你打开了销路，又赚到了钱，是很不错的买卖，但实际上你的商标是人家的，销售渠道是人家的，一旦合同签了，他想卡你脖子，你到时候恐怕一根菜叶都卖不出去。”
“……靠！”梁田被肖泽曦这么一点，大夏天的出了一脖子冷汗。“所以我不能答应他们，是不是肖哥？”
“这个你自己权衡，我只是帮你分析利弊。”肖泽曦又喝了口水，“另外，合作这种事也不是只有行或者不行两种答案，你可以基于自己的需求跟他们谈判，比如缩短合作的时间，先签个半年一年的试试水，或者注册你自己的商标之类。”
梁田点点头，“这事儿我得好好想想。”
肖泽曦坐在对面欣赏梁田的表情。刚才他说话时，梁田一直专注地看着他，他很享受梁田这样的目光。此时他在脑子里又复盘了一遍刚才的情形，对自己今天的表现感到满意。
“能帮得上你，我很高兴。”肖泽曦这话说得有点像英国绅士，但语气发自肺腑，真诚得不像话。
梁田瞬间意识到自己又欠了一次肖泽曦的人情，他无以为报，后知后觉地心慌起来。“肖哥，以后用得上我的话，你尽管说，只要不是……我肯定……”
“不是什么？”肖泽曦笑笑，显得很大度，“我帮你，是因为我想帮，不是为了让你觉得欠我的，更不是要为难你答应我什么事儿。”
“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我也不是完全没私心……”肖泽曦拍拍梁田的肩膀，“我希望你能因此更了解我，看到我好的方面，然后……喜欢上我。”
“我……”
“没事儿，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慢慢来。”
梁田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有点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