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十二班
校长室。
林云天坐在校长对面的老板椅，手里夹着烟。
厉川和林嘉坐在一旁，林嘉百无聊赖扣着指甲。
从她进来就听校长讲陆禾的故事。
什么他的父母死在他面前，什么之前他是个阳光耀眼的少年。笑死，这些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杀了他父母。
“小嘉，陆禾的外婆是一中的荣誉老教师，生活挺不容易的。”校长语重心长试图感化林嘉。
林嘉眼皮子都没掀一下，认真地鼓捣自己的手。
“林嘉！坐直了，听着！”林云天又拿出严父姿态。
林嘉一脸不耐，终归是坐直了。
“小嘉，叔叔知道上次你们在校门口的事。叔叔到时候和陆禾说一声，让他给你道个歉。你以后就别找他麻烦了，就当给叔叔个面子。”校长和蔼可亲地劝导。
林嘉勾唇，校长这么好的态度，可全靠她家老顽固每年给学校捐几千万。
“好啊。如果陆禾肯在周一的升旗仪式结束后当着全校同学面儿给我道歉，我就再也不找他麻烦。”林嘉笑的无害，要求过分。
校长为难地皱起眉头。
那天校门口的监控他也看了，陆禾只是揪住了林嘉的衣领，扬起了手。明明都没碰到林嘉一根汗毛，还被校外的混混打了个半死。
“林嘉，你适可而止。”林云天又开始了。
林嘉挑眉，“再加一条怎么样？如果他这么和我道歉，以后我保证不逃课，不迟到早退，不打架，不化妆，不欺负同学，不顶撞老师，保证遵守校规校纪。”
这次，林云天和校长眼睛都亮了。
校长试探地问：“小嘉，你说的是认真的么？保证遵守？”
“还不够么？”林嘉思索了下，“既然您说陆禾学习很好，那让他辅导我学习怎么样？我很愿意好好学习，月考摆脱倒数第一。”
这下，不等校长拍案。
林云天就忍不住了，激动地拍桌，“那就这么定了！”
校长腹诽：怪不得能培养出这样的女儿，林总可真是相信自己闺女。
一直没有说话的厉川淡然开口：“如果没做到怎么办？如果月考没摆脱倒数第一呢？”
校长点头，眼中赞许难掩。
果然还是厉老师清醒！
林嘉对厉川还是有几分敬畏的，至少比对林云天敬畏。
她胳膊肘撑着扶手，嬉皮笑脸往厉川面前一凑，“厉老师觉得该怎么办？”
“如果做不到，你当着全校同学给陆禾诚恳道歉，并且以后每一个周末你和陆禾一起到我家补课。”
如果说第一个条件要了林嘉三分之一的命，第二个条件就是让她死了都不好过。
林嘉面色僵硬，想着厉川37度嘴怎么能说出零下37度的话。
“做不到？”
林嘉吸了吸鼻子，满是不屑，“别对我用激将法。”
厉川冷哼，“林嘉，你胆子真是一如既往的小。”厉川话中有话，林嘉听后正经了神色。
“我答应了。”说完，林嘉不顾校长室三个人神色各异，摔门而出。
显然，厉川的话对林嘉刺激很大。
林云天猛然道：“厉川儿，胆小是什么梗？能给叔透露一下么？”
厉川笑了下，“保密。”
“校长，早自习还没下，我先回班了。”
“林叔再见。”
回到教室的林嘉在全班人好奇目光注视下，坐回自己的位置。
她没有和陆禾找茬，也没有继续欺负陆禾。
“郝壹。”林嘉冲靠墙坐着的郝壹招了招手。
郝壹面上一喜，“嘉姐，什么吩咐？”
他摩拳擦掌准备好替嘉姐报仇雪恨。
“发书的时候我记得我的书都放你那了，给我。”林嘉道。
全班都愣了。
林嘉居然要书？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郝壹忙不迭从桌子下面拿出牛皮纸包好的一塌子书。
他是体育委员负责组织班级男生搬书，剩下的书一般都放在他那。
郝壹抱起书，亲自给林嘉放到桌子上。
下一秒，林嘉将包好的新书往陆禾面前一推。
全班所有人一起倒吸了口冷气，替陆禾胆战心惊。
林嘉这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陆禾垂着头，皱紧了眉，抓着书页的手指一点点攥紧。
这女的到底有完没完？
林嘉见他无动于衷，起身将他湿漉漉的书搬到自己桌子上。
“郝壹，下了早自习帮我一起把这些书晾干。”她说。
郝壹像是见了鬼，低声问：“嘉姐，厉老师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林嘉敷衍地笑了下，抬手对着郝壹脑袋就是一掌。
“厉老师叫我多关爱同学。”
“回去吧回去吧，赶紧背你的单词去。”林嘉嫌弃地踹开郝壹。
郝壹拍了拍沾灰的裤腿，边走边说：“嘉姐，那书都是水。你别弄了，一会儿我们帮你晾。”
“谢了。”
早自习厉川没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林嘉实在无聊，书又看不成，只能托腮欣赏她新同桌的美貌。
啧，不得不说。
陆禾长的真的很帅，很别致。
丹凤眼，高鼻梁，浅粉唇，脸小而俊。
林嘉甚至能想到他之前是怎样一个翩翩少年郎。
父母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感觉呢？
一定很痛苦吧，一定感觉世界抛弃了自己吧。
“你看够了么？”陆禾的声音沙哑低沉。
林嘉笑眯眯的，“没看够啊，怎么？看你也犯法？”
她言语太轻浮了。
陆禾厌恶地往旁边移了移。
林嘉气笑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这么嫌弃她。
“陆禾？你为什么来这里啊？”林嘉没话找话。
陆禾不答，专注手中那本湿透了的物理习题。
“陆禾，你体会过身败名裂的感觉么？”林嘉托着腮，眸带笑意。
陆禾脊背一痛，他沉默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副蓝色耳塞。
林嘉认出来了，这耳塞是某品牌的高端私人定制。
陆禾刚带好，林嘉伸手揪下一只拿在手里把玩，“哇，耳塞随身携带？是因为有很多人追你，你嫌烦吗？”
陆禾终于冷了脸，他粗鲁地抢过林嘉手的一只耳塞。
然后起身走到垃圾筒，随手一扔。
两个耳塞被他扔到了垃圾筒里。
林嘉眨了眨眼。
她是真想给陆禾鼓掌。
这么贵的贴身东西，说扔就扔。
“有气魄！”林嘉冲着陆禾竖起大拇指。
陆禾紧咬后槽牙，他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陆禾，班任叫你去办公室。”刚从厉川办公室回来的学习委员喊道。
陆禾头都没回一下，走出班级。
像是逃离不干净的地方，步伐飞快。
早自习刚下，郝壹一众人就帮着林嘉晾书。
林嘉和孟晨安去了学校超市。
“阿然，要不然我和老班说一声，让我和陆禾换个座。”孟晨安抱着她的玩偶，开口道。
“阿然，陆禾脾气古怪，听同学们说他有心理问题，你还是不要招惹他了，完一他那天发疯伤了你怎么办？”孟晨安眼底纯净，满是单纯的担忧。
林嘉揉了揉孟晨安的头，“放心，我会处理好，不让安安担心。”
孟晨安还是没忍住，“阿然，你走出来了么？”
她不敢提邓燃的名字，怕林嘉伤心。
所有人都不知道林嘉为什么逃课不学习，为什么天天和校外的小混混鬼混。
只有孟晨安清楚，林嘉在逃避，逃避一切和邓燃有关的人事物。
她不来学校，是因为看到熟悉的景色会忍不住难过。
她出去喝酒兜风，也是为了能让风吹散噩梦，逐渐释怀。
林嘉站在超市里的奶茶店前，“四十杯奶茶，随便口味。”
点餐小哥一惊，急忙叫来帮手。
林嘉靠在奶茶店前的柜台，拉起孟晨安的手。
“安安，你知道么？只有你……还记得他。”林嘉仰头，硬生生将差点掉出来的眼泪逼回去。
孟晨安叹气，紧紧抱住林嘉。
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懂。
“阿然，陆禾不是邓燃。”孟晨安轻声道，“他…挺可怜的。”
“我知道，我以后不会针对他。”
其实，上次林嘉拦住徐衍，就是因为陆禾有很多地方像极了邓燃。
所以，她不忍。
今天，得知陆禾坐在她旁边，林嘉是想折磨他，让他主动提出离开这个班。
她怕……她怕和陆禾朝夕相处。
可是，他那不服输的眼神，一遍又一遍捡起书，一遍又一遍搬回椅子。真的太像邓燃了。
林嘉终究还是不想，不想他走。
“阿然，我会永远陪你。”孟晨安说。
“嗯，我知道。”林嘉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背过身，眼泪滑落。
林嘉请全班喝奶茶一次买了四十多杯的消息传遍了学校。
还是由超市奶茶店的热门人物奶茶一哥帮她送回班级。
其他班的同学很难不羡慕。
郝壹他们因为帮林嘉晾书，林嘉还特地给他们买了鸭脖零食。
“嘉姐，书都晾天台了，用石头压着。估计下午上课的时候就都干了。”
“嘉姐，上午的上课用的书我都给你放桌上了，和外班借的。”
“谢了，辛苦你们了。”林嘉随意地摆摆手。
陆禾一节课都没回来。
林嘉坐在座位上一直盯着窗外。
第一节语文课，老师也不怎么敢管她，任由她上课走神。
第二节数学课，陆禾回来了，脸色阴沉。
林嘉猜一定是因为道歉的事。
陆禾刚坐下，林嘉就立刻凑了过去。
“陆禾，想不想做个交易？”林嘉挑眉。
厉川直接一个粉笔头正中林嘉脑门。
“上课不要说话。”厉川面色严肃。
林嘉悻悻摸摸额头，坐回身体。
陆禾似乎躲着她，上课就记笔记，下课就去厕所。
总之没有给林嘉一丝谈判的机会。
说起来林嘉自己也不相信。
她居然在教室里坐了一整天。
放学的时候，陆禾第一个走。
林嘉睡醒后，班级里只剩五六个人打扫卫生。
其中就有孟晨安。
“阿然，你醒了。”孟晨安笑的甜美。
林嘉点点头，“等你打扫完，一起走。”
“好！”孟晨安高兴应下。
林嘉看着被退回的新书，还有被退回的奶茶。
自嘲地笑了。
无趣！这人真的很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