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采蘑菇的小姑娘
“撞哪了？”终于还是没忍住，梁田从床上坐了起来，边问人家，边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
“腿。”黑暗中程远小声回答，仍旧听得出他的公鸭嗓。
“笨不笨？开灯！”梁田嘴上骂着，心里有点心疼，莫名想起在锦城，下大雨那天程远挨的那顿打。
程远起身打开灯，梁田跪在床上拉着他的手臂让他坐下。“腿抬起来放床上。”
程远乖乖抬起腿……
“那条！”梁田气道：“你是不是傻，把好腿拿上来干嘛？”
“哦！”其实程远是故意的，他很喜欢看梁田因为关心自己朝自己发脾气的样子。
程远这一下撞得确实不轻，梁田那张凳子是实木打的，原身是他家后院以前的一棵石榴树。因为他讨厌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梁老汉还在四条腿下面各钉了一块厚胶皮。这样拖动椅子的时候就不会发出声音了，不过也增加了椅子腿和地面的摩擦力，导致椅子不容易被挪动。
程远腿上瞬间就青了一片。梁田瞪了他一眼，问道：“疼不疼？”
程远下意识点点头，之后又摇头。
“到底疼不疼？”梁田不耐烦道：“是傻还是没感觉，疼不疼都不知道？”
“不……也没多疼。”梁田小声道。
“那就还是疼！”梁田下床，“等着别动。”
程远只听见梁田下楼去了，然后堂屋的灯亮了，楼下隐约传来开关抽屉的声音，之后灯又关了，楼梯上响起梁田上楼的脚步声。
梁田蹲在床边把程远的腿放到自己膝盖上，“红瓶止痛，白瓶化瘀。”他边说边拿着红瓶对着程远的伤处喷了两下。
程远只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之后就觉得眼睛发酸。
“觉得刺眼睛就把眼睛闭上。”梁田自己也感觉到了，呛地快流眼泪了，强睁着眼，却让程远闭眼。
程远摇摇头，“不刺。”他也眨巴着眼睛不肯闭，只看着梁田给自己喷药。
开始还只是微微的泛青，喷完药没多久就出现青紫，并且范围越来越大，看上去还挺吓人。
“怎么能撞的这么严重？”梁田皱着眉看程远的腿，“你是有多使劲儿去碰那张椅子啊？”
“我……我没使劲儿啊？就正常走路。”程远无辜道。
梁田瞪了程远一眼，“行了行了，赶紧睡觉吧。明天要是还疼就别去地里了。”
“不碍事，明天就好了。”程远笑呵呵地道：“我还去山上给你送饭，你别和工人们一块吃了。”
梁田无奈地看了程远一眼，“关灯睡觉！”话音刚落，灯就灭了。
程远在黑暗中听见梁田摸索着上了床，等他躺好了，笑嘻嘻地帮他盖上被子，自己才躺下了，“我明天给你带荠菜小馄饨吃，好不好？今天白天在山上摘了好多荠菜。”
“快睡觉！”梁田背对着他：“再说话明天就不准来找我！”
程远高兴了，咧着嘴笑了一会儿，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梁田就纳闷，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怎么就这么能磨人；自己面对这么个小孩，怎么就完全硬不起心肠？他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心说原来我竟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怎么认识程远之前没发现呢？
清晨一道响雷把梁田从睡梦中劈醒了，他本就睡得不熟，一直在懊恼自己对程远过分心软。梁田小时候最怕打雷，长大之后怕被人笑话，才不得不勇敢起来，但他对雷声一直敏感，前几天屋里放着小鸡娃子都吵不醒他，但雷声可以。
天还没亮，家里的大公鸡也没叫，程远还在睡梦中。听动静，外头雨下得不小。这是今年春天第一场雨，雷雨，雷电交加地下了一个多小时，天亮前雨停了。梁田却一直没睡着，直等到院子里的鸡叫了，身边程远有动静了，他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程远被他突然坐起来吓了一跳，俩人同床睡觉半年多，梁田还没起过这么早呢！“天还早呢，你再睡会儿吧！”
“少废话，给我看看你的腿。”梁田挠着乱七八糟的头发下了床，一把拉开窗帘。
“已经好了，”程远嘴上说着，还是乖乖拉起裤子给梁田看。
程远身体恢复速度确实非常快，和上次在锦城挨打之后一样，才过了一夜而已，腿上昨天那一大片青紫就消了好多，现在只有中间一块有点浅紫色，周围一圈都变成了淡淡的黄色。
梁田轻轻用手指碰了碰程远的伤处，“还疼吗？”
“一点都不疼了。”程远笑着，特别享受梁田的关心。
“真的？”梁田皱着眉有点不信，觉得是程远在骗自己。
“真不疼了，完全没感觉，真的！”程远急道。
“别瞎说！”梁田在程远腿上没伤的地方拍了一巴掌，“什么没感觉，会不会说话！”
“啊……哦哦！”程远这才反应过来，挠头傻笑。
“不疼就起来，我带你去山上。”
“这么早就去？”
“少废话，不去拉倒！”
“去去去！”程远马上从床上蹦起来，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梁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你先去洗漱，洗完了去后院拿了竹筐和铲子或者镰刀。
“好！”程远也不多问，反正梁田让干啥干啥。
梁田承包的这座荒山在他小的时候就是小伙伴们的乐园，山后背阴的一面有一片竹林，每到春天下第一场雷雨的时候，梁老汉就带着梁田和梁燕一起去挖竹笋。这个时候的竹笋叫雷笋，最是鲜嫩爽脆，有时候挖得多，自己家吃不完还可以拿到镇上或者县城去卖。
后来梁田去县城读书，就很少挖了。昨天半夜梁田被一道雷劈醒，想起小时候挖雷笋的经历，竟想带着程远去体验一下。山里不光有笋，雨后还有不少蘑菇，不过梁田只认得几种常见的，也可以一起采回来吃，野蘑菇比人工养殖的鲜多了。
到了山里，梁田很快就教会了程远找竹笋，这家伙天赋异禀，找了几个之后就不用梁田在边上看着了，挖的也特别快。竹篓就背在他身后，挖一个往身后扔一个，速度快得很。
梁田见他完全不需要帮手，就在离他不远处采蘑菇，他的原则是看见蘑菇就采，能不能吃的，反正回到家，梁母和梁老汉懂得分辨。他手里提着个小篮子，没一会儿也快满了，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程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蹲下来，看着梁田。
“干嘛？”梁田莫名其妙。
“哥，我们在福利院的时候，学过一首歌……”
“什么歌？”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箩筐……”程远边唱边笑着起身跑开，好悬被梁田一脚踹到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