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定格在他们对视的笑容里，声音逐渐模糊，场景从边缘开始破碎，像平静的水面忽然掀起波澜，顷刻间，所有的画面都退去散开，直至消失。
谢殊均眉头紧锁，额前浮起细密的汗珠，他闭着眼，眼球却不停滑动。
不对不对……
他猛地睁开眼。
眼前一片漆黑。
心跳剧烈，每一下都重重击打着胸腔，缓了口气，他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的屏幕在黑暗中尤其明亮。
很刺眼，但他必须要确认。
扣过手机，他闭上眼，感受着并没舒缓下来的心跳愈发急剧。醒过来后，那种由内而生的冷意连被子都无法驱散，在这个正当炎热的夏季尤显刺骨。
7月5日，01：27。
离8月17日，还有一个月十二天。
也就是说，离他准备好的求婚的日子还有一个月十二天。是的，他早就想好了，要在沈菁生日这天，向她求婚。
所以，他是做了个美梦吗？
梦到了他为沈菁戴上戒指，还有皇冠。
想到抽屉里码的整齐的照片，谢殊均抬起胳膊搭在眼睛上。真的有梦会这么详细吗？连那些布景、细微的装饰，都清楚明了，处处符合他的想法。
太过真实了，真实完整的不像是个梦。
而且，过于急促沉闷的心跳，以及额头的薄汗，都在告诉他，这个梦给他带来的惊慌和恐惧。
如果是个梦，关于他和沈菁的求婚，那必然是个美梦才对，十年心愿成真，如何不幸福，又怎么可能会让他心生恐惧呢？
那么，如果这不是梦呢？如果这是一段记忆呢？
一段还没发生过的、属于未来的记忆……想到这里，他心跳如擂鼓般，咚咚、咚咚。
想要抱抱沈菁，谢殊均喃喃：“不行，菁菁在睡觉，不能吓到她。”他停顿了下，声音微不可闻：“还不能去问答案……”
他知道，沈菁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她不能说。
不能再多想了，他得上夜班呢，谢殊均告诫自己不要去想。
这件事，不能着急……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秘密背后需要保持理智和冷静。
谢殊均重新闭上眼睛，世界与刚才的黑暗毫无差别。
那种不安如影随形，从那个梦醒之时起再没消失过，或者说，早从沈菁“梦醒”时起，就一直存在。
谢殊均醒来后在床上静坐了会儿，窗帘拉得很严实，外面的光是一点儿没透进来。
一看时间却是两点了，这个点儿，睡午觉的都该起了。
俯身打开灯，也不去拉窗帘，也不管打开的灯，谢殊均穿上拖鞋径直往外走。
屋子很安静，静到他不可思议地能听到细碎的声音。
“朝阳，你说这样好看还是刚刚那样好看？”沈菁正在画画，纠结得不行。
朝阳是一点儿都不想理她，但还是认真比较着两个的不同，思考片刻：“现在这个吧，感觉更鲜艳一点儿。”
沈菁果断擦了：“好勒，那我画回刚刚那样。”
朝阳咬牙切齿：“你以后不要问我。”反正每次都跟它唱反调。
“这话说的，朝阳，莫生气莫生气，你的建议其实很有建设性的。”沈菁一本正经告诉它，“你看，你每次都帮我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
拳头硬了……
谢殊均无声地退了两步，侧身悄然无息地合上门，垂眸等的这几秒眸色深沉，暗潮翻涌，才重新按下门把手：“菁菁，菁菁……”
满心愤愤的朝阳抬头望去，恰见谢殊均转身往这边走。
而一旁的沈菁已经飞快爬起来，朝他跑过去：“在在在，我在这。”
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抱住她投入怀里的身子，脚退了半步稳住她带过来的力道。他神色如常，全然不是刚刚的模样，低头看着她：“在干嘛呢，叫你也不说话？”
“咦，你喊我了的吗，我没听到啊。”沈菁诧异道。
谢殊均两手掐在她腰侧，朝上一托便将她整个人举起来：“没关系，反正我一下子就找到你了。”
沈菁轻笑，两条细腿儿条件反射地圈上他的腰，环住他脖子的手收紧：“我给你留了饭，在锅里。”
一只手臂托住她的臀部，谢殊均在她唇上吻了下，低低“嗯”了一声，也不放她下来，就这样抱着她往厨房走。
沈菁坐在他侧边，撑着下巴盯着他。一口丸子又伸到嘴前，她下意识就咬住，随机反应过来:“哎呀，你别给我喂了，我吃了的。”
可是每次你都会想也不想张嘴咬住，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又属实可爱。
谢殊均没反驳她，只是另只手端起盛汤的碗举到她嘴边，哄道：“好，不喂了，乖，再喝口汤。”
“……”
两人对视了几秒，最后还是沈菁败下阵，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你要这样，就自己坐这吃了啊。”
谢殊均自己也喝了口，放下碗：“好，真不喂了，你坐这陪我。”
看人吃饭是件很无聊的事，但是光坐着陪谢殊均吃饭，她可以。甚至连洗碗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不让她上手，就乖乖站在旁边扯着他衣角。
水哗哗地冲下来，温热的水与夏天有些不适，却能洗干净碗筷上的油污。
“菁菁，我们去搬东西吧，跟我回家了好不好？”
谢殊均看着手上的碗筷，清洗的动作不停，而沈菁盯着他的侧脸。
一时间，气氛安静下来，只有水流声和碗筷碰击的声音。
沈菁不说话，他也不着急，只是按部就班地收拾好厨房。擦干水上的水，转而拉住她仍旧扯着他衣角没松开的手。
许是捏了太久，衣服变得皱皱巴巴，谢殊均随手扯了下，也没在意，牵着她走到客厅坐到沙发上去。
“不想？”
沈菁抿抿唇，还是老实摇摇头：“不是。”
两人面对面，腿挨着腿，见她这副小模样，谢殊均摸摸她的头：“那是不高兴？”
瘪瘪嘴，抬头瞟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你变了，你越来越敷衍了，你现在不求婚就想同居就算了，还越来越随便了！”这话是越说越委屈，最后抬眼瞪他。
完全没发现自己言语里的漏洞，或者说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但谢殊均已经不是一无所知的谢殊均了。
他什么都没说，丝毫异样都没表现出来。
捧着她的脸，一如往常的温柔：“没有，菁菁，我只是太想和你在一起了，有限的时间里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沈菁目光一滞，还不知有没有未来的他们，时间是真的何其有限。
霎时间，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那点儿小矫情变得不值一提，湮灭在沉重和怅然里。她靠过去，将脸埋进他怀里：“好。”
夏天的阳光炽热耀眼，蝉鸣蛙叫，枝叶繁茂，是一派生机蓬勃，可偏偏他们，走不出四季。
从这天起，沈菁和谢殊均正式开启了同居生活。还很有仪式感地在家里吃了顿烛光晚餐，当然，烛光是蜡烛灯假装的，牛排切了做成了黑胡椒牛柳，凉拌水煮西兰花，还有红酒杯里的冰可乐。
同居生活很美好，并没有别人说的什么生活习惯的碰撞或者小摩擦，除了晚上辛苦了一点以外，岁月静好甜甜蜜蜜是标配。
晚上的辛苦也不是传统意义上完全的辛苦，毕竟，有的人非要留着那最后一口不知道是想等到什么时候吃！
当然，不吃肯定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个“吃”也有不那么原始的，然而这样，精神层面更辛苦啊！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频率高了后有点遭不住啊。作为已婚妇女过的少女，沈菁很想让他给个痛快。
日子一天天过去，要说信息，手上并非完全没有，但还不够，而且怎么操作又是一个问题，总不能她这边动弹一下，那边就警报一响，她就又等着屁嗝吧。
懒了几天又想了两天，沈菁决定，主动一点，然后，她还需要求助求助。
他说我可爱：【明悦，你有认识靠谱的私家侦探吗？】
明悦：【啊？私家侦探？菁菁姐，别啊，你要是查殊均哥的话，我立马就得跟火热对象说拜拜了。】
虽说她不是查殊均，此刻还是一脑门儿问号。
他说我可爱：【？？二者有关系？】
明悦：【你们都这样，我还能相信谁的爱情？我自己吗？】
他说我可爱：【……不至于，自己的爱情还是要相信的。而且，你想多了，我不是查殊均。】
明悦:【我又能行了jpg】
明悦：【好勒，明天给你，我办事你放心！】
沈菁都能想到她的样子，嘴角翘了翘，问她。
他说我可爱：【看样子，你爱情来了？】
看着上面的“正在输入中”出现又消失又出现，沈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终于，对面消停了。
明悦：【啊，我哥叫我，菁菁姐，我先过去了，明天回你消息啊，你放心，我一定。】
明悦：【守口如瓶jpg】
这么烂的借口谁信，前两天还在吐槽明杉小心眼儿，因为还礼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喊她吃饭都得发短信，连微信都不用了。
伸手捞起旁边的抱枕，头往后一仰。
“你想要让人查游礼？”朝阳自然是明白她打算针对谁的。
“这又怎么算，好吧，这又怎么不算呢，准确的说，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沈菁摊开手臂，状态十分放松。
朝阳想了想：“你有什么想法吗？”
沈菁睁开眼，重新抱起腿上的抱枕：“我能有什么想法，我想要把谢氏和游氏的合作撬掉，我想要谢氏别成了游礼的垫脚石，可是我能怎么办，一旦被发现我动了手脚，秒秒钟就要准备重启。”
是这样的，该怎么办？
沉默良久，就在沈菁准备找个电子榨菜给她画画搞点气氛的时候，忽然听到朝阳说：“真的好难啊。”
沈菁一怔，跟着沉默了一瞬，紧接着按下遥控器上的电源，嘲笑道：“我说，阳阳，怎么突然开始低落了，面瘫不适合多愁善感的，不好看，只会比较好笑。”
“……”喂了狗了。
朝阳面无表情，不再吭声。
制冷机飘在空中散发冷空气，沈菁一边选榨菜，一边拍拍身边的位置：“这儿来，让我也凉快凉快。”
朝阳跟她的反方向挪了一米远，还是不说话。
沈菁余光偷偷看了它一眼，勾着唇没再说话，那头播放着音综，她坐在地毯上的垫子上画画。
空调温度开得恰好，屋子里不冷也不热，是夏天里最舒适的小窝。
倏地，她手一顿，流畅的线条在屏幕上停顿成一个小点儿，像是什么也没发现般擦去重来。
朝阳跟往常的每一次一样，安静地呆在她旁边看着她工作。
也像那一百年的黑暗里，让沈菁可以告诉自己，没关系，这里不是她一个人。