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shopping时间结束，就商量着去吃饭，地方是明生艾选的，是一家很有名气的火锅，她说好久没吃过字面意义上的热火朝天的了，想整点有盐有味的。
沈菁两人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店里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一楼已经没座儿了，服务员引着她们去了二楼。
这是火锅店的二楼，其实是这栋楼的三楼，她们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天色渐暗，窗外已经亮起路灯霓虹。
“菁菁姐，你也点点。”
有人跟她约稿，沈菁跟对方沟通需求整合建议：“不了，你们点，我这跟客户聊聊。”
两人也知道她的工作，也不啰嗦，应了声。
蒋明悦从包里翻出纸包：“不行，我得去趟厕所，感觉冰淇淋吃的不对劲儿，都怪生艾。”说着，起身还不忘刮她一眼。
“我吃了三个都没事好吧，菁菁姐也没事，明明就是你自己有毛病。”明生艾吐槽她。
蒋明悦才不想跟她争论这个问题，她熟门熟路地往厕所去。
忽然一人迎面走来，穿着服务员的衣服，居然就那么直直撞上她，撞的她半边肩膀都要麻了。
“对、对不起。”抬头慌张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蒋明悦皱着眉想要说什么，可看到对方捏着围裙以及灰白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
话音刚落，她嘴里不停念叨着“对不起”，埋着头往外走。
蒋明悦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望去。她依旧埋着头，步伐急促凌乱，背影有几分歪歪倒倒。
心里觉得奇怪，可肚子又真的不太舒服，没有再多想，转头走了。
还没踏进厕所就发现里面外面等着好多人，她跟着在门外排队，偏生等了三四分钟也没一个人出来。
心里又急又烦，想了想，一楼虽然坐满了，但坑位要多点儿，总不能大家都蹲大吧。
这样想着，明生艾果断掉头往一楼去。
沈菁刚跟客户说好，抬头就发现对面儿还是只有明生艾，诧异道：“嗯？明悦还没回来？”
明生艾正无聊到玩贪吃蛇：“嗯呐，可能掉厕所了吧。”
刚要说话，手里还没来及放下的手机又响了，看着来电的名字，沈菁拢拢眉，心里生出的陌生感让她没有动作。
“你不接吗？”
“嗯，接，我妈打的，我去外面接一下。”
明生艾看着over的游戏，重新开始：“噢噢，你去你去。”
沈菁接通电话，一边下楼：“喂，妈。”
“喂，沈菁，过——，怎么这么闹，你没在家吗？”何晓丽听到传来的嘈杂声忍不住拧眉问道。
沈菁慢吞吞踩着楼梯：“嗯，跟朋友在外面吃火锅。”
“既然跟殊均结婚了，他上班忙你天天又闲在家，就不要动不动往外跑，结了婚就懂事成熟点，多顾顾家。”
陌生感渐淡，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疏离感。
“嗯，我知道了。”沈菁面色平静，“妈，你打电话是什么事？”
何晓丽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话十分自然地转移到本来的事上：“哦，下周你奶奶生日，过大寿，请了些亲戚朋友，你也要来，今天跟你伯伯姑姑商量寿宴商量名单才想起来说你结婚了，就给你说声，你记得到时候喊殊均一起。”
她的话里丝毫不掩饰地透露出他们对她这个女儿的忽视，可她这个母亲不觉得，或者说是并不觉得这种忽视有问题。
沈菁早已习惯，这是她呆了十八年的家。
“好，我知道了，我会告诉殊均的。”她在只能容纳两三人的木质楼梯上小心地躲避着端着菜盘锅底的服务员和大动作的过路人。
刚刚踏进一楼，母亲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更加清晰：“哦，没事了，那我挂了，你别玩太久。”
“好，拜——”
重复的那个字还没说出口，手机那边彻底安静。
她妈挂电话依然那么干脆、毫不留情。
她不过刚刚走到一楼。
沈菁放下手，垂眸看着手机，沉默着，然后按下熟悉的号码，看到殊均的名字出现她才微微勾起唇。
“嘟——嘟——”
他接的很快：“菁菁，吃饭了吗？”
“嗯，要吃火锅，还在等菜。你呢，你还没到家吗？”她不自觉地放大笑容，往外走。
谢殊均正在开车，听着她的声音工作一整日的疲惫一扫而空，此刻连堵车都显得悠闲起来。
“嗯，反正没人陪我吃饭，早回去也是孤零零的，就加会儿班了。”
听他说的惨兮兮的，沈菁声音含笑：“这么可怜啊，孤零零的。”
“对啊，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到时候我来接你。”
沈菁站在路边，马路上车辆不息，身后行人谈笑声不绝。
五颜六色的灯光，在还没完全沉下去的夏日夜幕中显得缤纷浓郁，拂过她的风明明带着燥热，却敌不过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给她的安宁。
“不知道哎，已经逛了挺久了，估计吃完饭就结束了吧。”
“好，多吃点，跟她们聊聊天吃开心点，要结束了就发个定位给我，我来接你。”
她的家人连她结婚都可以忘掉，她的参与对奶奶的大寿而言也与其他宾客并无区别。
对于沈家，她从来都是可有可无，只是一份需要养到成年的责任，后来她成年了，容纳她长大的家不需要她再光临了。
她失望过遗憾过也埋怨过，可在长大后这些都不需要了，因为她有了自己的家。
她的爱人会一次次告诉她，沈菁是他坚定不移选择的、是他的家他的世界里不可或缺的人。
沈菁按下免提，在微信发去定位：“好啊，我发你了，吃完差不多八九点了，应该不会玩儿了。”
远处的天在灯光掩映下昏昏沉沉，让人有些分不清是天黑还是天亮。
不管是色彩还是光影，这一切都很美，沈菁远眺天际，心中愈加平静和温柔。
曾经耿耿于怀的事，早就释然，在今天看来也更不值得计较。
“殊均，下周沈家的奶奶过大寿，沈妈让我叫你一起去。”
谢殊均听到她更为冷淡的称呼，心里一顿，知道她早就不在意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心疼：“好，到时候一起去，是中午吗，中午的话，我们晚上回家找爸妈蹭饭去。”
沈菁觉得这样很好：“应该是吧，那我问问妈妈下午有空没，我们可以和妈妈逛街去。”
谢殊均：“……行，你们高兴就好。”
隐身半天了的朝阳蓦地瞳孔一缩，它猛地回头望向刚刚出来的火锅店。
几乎下一秒，一声巨响从三楼传来，紧接着又响了几声，与此同时，还有细细碎碎的声响砸到地上。
伴随着人声尖叫，沈菁愣愣抬头，火锅店二楼的落地窗破碎不堪，掉落下来的碎片砸在路过的行人身上。
那些破碎的玻璃里，浓浓黑烟滚滚涌出，伴随着巨响。
痛呼、尖叫、哭喊，她似乎看到了一只铺天盖地的大手，向她们压来。
她僵在原地，脑袋里乱成一团，冷意袭上全身，她打了个寒颤。
谢殊均似乎听到什么，心有所感，语气紧张：“菁菁，菁菁，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你怎么样？”
沈菁看着眼前这一幕幕，人群混乱，不停有人从出口挤出。
“殊均，火锅店爆炸了起火了，可是，明悦和生艾还在里面。”
嗓子紧得发疼，出口刺疼，带着沙哑的哭腔，每一个字都艰难无比。
她醒过神，立马朝出入口跑去：“明悦生艾，明悦生艾……”
谢殊均紧紧攥住方向盘：“菁菁，别慌别冲动，我马上过来，不要冲动好吗，等我等……”
可是沈菁已经听不清了。
生命面前，大家丢弃了风度仪态，拼命往下挤，那些咒骂和害怕将不宽不窄的梯间挤的密密麻麻。
“沈菁沈菁，冷静，你不能上去，你冷静下来。”朝阳呼喊着她，“太危险了，你想想自己想想谢殊均，你冷静下来！沈菁！”
这种情况下想要上去，近在咫尺的危险是踩踏，而更危险的是大火是爆炸。
听到谢殊均的名字，她渐渐冷静下来，可心却像是冻住了一般，站在推搡的人群边缘，脚如同钉在地上，进不去也退不出。
耳边的声音让她头痛到快要炸掉，连同以往的记忆一起挟着刀刃，剜着她的意识她的灵魂。
不知是谁推了她，沈菁跌倒在地上，手机坠落，手掌重重摩擦在粗砺的地面。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还是傻傻愣愣的，朝阳急的不行，可人群发了疯般四散，根本没人会低下腰拉她一把。
慌乱的人看到只是咒骂她挡路，甚至有人不管不顾地撞到她踩到她。
“菁、菁菁姐！”一只手拉住她。
两眼终于对焦，沈菁抬头便看见蒋明悦神情惊恐：“菁菁姐，快起来！”
借着她的力，沈菁捞起手边的手机站起来，紧紧抓着她的手，眼中生起希望：“明悦，生艾呢，生艾在哪里？”
蒋明悦同样死死抓住她，哭腔浓重，两行泪水滑下：“我不知道，我是从一楼出来的。”
“菁菁姐，怎么办，我跑的时候，二楼已经、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沈菁呼吸一窒，她仰头看着浓烟和火光，泪流满面。
“朝阳，它来了是不是？她的目标是生艾对不对？”
她就站在路边，命运若是想对她下手绝不会没发现她出来了，而相反，若是它想对明生艾下手，那么明生艾绝对逃不了。
大火、爆炸，这样浓稠的黑烟、通红的火光，连玻璃都炸裂了，可本该坐在窗边的明生艾仍不见踪影……
又是一声巨响，玻璃渣再次碎落一地，这一次，她们甚至清晰看到气浪推出来，火势汹涌蔓延，临近的楼层已经染上火色。
楼梯里空了些，沈菁和蒋明悦想要往里去，被好心人扯住。
“别上去了，楼梯已经燃上了，上不去的！”
火焰像是贪婪的恶魔，不停向四周扩张，企图占据所有，它张牙舞爪，吞噬到人们逃生的通道，阻断生机。
两人泪流不止，挣扎又绝望。
“沈菁，别上去了。”朝阳绷着唇劝说，声音低沉，“我看到她了，就躺在窗边，她在火里，她已经……”
就算她早就自私至极，最为珍重自己和谢殊均的性命，可此刻听到朝阳这样盖定的话还是没忍住，她痛哭怒吼。
她憎恨命运的残忍无情，也控制不住埋怨今日赴约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